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不过……江婺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无用武之地了,因为无殃现在基本不缺东西。她不知道是自己给他填填补补了这么久终于把他缺的东西都补上,还是说他处境有了提升所以没人敢再短缺他的东西,或者两者都有,总之他现在的日常用物已经不缺了。
所以,现在江婺每周五都要想一想:今天该给无殃带点什么东西?
到了她这边的五月份,杨梅开始上市的季节,她终于不用想了,直接拎了一筐杨梅过来了。
说起来神奇,无殃这边有杨梅的时候,她那边还冷;如今她那边五月春暖,杨梅上市,他这边却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好在她有备忘录,不至于穿错衣服。
不过江婺这次过来的时候,无殃罕见地赖床不起。
他看见杨梅的时候,微微愕然,“这杨梅饱满新鲜,好似刚摘下来。”
江婺点点头:“是刚摘下来。”……老板说的。
无殃转头,看了眼从窗棂缝隙飘进来的雪,不由得生起一丝错乱感。
第45章 虚惊
无殃房里难得暖意融融, 应该是通了暖气。当然, 他这里叫地龙。想当初他这里冷冰冰,连被子都是又冷又硬的……江婺发现他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
当然为什么好、好到什么程度, 她是懒得探究了。这些事情反正无殃是不会告诉她的, 她也无从探究。再说她追究这些干什么, 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了也没用,只要无殃越来越好,她就放心了。
她拎着杨梅笑道:“屋里干燥,杨梅吃着生津止渴正好,我去洗杨梅。”
无殃道:“外边冷,你不要出去了。”
“没关系, 又不用洗多久,一会儿回来暖暖就好了。”江婺说着就要出去。
“江婺,”他皱眉喊住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下着大雪呢, 放下吧,会有人洗的。”
江婺一回头, 才发现他脸色有点苍白。可是屋里那么暖和,他又还睡着, 应该脸色红润的才是。
她顿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下杨梅走回床边, 担忧地看着他, “无殃,你生病了?”
无殃略微偏头,躲过了她探究的眼神,摇头道:“没有。”
江婺一看,铁定有事了。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生病受伤了怕她担心,从不主动吭声的,有时候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但是后来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再挨打了,日常穿戴也好了一些,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现在一看这熟悉的情形,她的心就提起来了。她也不管他的避让,上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她皱了眉,手往下按了按他的肚子,一边道:“到底是怎么了?肚子疼吗?”
无殃因她的触碰而微微红了脸,有些慌乱地将她手抓住了,紧紧抓在手里,一边垂着眼睛低声道:“我真的没事,江婺不要担心了。”
怎么可能没事啊!以往她来的时候,哪次他不是已经坐在桌前写字看书了,勤奋地午睡都不睡的人,会早上赖床?
对了,赖床……江婺猛地低头看向他的腿,手一伸,就要掀开被子。
无殃急了,忙伸手去拦,“江婺,别……”
江婺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还是一把掀开了被子,顿时看见他右腿膝盖以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明显是受伤了,且伤得不轻。
她心里一惊,急问:“你的腿怎么了!”
无殃有些无奈,却不得不说出来,“摔断了。”他语气倒是风轻云淡的。
“摔断了……”江婺却听得险些要晕过去,心里又急又气又担忧,“摔断了你想瞒着我!难道你这样躺一天,我还能发现不了吗!你真是……”想骂又骂不出口。
他垂着眼,语气有些挫败,“我不想让江婺担心。”可还是让她担心了。
江婺仔细看了看,因为包扎得严实,她也看不出来,只能气急地问:“这是怎么伤的,你不是足不出户的吗,怎么摔成了这个样子?伤得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只避重就轻地说:“没事儿,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江婺听着又是一气,知道问他他也不说的,索性给他盖了被子,直接出了门去找广常。
“江婺……”
他在后边叫了一声,看她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好沉默下来,叹了一口气。果然生气了啊,早知道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江婺也不管外面鹅毛大雪,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宽大的披风在她身后飘荡不休。不过即便穿得足够厚实,她还是被外面的寒意冻了一个哆嗦,雪花劈头盖脸的,瞬间她脸上冻得只有一种木木的感觉了。
她呵了两口白气,在絮乱的雪花中辨认了一下方向,刚走出月亮门,就看见撑着伞走来广常了。
他如今已长得隐隐高过了江婺,发育中的少年身形尚且单薄,更显得个子高高,四肢修长,因而即便灰蓝色袍子里还穿了厚实的棉衣,仍显得瘦削,没有半分臃肿样子。
当然,江婺现在也没有心情管他长得多高了,看见他就喊了一声:“广常……”一张口便被灌了一口风雪,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广常已经看见她,疾走过来,用伞遮在了她的头上,挡去了冰冷的雪花,才皱眉说了一句:“今日大雪,您怎么这样出来,仔细冻着了。”
江婺缓了缓,开口就直接问:“无殃的腿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摔的!”
