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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婺心里沉沉的,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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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曦却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勉强露出个笑容来,逐客了:“谢谢你来看我,我已是十分高兴了,江婺,你回去吧。”

江婺站起身,左右看她房间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一如当年无殃被囚的情景,不由得又顿住了脚步。

她借着衣袖随手摸了一本书出来,一看,竟然是本介绍草药的,不禁皱眉。然而既然拿出来也不好塞回去,只好递给了承曦。

“你一个人要是闷了,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

“《医药百草》?”

承曦看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就有些惊讶,看到这书名更意外,然而还是伸手接过来,毕竟她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在无尽的空虚里,时间是很难熬的。

她翻开看了看,里边讲解详细,图文并茂,她倒是起了几分兴趣,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江婺。”

江婺摇摇头,“你喜欢就好。”

当年无殃总是受伤,她也曾想研究中医,然后教一些药理知识给他,所以买了书,不过自己根本没啃下去,后来就丢在空间了。如今有人看,也算是物尽其用。

江婺看再待下去也没话可说,于是告辞,“有机会,我再来看看你。”

承曦点头,扶着门框,目送着她转身离开,视线随着她素白的裙摆移动着,看着她出了房门,走过小院,到了院口,马上就要不见了,就要走向外面自由、宽广、繁华的天地了,这个沉寂的小院,将又是死气沉沉的了。她心口突然涌起一股十分难受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正这时,那素白的裙摆停住了,江婺转身,远远地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继而抬手挥了挥。

她心头一震,瞬间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但她忍住了,抬手用力地朝她挥动。

直到真的看不见了,她才慢慢放下手臂,心里一阵巨大的空落,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那本书半晌,突然扑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

江婺心情郁结,拉着无殃去了郊外,荡舟游湖玩到了傍晚,心情才好些了。

回过神来看着丰神俊朗、气度非凡的少年,她心里再次琢磨,无殃年纪也不小了,在古代来说,十九岁早该娶妻生子了。而且他早前给了自己许多金银财宝,她说了要给他攒老婆本的。

江婺托腮想着这个,想着想着说了出来。

没想到无殃一听她说起这些,原本温和的俊脸、闪着亮光似的眼睛,都一下子暗沉下来了。

“江婺想让我娶妻?”

“当然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男大当婚。”江婺理所当然地说。

他抿着唇沉默了片刻,突然问:“说起来女子远比男子要早成婚。江婺这个年纪了,难道……”

江婺一愣,然后拍了他一把,“姐姐关心你,你反倒问起我来,没大没小的!”

他看她一眼,脸色却是越加难看了,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吓住了,执意要问出一个结果来:“江婺你,你到底有没有许配人家,或是心中可有……”

“没有,你不要乱猜。”江婺白他一眼,其实私下里想做一个单身狗。

他心下一松,又觉得十分好奇,“江婺到了这个年纪……为何?”

江婺想了想,还是说了,“因为我不想嫁人。”

她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故而小心翼翼适应古代的生活,她空间里有那么多现代的东西,也没想过拿出来发家致富或者博人眼球。

但有些方面使适应不了的,比如早早嫁人生孩子,忍着丈夫的三妻四妾,跟好几个女人争宠,还要抚养教育丈夫与别人生下的孩子……想想就可怕。她不可能适应到这种地步,她从小接受着自由平等的教育,骨子里也是骄傲独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应到“以夫为天”、各种宅斗争宠?

所以江婺决定,不嫁人。

反正她也不缺钱,以后要是无殃把他的财宝要回去,她随便做个什么营生,难道还能饿死自己吗?何况,她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弟弟是个白眼狼……她可是从他小到大,殷殷叮嘱过好多次“苟富贵,勿忘姐”的,眼看他现在已经很富贵了,应该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之姐”的事情来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问了一句:“无殃,苟富贵,勿忘姐,还记得吗?姐姐就是不嫁人,你也不能就讨厌姐姐了。”

说完了一抬头,却见少年盯着她,眉头紧拧,下巴紧绷,脸色……怪阴沉的,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

江婺一懵,叹气,“又怎么了啊,难道,你真的嫌弃姐姐了吗?”

