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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蹲下去,那孩子看清她后面的无殃,眼睛便猛地张了张,不敢置信的样子,愣在了当场。
无殃看清他的面容,也是一愣。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因受伤而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很快把头埋下去。
无殃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眉头皱起,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低头给孩子检查伤势的江婺并没有发现这一幕。检查完她发现这个孩子伤得不轻,除了手臂给划伤了,肩上还给刺了一刀,虽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口不浅。怪不得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
江婺心生怜悯,忍不住给他止血包扎。
她自从有了空间,除了往这边运输东西,里面也放了一些急用药物、食物等,就怕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有备无患。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很快血就止住了,然后又上了药。
只是,她看见这孩子浑身血迹,虽然没有喊痛喊冷,但是脸色实在不好,放他在这里恐怕伤势会恶化,于是问了无殃能不能把他带回去。
无殃点头。
那孩子好像也没有意见,问话也不答。这跟无殃倒是有点相似。
她就扶着这孩子回去,从保温杯里倒出一些热水兑了点凉水给他擦了擦血污,又给他吃了一些东西。最后拿出一床新的被子,把他安置在了隔壁。
期间这两个孩子都一言不发。
江婺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奇怪来,等她和无殃回去躺下之后,她就问了句:“你认识他吗?”
无殃沉默,只是黑暗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江婺也不在意,只是叮嘱他几句,尤其是要关心一下受伤的小伙伴,两个人要多加小心,才放心睡去。
她以为这只是个插曲。那孩子被他们救下,应该不至于陷害无殃,伤好之后也会悄悄离开,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没想到下次见到的时候,这孩子竟然跟在了无殃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月夜忆舍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的《水调歌头》冷!小天使快来给我抱抱取暖qaq!
第11章 十一
一名八九岁的女孩气冲冲地走在御花园。
跟在后面的宫人怕她走得太急,磕绊摔伤,忙气喘吁吁劝了一句:“您走慢些,仔细脚下……”
却不想她猛地顿住脚步,猛地回头,拿鞭指着她便骂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朝我大呼小叫?!怕不是活腻歪了!”
她手上持的马鞭乃是用药水泡过的柳条鞣制做成,柔韧粗砺,鞭子被她用力一甩,便是啪啪的破空之声,十分骇人。
身后跟着的宫女嬷嬷,都惧这马鞭使人皮开肉绽的威力,不敢上前,只得战战兢兢远远跟着,也不敢多劝一句了。
这八九岁女孩见宫人全都低头噤声,神色畏惧,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虽也头戴金花,衣裳华丽,却毫无半分怯弱。相反,她脸色冰冷,昂首阔步,小小年纪,却已气势凛然,浑身上下尽是天家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当今最受皇上宠爱的十一公主承曦。
十一公主生母已经没了,一母同胞的三公主为和亲远嫁北地,上无皇兄,下无胞弟,原本该是孤苦可怜的。只是其生母洪贵妃生前宠冠六宫,又正正死在最得宠最美丽的时候,便让皇上一直惦记着。爱妃所出的孩子一个已经远嫁受苦了,这小的一个怎么还舍得她吃苦呢?皇上便把十一公主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满宫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十几位皇子都要靠边站。
既然皇上宠爱,整个皇宫上至妃嫔、皇子,下至宫女、太监,谁不紧着巴结她、讨好她?如今中宫无主,除了皇上,没一个人弹压得住十一公主了。俨然成了宫里的霸王,蛮横暴戾,无人敢惹。
按理说这样得宠的十一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惹她这样生气?那自然是没有的。
这一遭也不是谁惹她生气,只是她自己闹脾气罢了。
十一公主年幼,皇上又忙于政务,便把她记在在徐淑妃名下,养在棠香宫。淑妃既然被封了一个淑字,那便是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更兼少女时期就学识过人,素有才名,教养一名年幼公主本该绰绰有余。
奈何十一公主不是肯听管教的,偏又有淑妃亲出的一双乖巧儿女对比在前,越发显得她不学无术,娇蛮无礼。
十一公主这样的性情,每日在棠香宫都要闹个几回,更不可能与十公主承宁、八皇子晋康和睦相处的。
只是每每挑事发生口角,淑妃于情于理都护着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时候就显得十一公主没有母妃的可怜了。
即便闹到皇上面前去,皇上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性子,即便再宠爱,也不能失了公允,自然是训她两句的。何况皇上如此繁忙,也不是次次都能理她这等琐碎小事的。
今日便也是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痛快,十一公主见不得十公主那娴静温婉的样子,便拿了平日最爱的马鞭奔出了棠香宫。
却说十一公主虽性子蛮横,但十分得宠,身价远非旁的皇子公主能比,大家自然是捧着她的,其中尤以出身低微的六皇子、七皇子、九公主、十二公主几个为最。
这几位一听她又被气着了,连忙就跟到了御花园来,七嘴八舌地劝慰她:“承曦不要气了,他们有淑妃护着,你跟他们闹什么?”
“横竖父皇最宠爱的还是你!”
“又何苦白白惹得自己难受!……”
“不过是欺负我母妃没了!”十一公主恨恨道,心头又怒又委屈,很是不痛快,“你们说父皇宠爱我,父皇也说了不让我受半点气,可如今我受气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十一公主可不是个能忍的,憋了满肚子火气,自然要找人发泄一顿。
当即几个人哄着她说了宫里几处好玩的景致,只都不满意。那六皇子晋鸿眼珠子一转,便道:“承曦既然不痛快,那咱们就找别人的不痛快去,西宫北角不正好有个现成的出气筒么!”
这话一出,场面便静了一静,十一公主的脸色刷地冷下来,想了一想,尚带着稚气的嘴边竟然露出一抹残酷笑容来。
“你说得对,若不是他那个下贱的母亲,我母妃也不至于惨死,三皇姐也就不至于被送去和亲,留下我一个人在宫!”
