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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婺解释了一句:“我给他带的药物,缺少得很快。”又皱了眉:“不过一般来说,感冒过一次之后有了免疫力,是不会短时间内频繁感冒的。所以,是不是你或者别人感冒了,所以药物消耗地比较快?”

广常愣了愣,目中有些恍然,只是这话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默然低头。

江婺看看他沉默的样子,顿时有点后悔。看他很少出现在无殃房间,或许无殃并不信任他,所以并没有把这些告诉他才对,她这样贸贸然发问,是不是有点傻??

她忙挥挥手道:“算了,当我没说吧。我看你刚才打的拳很不错,你是不是从小练武?”她赶紧转移话题:“既然这样,你能不能每天带着无殃练功,他现在年纪小,练起来也不晚。你好好地教他,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防身自卫,也好过每次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遍体鳞伤的。”

广常想说,皇室的倾轧并非靠一人拳脚可抗,没有足够的实力,贸然还手只会带来加倍欺压。可是他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周身不带尘间阴郁的气息,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低头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睡了半天,终于活过来~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唐。杜甫《前出塞九首·其六》

第19章 交换

江婺回到房里的时候,无殃立刻把抄好的三遍诗歌拿给她检查:“江婺,我写好了。”

江婺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没发现错别字,遂夸一句:“不错呀。”

无殃眼睛就亮了一点,低声说:“我也会背了。”

江婺觉得有点奇妙。以往她也会布置一些小任务,知道他自觉,她不会这么检查的,更没有他主动要求检查的情况,今天怎么了?

不过看他满眼期待,她只好笑着点点头:“这么快?那无殃背一遍给我听吧。”

于是无殃就立在她跟前,将刚才她教的诗歌背了遍,字正腔圆,一字不差。完了就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颇有点求表扬的意味?

江婺心里惊奇着,只好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夸他:“无殃真棒,再接再厉呀。”

“嗯!”孩子高兴得脸颊都微微泛红起来。

江婺更感奇怪。

高兴了一会儿,却见他难得主动说了话,语气还有些不安:“江婺,你会不喜欢我吗?”

江婺更惊讶了:“这问题是怎么来的?”

“我,我会努力识字读书,以后也会努力练武,我会努力成为江婺所说的文武双全的君子。我也不会一直挨打,我会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不会再让江婺担心、心疼、流泪。”孩子仰头看着她,极其认真地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江婺一怔,心里十分感动。原来不管自己有没有说,他都知道她心中所想,这个孩子是多么地敏感、聪明又令她心软。

她不禁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抚着他冰凉瘦削的脸颊,温柔地说:“无殃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事情慢慢来,不要急。”

“江婺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对。”

“不会厌恶我?”

“当然不会了。”江婺抱着他保证道。说到底,他又聪明又乖巧,江婺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呢。

无殃窝在她怀里,手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垂眸低声说:“我生怕江婺恼了我,以后喜欢广常,便不理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江婺明白了,不禁感到几分无语,小孩子的醋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好知道,你若是不方便告诉我便罢了。”江婺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给你带的药,怎么少得这样快?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吃的?我担心你胡乱吃了药,反而坏了身体。”

无殃有些迟疑,半晌摇头:“不是我吃的。”语气还有点忐忑,怕她责备似的。

江婺松了一口气,想到一个可能,又皱起眉:“是不是广常偷了?”

无殃愕然,却摇摇头。

可是江婺感觉广常实在有些奇怪,她忍不住阴谋论:“广常是不是对你不太上心,他是不是别的人安排的眼线,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无殃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仿佛在惊奇于她的阴谋论。

半晌他却是摇摇头,看她神色不渝,犹豫了下,颇有些不太情愿地开口:“他不是别人派来的。他可以相信。”其他的就没说了。

不过这已足以让江婺明白他的态度了。既然无殃觉得此人信得过,她也不用再替他担心了。想起她之前的阴谋论和对广常不甚友善的态度,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放下这件事情,江婺就安心陪着他学习,帮他解惑。一直到午饭时间,才停下来。

广常仍像以前那样,低着头送了食盒进来,把饭菜一一摆开,就默然退了下去。

江婺观察一下桌上,发现无殃的伙食又改善了些,竟然见得荤菜了,还是热腾腾的。她心里暗道,看来这个广常还是有些用的。

她依旧拒绝了跟无殃一起吃饭的邀请。事实上,经过一周的忙碌工作,她只感到困倦,何况她睡前都是饱饱吃了晚饭的,在这里一早上又没怎么动弹,并不感到饿。

饭后,无殃继续伏案学习。江婺其实觉得应该劳逸结合,不过说了几次也没用,她就放弃培养他午睡习惯了。

既然他不睡,她也不好意思自己睡,只好忍着困倦在几间房里转转,仔细寻摸着。

无殃从书卷中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眨了眨乌黑的眼睛,有些疑惑:“江婺,你在寻什么?”