广常早知她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只把想好的理由说出来:“雪天路滑,不当心摔着了,并不是重伤,您不必担忧。”
江婺没好气道:“包得这么严实,都卧床不起了,还不严重!”
看他低了头皱着眉不说,她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他整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房门也不踏出一步,怎么会突然出门?再说,他平时这么稳重仔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雪天路滑就摔倒了!你不要遮遮掩掩的,他到底怎么摔伤的,还不从实招来!”都快将他骂一顿了。
广常听她语气不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又不能说实话,只好默默受着。
殿下自然不是雪天路滑摔的。
那年殿下身份起复,宛如往平静的水面投入了巨石,在宫中激起无数波澜。
皇上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那一个“准”字,固然是他们费心谋划又千盼万盼的,可是接下来的路却并非坦途。一个嫡皇子不得皇恩,又没有母亲护着,有多少人暗中动手脚,想将其除去。
前与庄家结仇结怨的最怕这个消息,自然想方设法刺杀殿下;众位皇子及其生母也因“嫡庶”之分,对殿下虎视眈眈;另有从前落井下石的,如今畏惧交加,自也恨不得殿下出了什么意外……虽说殿下尚且年幼,身份敏感又不得宠,可当初他被剥夺身份之时,可从来没有人想过他还有恢复这一天的,正因如此,往后如何,更教他们心惊。
除去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几位同样不大、向来以欺辱殿下为乐的皇子公主,更是丝毫也不掩饰敌意了。
这是明枪难躲,暗箭也难防。群狼环饲,众矢之的,殿下这几年的处境可说是凶险万分。
只是殿下既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自然不可能再日日幽居西宫,该是皇子去的场合,该是皇子要受的皇室正统教育,他自然要去的。哪里像她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房门也不踏出一步”?不过是每月十五恰好没有课学,殿下又无论如何不愿意在这一日外出,才令她看到这一副平静无波的场面罢了。
因为年龄相当,几位皇子公主自然要一起进学,一起赴宴,这样一来,他们便有许多机会下手。尤其是十一公主与六皇子带头,串通一气。
公主只需识字知礼,皇子却要在君子六艺——骑、射、礼、乐、书、数下足功夫,以作表率。这也是评判皇子能力潜质的一些标准,皇室里向来看重的。
殿下复学后,大家都料定他什么都不懂,准备看笑话。
可谁能想到他被幽禁多年,却有贵人相助,授业解惑,又四宝具备,勤学苦读,更兼天资聪颖,数年来学业上早已有成。一开始六皇子当众发问,屡屡为难,本意是令殿下出丑,谁知殿下对答如流,不但反打了他的脸,还得授课的柳老先生赞扬。
这样一来,他们便越发恼火。骑射课上屡屡找茬,也被殿下轻轻避过,数次有惊无险。只是这次冬日围猎,实在是避无可避了。
殿下这次落马摔伤腿,情况确实极凶险的。
那日不仅皇上亲自跨马狩猎,年龄在十岁以上的皇子也都去了,更兼有各世家大族参与,场面实在宏大。正因人多眼杂,才给人下手的机会。
当时各位皇子与各家的年轻公子都骑马散了开,殿下也骑了马,却并不开弓引箭,也不与别人一起,只在林中闲逛。
广常原本也跟着去了,可是一时不查,却被十一公主死活绊住了。
谁知道早被清缴过的猎场,竟有一头班点猛豹突然从密林中窜出,吼声震天,兽瞳血红,直奔殿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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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发现不对,正要策马离开,立刻又有六皇子从一旁赶来,狂笑道:“好一头孽畜!待我猎了给父皇做一件披风去!”
可是六皇子挽弓拉箭对准的却是殿下,分明与猛豹对殿下形成了合围之势!