他看着她许久,才摇摇头。

江婺放心了,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到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想必家里没人给你操心,那么姐姐来帮你物色人选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跟姐姐说。最近古夫人拉着我到处参加宴会,我见了不少样貌好、性格也好的女子……”

他突然眉一皱,打断她:“古夫人经常叫你参加宴会?”

江婺点头,也挺纳闷的,“可能古夫人太寂寞了吧,没有女儿,古大人又尚未娶妻……”

少年的脸色却更黑沉了,“你可是碰见过一些年轻男子?”

“唔……似乎有几个。”江婺想起来见了她就脸红支吾的几名公子。

少年好看的脸庞越发阴沉了,看着她的眸子,更是带着一丝火气似的。

江婺看看他的脸色,再转念一想,总算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顿时觉得不太妙,“不会吧,难道……古夫人是拉我去相亲吗?”

一想到这个,江婺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了。

“江婺,你……”他紧皱着眉,忍着心里的忐忑,“你可曾看上了谁?”

“没有。”江婺赶紧摇头,“我压根儿没有嫁人的想法,之前还觉得他们莫名其妙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啊。”

他听了,固然松了一口气,只是再次听到她不想嫁人,心里又是一堵。

江婺继续道,“而且吧,那些漂亮的年轻公子都才十几岁,少不更事,在我眼里就跟个小孩一般,稚气得很,怎么怎么可能看得上啊。”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作为十几岁小孩之一的少年,他不由有些意难平,不赞同地唤她一声:“江婺。”

“再说了,他们再好看能比得上你吗?”江婺笑嘻嘻地凑过来,捏捏他绷着的俊脸,“还是我家弟弟最好看啊,不要绷着脸了,笑一笑嘛,难得出来玩。”

少年怎么笑得出来,抓住她手握在手里,皱眉道:“别闹。”

江婺也有点累了,顺势就朝他靠进了一点,挨在他的肩膀,跟他咬耳朵地说话,“无殃,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姐姐帮你物色啊。”

他因她的亲近而微微僵了身体,不管她的问话,只轻问:“累了?要不回去吧。”

江婺看看日落霞光铺满天地,湖面微波粼粼,美不胜收,她闭眼感受湖面拂来的凉风,唇角愉悦地弯起来,“再待一会儿吧,难得出来。”

他举目看看远处暖黄日落,又垂眸看她,轻声道:“好。”

近来无所事事,江婺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今天没睡,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很困。于是本来想靠着无殃看看落日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阖上,睡着了。

呼吸声浅浅,微温的气息洒在他脖子旁,他默然看了她半晌,才反驳似的,低低道了一句,“你才不是我姐姐……”

夕阳西下,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少年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低了头看她,神色温柔极了。

她轻靠在他的肩头,闭了眼睛睡得沉,一头青丝铺在背后,直到纤盈腰际,在夕阳底下乌黑、润泽、干净,像块上好的黑缎绒般,令人心痒痒的,少年不由得伸出了手,温柔地摸了摸她背后的发丝。

他看着她在日落光辉下,被霞光映得温暖而越发柔美的脸庞,受了蛊惑般,不由得低了头……

“无需别人,我只心悦你……”

他半阖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伏在她唇边说,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见。

第76章 鬼神

时入六月,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御书房里已经摆上了冰盆。少年帝王正伏案批阅奏折, 冰盆里透出丝丝凉意,内殿静得鸦雀无声。

须臾,有黄门躬身进来禀报:“皇上, 庄将军求见。”

皇上继续写朱批, 头也不抬说了一字:“宣。”

黄门应声退下,片刻后,平稳的脚步声伴着一阵沉重甲胄声靠近, 庄常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后, 沉声道:“前段时日皇上交代臣追查的二件事,臣今日特来禀报。”

皇上听了, 笔下一顿, 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来,“说。”

