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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城沉吟半晌,到底是没说阻止的话,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以后晚上来我房间,我给你补习。”

“真的吗?”程恩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我都耽误你好多时间了。”

江与城没答,方麦冬从校门大步走来,食指在副驾玻璃上轻轻叩了两下,才开门上来,从后视镜打量一眼,见两人脸色无异,气氛正常,才拿出几分文件递到后排。“这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接下来的路途,车厢里一直很安静,江与城批复文件,程恩恩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时用舌头舔一舔脸内侧,疼劲儿慢慢过去,多了也就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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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城视线在文件上未曾抬起,却跟多长了眼睛似的,蓦地抬手,食指精准按在她脸颊,被舌头顶起的小包上。轻轻的一碰,没用力。

程恩恩反射性把舌头收回,瞅着他。

江与城眼睛也不抬,说:“老实点。”

“……哦。”

小王已经接上江小粲先回公寓了,小家伙精明,从小王口中听说他爸亲自去接他妈,而且一下午都待在那个学校;再结合程恩恩突然的请假,就猜到八成是出事了。抱着手臂,小脸严肃地坐在客厅等着。

程恩恩下车就把口罩重新戴上了,一进门,江小粲跟猴似的敏捷地跳起来,踩上沙发背再跳到地上,光脚咚咚咚跑过来。

程恩恩没做亏心事,偏偏一遇到这父子俩就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按住了自己的口罩。

知道从这俩人口中问话麻烦,江小爷一秒钟都不耽搁,再次咚咚咚跑回沙发,拿起手机给他彪蜀黍打了一通电话。范彪一点不墨迹就把事儿交代了。

只见江小粲说了两句,忽然大喝一声:“岂有此理!”然后怒不可遏气场大开地往电梯走,“看小爷不把她的脸打得两瓣开花!

程恩恩下意识要去拦,他却忽然刹住脚步:“已经打过了?开花了吗?”他哼了哼,转身回来,“行吧,这才像样。”

他挂了电话,程恩恩已经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一把抱住他。

江小粲回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哄小孩儿的口气说:“恩恩乖,不哭。”

程恩恩眼睛正泛酸,闻言忙吸了吸鼻子,忍住。

程恩恩自己吃药很乖,这一点跟江小粲一模一样,再苦再难吃都不需要人盯着。她需要吃的也就两颗消炎药,饭后过了半小时,自己倒了杯水吃掉。家里有花椒药酒,消肿很管用,但她嫌那个味道不好闻,江与城给她弄了冰毛巾敷着。

江与城一下午没在公司,耽搁不少事,一回来电话响个不听。晚饭后,他在书房工作,程恩恩陪江小粲写完作业,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忙,勾着脑袋瞧了好几次。

自己做完数学教辅上的练习题,对照答案把能看懂的都搞懂,才拿着书往他书房走过去。在门上敲了敲,听到回应拧开门。

江与城坐在书桌后,正用手肘撑着头,按摩太阳穴。

他眉间拧成川,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程恩恩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问:“江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江与城放下手,慢慢吐出一口气:“没事,偏头痛犯了。”

偏头痛发作最要命了,好看的脸色想装也装不出来,程恩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虚弱的一面,立刻放下书说:“我给你拿止疼药!”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出去。

程恩恩知道药箱在哪儿,直奔着过去,但布洛芬那一盒竟然空了。她记得家里有个储藏室专门存放备用药,丢下医药箱跑进去才想起来,那柜子有点高,分两层,她够不着上面那层。于是又跑去餐厅,搬了把椅子进来,甩掉拖鞋踩上去。

刚站稳,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叽哩哐当这一通到底是把江与城吵出来了,他就站在她身后,抬手轻而易举地打开柜子,从顶上某一格拿出一盒药。

身高的碾压优势有时候真的让人丧气,程恩恩站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也没比他高出多少。

他的气息却萦绕左右,像是有形的物体,将她缠绕包裹起来。

拿了药,江与城关上柜子,很随意地,左手环住她的腰,把人给抱了下来。

很轻松,很自然,跟抱孩子似的。

他一派从容,程恩恩却紧张得手脚都无处安放,不知该作何反应,被放到地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江与城垂眸扫她一眼。程恩恩正仰着脸望着他,傻愣愣的样子,脸蛋微红,眼眸盈润。

头痛仿佛缓解了些,江与城慢悠悠说:“不用谢,顺便。”

第39章

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让程恩恩心慌慌的, 跑出去倒水时还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仿佛跟着自己,如影随形。

两只手捧着杯子过来, 视线飘忽不看他。江与城已经将药放入口中, 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和水吞下。

他抬脚向书房走, 边低声叫她:“过来。”

说好的补习, 但药效发作还要二十分钟呢, 程恩恩跟进去,把书拿起来说:“江叔叔你快回房间休息吧,不要累着。”

江与城靠在椅子上:“几道数学题还累不到我。”

程恩恩很有原则地摇头:“你都不舒服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不打扰你, 明天问我同桌就行了。”

说完不等他阻止,抱着书就跑了。

“……”江与城看着她固执决绝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头似乎更痛了。

第二天早上, 程恩恩左脸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不少,但隐隐有些发乌。脸上皮肤薄, 那点乌青和指甲痕就很明显。但到底不是太重的伤,很快就能恢复了。

一整天戴瑶都没有出现,课间几个女同学在走廊上闲聊, 程恩恩经过听了一耳朵,才得知她要退学了。

正八卦的女同学注意到她,立刻收声,接着有人说了句:“恩恩你好厉害啊,竟然把她给弄走了。”