说罢已是恨意滔天,鞭子往地面一甩,竟打出一道清晰的白痕来!
这一鞭若是落在人身上,还不知是怎么样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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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大惊,正要规劝,却听那九公主先开了口,和声细语道:“承曦,这万万不可,你忘记五月里父皇对你的责罚了吗?父皇要你性子莫要莽撞恶毒,意思分明是责怪你下手太狠,让你不要招惹那边……”
说起来,九公主承安、十公主承宁、十一公主承曦都是九岁,出生日子差不了几个月,只是性情模样大不相同。
十一公主承曦长相明艳,性子更被宠得跋扈高傲,十公主承宁却被淑妃教养得温和有礼,九公主承安母妃地位不高,她竟也被养得柔柔弱弱、娇娇怯怯的,没有一点公主端仪。
不过话说回来,宫里公主多了,当然也不是个个都被精心养得尊贵的。
当然了,十公主是用不着巴结讨好十一公主的,淑妃也不准她们混在一处。跟在十一公主身边的,除了九公主承安,另一个十二公主承玉才六岁,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跟着十一公主有热闹看。
却说宫人见有人劝着十一公主,原是松了半口气,听闻九公主一番话,顿时心又高高地提起来,暗骂她小小年纪,居心不良!
果然,九公主不提这事儿也就罢了,一提起来十一公主想起五月里被父皇禁足的憋闷,火气腾地又冒高一截,哪里还忍得住,鞭子一甩,抬脚就往西宫去!
宫人战战兢兢想劝劝,只是这位素来跋扈惯了,从听不得半句不顺耳的,何况又是这样怒气上头的时候?
“老东西!要你多嘴,滚一边去!”
可怜老嬷嬷一句话没说完,便被鞭子招呼到了脸上,血痕顿现。
其余人哪里还敢说话的。
十一公主带人行凶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哪次不是将人打得半死,出了气,自己毫发无损的。
这次却失足将自己摔了,摔了也就罢了,额头恰好磕在石块上,砸破一个窟窿,顿时血流如注。
这下可不得了了!
更兼六皇子、七皇子被她带倒,也摔得不轻。
年幼的十二公主被这场景吓呆了,哇哇大哭,九公主连忙哄她。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等宫人脸色惨白地禀了皇上、请了太医,又手忙脚乱地将几位主子带回去,这个荒芜宽大的西宫院子才消停下来。
至于那倒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孩子,却是没人去管的。
守园子的两个粗粗壮壮的婆子只往里看一眼,骂骂咧咧两句,便砰地关上厚重的大门。
等四处都安静下来,浑身狼狈的无殃才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白玉似的小脸上浮现几块红肿淤痕,更沾了许多灰尘。
他咳了咳,默然抬手擦了擦脸上,半晌,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
却说这一阵动静传到皇上那里去,他固然探了两回十一公主,又心疼又担忧,却也为她的性子烦躁得很。
晚上便去了静华宫贤妃处。
贤妃性子宁静平和,长年礼佛,并无所出。她见皇上长吁短叹,明白他心中忧虑,便开口道:“臣妾斗胆,妄言几句。陛下仁慈,虽夺了西宫那个孩子的皇子身份,但既然还养在宫中,不如也派个人过去看着,一来若两边都有人拦着,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二来那孩子总被这样虐打,若谁一个失手……那可不好。”
皇上听了这话,脸色沉沉,眼中深思,沉默半晌,才道:“贤妃所虑即是,便这么办吧。”
这吩咐下去,随侍太监福安不敢耽搁,次日便亲自去选人。
他明白皇上的心思,便往今年刚进宫、净身没多久的小太监院子走去。这些都还两股战战、一脸惊惶。他便指了个脸色尤其苍白的:“你,你站出来,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九岁大小,面容倒是端正,只瘦得很,想必在外面常吃苦头的,他低着头答:“奴才广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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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雪日
因为那次忽略了中秋、没让弟弟吃上月饼,江婺心中很是懊恼。懊恼之余,又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得不够尽责。
于是她忙里偷闲列了个表格,左边是每个周五,从她到学校那天一直列到六月最后一个周五;右边是对应的每月十五,代表无殃那边的时间。
然后这么一列,江婺发现,等她毕业的时候,无殃都可以过第二个中秋了……她给无殃明年的中秋标红加粗,暗暗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把月饼补上,然后转身投入工作。
实习工作虽然忙,但说实话江婺挺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尤其抱着好好工作领工资养弟弟的念头,江婺干劲十足,乐在其中。
一旦忙于工作,时间就过得很快,一周一周的,没留神就过去了。
无殃那边的时间更是飞一般流逝了,中秋过了,九月过了,十月那次过来的时候,江婺还没睁眼,就感觉到被窝里暖洋洋的。
等她掀开被子,还没下床,一股刺骨的寒意便迎面扑来。
她猛地瑟缩了一下,扭头往窗外看去,不由得惊讶低呼一声,外面竟下雪了!
她家和念书的城市都在亚热带,根本看不到雪。她也憧憬过电视上美丽的雪景,然而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没想到现在猝不及防就遇见了一场雪!
江婺一瞬间的心情是很惊喜的,连寒冷都暂时忘记了,盯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景,看得眼也不眨。
然后,她就见雪景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少年。
他穿着灰蓝色的衣袍,个高身瘦,脸色冷峻,一双眸子却极锋利,直直地看向这边来。想来是听到了她方才的一声低呼。
江婺一愣。
她从没在这里见过除了无殃和送饭婆子之外的第三个人,一下子觉得惊讶,随后才觉得不妥。
她被人发现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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