江婺动作一顿,从角落里直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找你这里还没有一些不要了的古……古物件儿。”

无殃搁下笔,走到她跟前,小手执起她披风一角,仔细拂去沾在上面的灰尘,才问:“江婺寻这些做什么?”

江婺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拿去卖钱啊!

好在她及时想起自己的仙女人设,跟他讨论这些钱不钱,对一名仙女来说,也太俗气了些……可是,她现在真的好穷啊。

弟弟不是那么好养的,尤其是一个处境惨兮兮的弟弟,她现在每个月的花销是以前的好几倍。偏偏这个事情也不好跟他说。当然她不是后悔,只是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些他不要的古董,换了钱,她也能够轻松一点。

心里千回百转,江婺斟酌着说:“如果你这里有不要的东西,我想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换些你用得着的东西过来,这也算变废为宝,你说是不是?”

无殃何其聪明而敏锐,看到她脸色有些异样,心里隐隐约约便明白了,便不由得生出一丝愧疚来,“是我疏忽了,考虑不周,竟让江婺为难。”

江婺一愣,这孩子就明白了?那她的仙女人设果然维持不住了。不过也正常,这个本来就不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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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不由得有些囧然,“呃,没有的话就算了,姐姐无论如何都会照顾你的。”

最主要是这孩子原本也过得不好,只比家徒四壁好了点儿,哪里会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上次她捡到的梨花木桌子腿儿不过是运气而已。

无殃皱了眉,抬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住脖子下面,到底还是放下手来,对她说一句:“江婺等一等。”便转身出去了。

江婺留在屋里,很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干嘛拿这种事情烦无殃一个小孩子啊,愚蠢。

懊恼完了,她看向房门,透过门缝看见无殃正在院子里跟广常说话。声音太小,她听不清,只见无殃仿佛说了几句什么,广常恭敬地垂手听着。完了广常就出去了,无殃则转身回来。

江婺做贼似的,赶紧收回视线。等无殃回来,就若无其事地陪他继续读书。

***

广常出了西宫园子的门,两个粗使嬷嬷看他一眼,撇撇嘴就移开了视线,再不敢开他玩笑了。

他一路走出去,低着头,皱着眉,神色间有些纠结,又有些无可奈何。这样出神走着,没留神差点撞上了人,对方忙不迭出声:“广常,你怎么低着头走路?”

这声音难得没有恶意,娇娇俏俏,明显是个年轻少女的。广常顿步抬头,却见是春雪,拎着一个红漆的点心盒子,他就歉意道:“对不住,差点冲撞了春雪姐姐。”

“冲撞了我有什么要紧的,冲撞了贵人可不得了。”春雪道,她转眼看看四周无人,忙小声问了两句:“你这是怎么了,满脸心事的,上哪儿去?”

广常摇摇头,不作答。

春雪略略一想,自以为才想到了,便道:“可是你家主子又被其他的打了?小小年纪,可怜见的。”又看他一眼,这何尝不是小小年纪,还没有她高呢。

她心下叹息,看看四下无人,赶紧从自己腰间扯了个荷包下来,塞到他手里:“这里有几两银子,我这会儿不在厨房,你拿去跟厨房其他人疏通疏通,拿些好吃的!”

广常看着手上的鼓囊囊的荷包,愣了一瞬,却仿佛烫手山芋一样,又赶紧还到她手里:“这不成,怎么能要春雪姐姐的银子。”

“这有什么不成?就算是我买你的药罢,你不要推来推去的了,当心被人瞧见!”春雪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又赶紧退开了二步。

广常默然半晌,还是抓在了手里,掩在袖子中,一边低声道:“谢谢春雪姐姐了。”

春雪见他收下,脸上才显出高兴的笑来,拎紧了点心盒便要走了。

广常却抬头问了一句:“春雪姐姐这是去哪里?”