当时情形说起来仍是惊心动魄,好在殿下机敏,临危不乱。他知道那豹子是被人下了手脚的,气势虽猛却有些后继无力,又只攻击他,便策马左奔右突,看似慌乱,实则避开了六皇子的准箭,又转着圈曲线地引着豹子靠近了六皇子,等六皇子已手忙脚乱之时,突然顿住,那豹子便猛扑而上,殿下看准了时机,引马跳开,豹子扑中的便是六皇子了。
众人听到动静赶去时,只看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九皇子,取弓搭箭,势如破竹,一箭射杀猛豹,救皇兄于危难,后因马儿受惊,不慎失足落马,摔伤了腿。
最后,两位皇子一个被猛豹咬得血肉模糊,一个摔断了腿,可说是十分惨烈。好在都无性命之忧。
至于那头豹子,还是被人抬到了皇上面前。彼时六皇子伤势太重,昏迷未醒,包扎过的九皇子便垂眸禀道:“六皇兄见此豹毛色鲜亮,一心为父皇猎取做披风,孝心可鉴。”
皇上于是大悦,命随行御医仔细医治六皇子,赏名贵药材无数。
至于九皇子,便只有广常一个小太监仔细照顾了。
第46章 初长
六皇子受了重伤, 是自作孽不可活, 奈何他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恩宠,还有林嫔和一心向他的十一公主, 若是殿下在他危难之前毫发无伤, 少不得还要被他进一步陷害。
殿下落马是为求自保, 示敌以弱,分寸都拿捏好的。对外说的摔断了腿,不过是夸张说法,其实只是皮肉之伤,骨头都没有伤到。
当然,无端这样受伤,苦头也是吃了的, 何况冬日里伤势本来就好得慢,着实要静养一段时间。这倒也不是坏事,可以避开他们的骚扰。
广常想到此,看她还满脸焦急担忧, 忙又解释了一句:“好险只伤在皮肉, 没伤着骨头,只是包扎地严实了些。”……这也是做给人看的。
江婺听到没伤到骨头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听他说摔断了,她还以为是骨折呢!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水平, 骨折了一个处理不好, 以后可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不过还是担忧的问:“皮肉伤也是伤, 看过大夫了吗?”虽然说她带了许多药物给他, 但也怕他大意,讳疾忌医,结果把小病铸成大病。
广常点点头:“看过了,大夫也说没有大碍,静养几天,伤口愈合,便可以动弹了。”
原本孙太医日日都要来给殿下看伤势的,但昨日殿下便让他不要来,后天再来,为的就是不被外人发现这小院端倪。
既然这样,江婺也就放下了心,不再追究他怎么伤的了。
广常看看周围风雪肆虐,见她不放心了,就道:“这里雪大风冷,我送您回去吧。”
江婺早就觉得冷了,闻言点头,跺了跺脚,在他护送下回了内院,又进了房里。
无殃看她回来,眉间才舒展开来。江婺却不想理他,转而还要拿杨梅去洗。
广常哪里能让她雪天里做这个,忙接了过来,亲自拿出去洗了。
门关上了,无殃才软声道:“江婺,过来陪我看书吧。”
江婺拿他没辙,只好拿了书,坐在床边陪他看。他看到困惑的地方,便会提问,江婺也耐心解答。
广常在井边清洗着红紫鲜艳的果子,将上面的果蝇仔细洗去,一时惊讶这季节哪里来的杨梅,一时听到里边隐隐传来的交谈声,又不觉微微弯了唇角。
西宫本也来了几个伺候的人,只是殿下不愿她被打扰,也怕她对外面过于好奇,恐再发生那次的事情,因而都将那些人打发在了园子里,不许他们靠近内院。所以这些活儿,只能他来做。
当然,他也甘之如饴。
江婺陪无殃坐在床上看书,一开始他还问些问题,后来问得少了,屋里就安安静静的,又暖意融融,加上她原本就困,坐着坐着不免昏昏欲睡。
偏他见她困倦,也不忍出声打扰,眼睁睁地看着她眸子由半睁半阖到全阖上,眼睑垂下,羽睫如鸦,呼吸浅浅,令他不由得也放轻了呼吸,书页也不敢翻了,生怕扰了她。
而她闭了眼,身子便不由得歪斜了几分,往里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安心地睡去了。
这下,他听着耳边清浅温热的呼吸,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紊乱,脸上也觉温热起来。手里虽还拿着书卷,书卷里的字却是半个也看不入眼了。
广常洗好了杨梅,听得内里安静,便也放轻了手脚,轻轻敲门进去一看,不由得愣了。
待见殿下皱眉冷眼看过来,他才自知不妥,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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