新帝虽然贵为九五,却不喜众人围绕伺候, 故而殿内并无旁人,庄常的声音便在安静中清晰地响起:“西宫焦尸的来源, 臣经过多日仔细排查, 已确定是当年贤妃派来的二名宫女之一。”

他顿了顿,展开来仔细说:“当年贤妃派来二名美貌宫女, 原是一番好意, 令她们伺候陛下。只是贤妃当时病重, 一时不查,被卫晋鸿钻了空隙,安插了这名眼线。后来……西宫失火,此女去向不知,原以为是怕事情败露,已设法潜走。如今想来,怕是被卫晋鸿灭口于内院,经大火烧焦。此女与……江婺年纪相当,又同为女子,那日刚好十五,她又未曾再出现,故而当年臣和陛下才以为是……”

说到这里,当年惊骇淆乱、灵台崩塌之感仍犹在心,他话音顿住,再也说不下去。

新帝脸色一冷,眸色一片暗沉。当年目睹焦尸之时,他心死绝望的恐慌,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忘。

好在,那只是一个假象,她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死了旁人,他并不在乎,何况那人死有余辜。

他闭眼轻出了一口气,睁眼时神色已是恢复,口中淡漠道:“既然如此,西宫的棺木便扔了吧。”

庄常应了,而后浓眉紧皱,神色稍迟疑,道:“另外,陛下命臣北上追查江婺身份一事……”他迟疑着。

“如何?”

“江婺身份,无法查明。”

皇上神色一僵,看着他静默半晌,方道:“这是何意。”

庄常跪在地上,脸色凝重,“臣顺着她入京的路途查回去,询问路上行人,确实有行迹,然而越往北,越没有了消息。她曾与婉顺姑姑说过,她是北部曾为酋国所占十一城之一掖州人士,然而臣派人彻查过当地户籍,结果……查无此人。”

皇上听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庄常神色也是十分困惑,他接着道:“不过在掖州下属一个镇上,倒是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呈上御案,道:“这是在该镇车马行寻到的。直至今年初,当地犹贫乱交加,少足金,故而他们记得清楚,元月初是一名强壮粗黑的女子用这金子买了一辆马车——此人应是如今江婺身边的石桃。”

皇上点点头,拿过金子,向着光亮处瞧了瞧,底下确实有内务府的暗印。他眸光不由得一软,这是他小时候给她的。

庄常继续道:“这个贫乱小镇是臣能查到有关江婺最初出现的地方了,此前她从何而来,已无人得知。”

皇上的眉头越发拧紧了,忽想到什么,问他:“她身旁那名婢女的来由,可曾查过?”

庄常颔首,“此人倒是真的掖州人士。北地荒凉,掖州尤甚,土地贫瘠干旱,多风沙走石,故而掖州人士多黝黑粗糙,吃穿匮乏。当年陛下收复北部十一城池,未及管理又匆匆返京,当地乱象迭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胡乱闹了二年,掖州越发贫困,其下村落都闹了饥荒,更兼土匪作祟,乞儿饿殍遍地……”

说到这里,庄常也面露不忍,叹息一声,复道:“石桃便是出身农户人家,后来村民不是饿死便是被乱兵屠戮,她能活着,也许就是遇上了江婺。”

皇上听了,若有所思,“如此说来……”

庄常脸色一愧,低头道:“石桃并没有卖身,却对江婺忠心维护,是以臣不敢贸然盘问,以免……”

皇上皱了一下眉,缓缓点头,“你做得对,免得江婺不高兴。”

庄常道了一声是。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接着道:“臣猜测,她们便是从该镇乘马车出发,一路辗转月余,才到了京城。”

皇上垂眸看着那颗小小金子,他握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道:“掖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路途艰险,又天寒地冻,想必她……吃了很多苦。”

庄常一怔,垂首道:“也许是冥冥之中,她知道您在京城,故而急来团聚。”

他却摇了摇头,不语。

只心道,江婺博学广识,以掖州当时乱象,她自然知道当地不是久留之地,故而仓促出发,一路马不停蹄,来到京城……幸而她来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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