春雪叹了一声:“贤妃娘娘这几日侍疾辛苦,好容易今日宫外来了人,她清闲了些,便吩咐点心房做了核桃酥,我这是给她送过去。”

广常点点头,侧身等她过去了,才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又立刻低下头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福安公公。”

福安却抬手阻住他说话,左右一瞧没人,赶紧将他拎到了一座假山后的隐蔽角落,掩人耳目。才昂首挺胸地站稳了,拂尘往肘间一扫,斜眼睨着他,慢里斯条地开口:“早先看你机灵,挑中你去伺候西宫那位小主子,杂家便同你说了,那边一有什么异动便来告诉杂家。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你是一次也没来找过杂家啊。广常,你是忘了呢,还是有了别的心思?”

广常满脸惶然,正要辩解,福安公公却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你若是敢有任何怠慢,那可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

“奴才不敢!”

广常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朝着金銮殿的方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磕在坚硬的石面上,立刻红肿渗血。

“行了起来吧,当心被人看见了。”福安看他的惧怕不似作假,便令他停止,转而道:“还不快跟杂家说说那边的情况!”

“是,是。”广常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抬手去擦脸上,垂首恭敬地说:“西宫那边,这三个月来一共遭到十一公主或六皇子带人去闹了十来次,除了九月里那次十一公主出了意外,那边一直都……”

福安听到这里,眉头便是一皱,猛地目光一厉低喝道:“谁要你说这些没用的!这些事情满宫上下谁不知道!”

广常吓得霎时住嘴了。迟疑半晌,惧怕的语气里带了几丝茫然:“奴才愚笨……公公到底想要奴才说什么?”

福安看他一眼,见他是真的不明白,便低声提醒道:“就是西宫里边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状况出现……”

广常面上更疑惑:“不为人知的状况?”

福安没好气,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就是问你,那位小主子平日了都做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没有,或者有没有谁犯了忌讳,偷偷踏入西宫的?自然,这里边要除去常去闹事的几位小祖宗。”

广常心下巨震,眼睛猛地瞠大,好在他低着头,并没有被福安发现。

他仍惶然不安回道:“奴才不敢欺瞒,西宫里一向沉寂,除了十一公主、六皇子等常去、常去虐打,其余时候也只有奴才进出送吃的,再没有别人了。小主子……因为年幼体弱,惨遭毒打之下,每次总要好些时日才能缓过来,往往这次还没好,下次又来了,旧伤添新伤,又缺医少药,咳嗽、吐血不停,总也没有好的时候。平日里不过是躺在床上养着罢了,并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等惨况,饶是福安听了也心生不忍。只是思及当年那一桩满朝震惊的公案、那血流成河的骇人场面,他又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又想起近日里皇上寝食不安,龙体欠佳,夜里每每梦魇,何尝不是因为此事?

他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你便回去罢。往后有了什么,记得来告诉杂家。”突又眉头一皱:“你不好好待在西宫里,出来干什么?”

广常面色不改:“天气严寒,小主子身边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奴才想着去厨房要些姜汤也好……”

“罢了罢了。”福安挥挥手,从袖口掏出来一袋银子给他,“那些人惯是捧高踩低的,没有银两你怎么使得动?拿去罢。”

广常忙不迭接过来,感激道:“福安公公心善,奴才替小主子谢过了。”

福安却没当一回事,只又沉了脸色低声提醒道:“虽说派你到了那个地方,你伺候可不能不尽心。不怕告诉你,皇上那儿明面上虽是冷着,暗地里可是关注着呢,若有什么闪失,你一颗头可不够砍的。”

广常脸上便有带了几分惶然,躬身应道:“是,多谢公公提点。”

福安嗯了一声,看看外边无人经过,便把拂尘一挥,快步走了。

待他走了,广常面上却露出一丝讽笑。他把银子收起,却没往御膳房走去,反而朝着方才福安走来的方向——棠香宫那边去了。

冬月里冷飕飕,天儿黑得也极快。江婺陪着无殃学习了一天,下午根本忍不住频频打哈欠,好在四点多天就慢慢暗下来了,光线不足,江婺就阻止他继续看书。她第一次在屋里点了一支蜡烛,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到外面井里打水来烧。

广常恰在此时进来,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随后里边传来了几句低低的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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