背地里大家都在传程恩恩来头大, 现在算是证实了,是真的大——一个不和就直接把人踢走,这里应该没几个人能做到。

程恩恩茫然了一下,说:“不是我的关系。”

戴瑶在这个学校一向都是横着走的,昨天那个小冲突造不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刘校长既然是她舅舅肯定会护着。况且退学这件事,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女同学笑了笑,互相拉扯着回教室。其实都心如明镜。

中午校医特地过来了一趟,检查了程恩恩脸上的伤势,又教给她消肿止痛的方法。放学时,程恩恩又在教室外见到几日不见的段薇。

戴瑶一念之差挥出的那一巴掌,不仅打毁了自己的合约,搭上一笔违约金,还导致刘校长、段薇在内的一系列人员遭到连坐。

段薇被迫放下风风光光的大秘工作,到这里做一个“生活老师”,职责就只有一个:

——“你去看着,别让她再受伤”。

职责没尽到就是没尽到,无法时时刻刻跟着也好,事出突然预料之外也罢,成年人的世界是只论结果不听借口的。

程恩恩看到她挺开心的,把书包带子拉好,蹦着跑过来:“薇薇姐。”

“伤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好。”程恩恩说,“医生说过两天消肿就好了。”

段薇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先来找我,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程恩恩把这当成关心,点头乖巧说:“知道了,谢谢薇薇姐。”

段薇嘴角一牵:“好了,快回家吧,路上小心,今天公司来了客人,江总会晚一些回去。”

程恩恩习惯性点了两下头,脚刚刚抬离地面,忽然顿住,露出惊讶的表情:“薇薇姐,你怎么知道江叔叔……”

段薇一愣,转而笑起来,解释道:“我以前是江总的秘书,今天有事回去了一趟,所以刚好知道。”

程恩恩想起上次和她一起吃饭,她就是从诚礼科创的大楼里走出来的,恍然大悟地:“哦。”

真的好巧,之前只知道他们认识,没想到她曾经给江叔叔做过秘书。不过秘书怎么又会来做生活老师呢?

这个问题程恩恩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校门口。

看到熟悉的宾利停在老地方,江小粲戴着墨镜,手肘架在降了一半的车窗上撑着下巴,又在耍帅,就把这一茬抛到脑后了。

江与城果然是公司有事耽搁了,没来接她,不过赶在晚饭前回来了,和程恩恩他们一起吃的饭。

写作业的时候程恩恩拿了颗煮熟的鸡蛋在脸上慢慢滚着,等到做完半套试题,鸡蛋也凉了。江小粲比她先写完,洗了爪子坐在那儿吭吭哧哧剥鸡蛋,剥了半天,把坑洼一片惨不忍睹的鸡蛋递过来:“给。”

“你好笨呀。”程恩恩嘲笑了他,但是一点没嫌弃地把鸡蛋吃掉了。

抱着卷子从江小粲房间里出来,江与城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客厅。

头一回见他穿运动装,黑白撞色的简约设计,平日西装革履的矜贵优雅被强健的力量感取代,冷不丁从精英变成了猛男。

程恩恩也不明白他明明是个合法商人,那一身黑社会气质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但这个气质很好地衔接两者,跨越一点都不突兀。

不过她还是被惊到,含着一嘴没咽下去的鸡蛋,鼓着腮帮子愣在那儿。

江与城抬头说:“去换衣服。”

程恩恩猛地回神,鼓着嘴点点头,仓鼠似的边嚼边往往房间跑。

运动衣江与城给她买了好几套,程恩恩随便选了一套换上,走出来才发觉不对,都是黑白撞色,打眼一瞧像情侣装。

更尴尬的是,江小粲也非常自觉地跑去换了一身运动衣,配色同样是黑和白。

这下好了,不像情侣装,成亲子装了。

不过尴尬的好像只有她,另外两个人毫无反应。江与城起身走向电梯,江小粲兴高采烈地在他屁股后面喊:“我也去!”

“去了碍眼。”江与城一脸冷漠,非常没有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

江小爷轻哼一声,小声说:“我要是不去,小恩恩肯定也不去了。”说完斜瞥他老爹一眼,嘚嘚瑟瑟地蹦进来。

程恩恩还在纠结这一身“亲子装”,下楼时偷偷往电梯壁上瞄,不小心对上江与城的目光,赶紧强装镇定地移开。

离津平街不远有一所大学,体育场新翻修过,夜晚有不少学生或附近的年轻人来锻炼。进来时江与城还遇到了熟人,是一对年轻夫妻,站在门口聊了几句。

程恩恩被江小粲先拉进操场,一起做热身运动。江小粲提议:“我们赛跑吧。”

程恩恩想自己虽然菜鸡,但总该比一个八岁“小学鸡”跑得快吧,非常自信地答应了。两人站到跑道上,不知是因为比赛太不正规,还是太有信心,她一点都不像体育课那么紧张。

江小粲发挥绅士风度说:“你是女孩子,我让你五秒钟。”

程恩恩说:“你是小朋友,我也让你五秒。”

江小粲乐了,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数完一二三,程恩恩刚迈出腿,身边一道小黑影就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她回头看了看身旁空掉的位置,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江小粲在前方倒退着冲她呲牙笑:“来追我呀~”

“……”被一个八岁小朋友完虐的程恩恩立刻加速,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

但江小粲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前面,既不让她追上,也不甩她太远。程恩恩追了两圈,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连一个小学鸡都不如的事实。

有点懊恼。

更懊恼的还在后面,江与城不知何时过来的,从她身后追上来,轻而易举地超越了她。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一掠即过,之后余下北风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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