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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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霜流懒得理他们。

这种战场安排倒是方便了游苏,游小公子在这种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进步飞快,据说目前已经能凭空画出绷带来。

他还给寒千岭画了一幅画魂之作。

当时枕霜流正好有事经过,看到营地里有条蓝龙的影子就是一愣,发现那条蓝龙的来源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古怪。

他问游苏:“这怎么回事?”

游苏这天性纯善的傻孩子不太会看人脸色,还以为灵蛇主也是一样替他高兴。他诚恳地回答道:“洛兄和寒盟主都是好人。能用二位入画,是我的荣幸。”

枕霜流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转头走了。

他的脚步声很是沉重,游苏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灵蛇主大人这是听到自己夸赞洛兄,所以不好意思了吗?

真没想到,枕前辈原来是这样古道热肠的人呀!

……

枕霜流正在过目军情折子。

他原本日前就想回灵蛇界,奈何玄武界近日来缠胜于斗,前线实在担忧对方有诈,不敢轻易让枕霜流离开。

但凭枕霜流那古怪的秉性来说,强压着耐性留在这里,难免就要有些脾气。因此这几日以来,营中的修士见他都是绕道走的。

军情折子通常要在当天批发,多半由琐碎而重要的小事构成,因此出于造价和繁琐程度考虑,通常不用玉简,只是拿纸写一写,倒有点像递上来的小纸条。

也方便了枕霜流——他最近没有那个心情,用神识一份份回玉简的内容。

他把这个回复折子的重要工作交给了一条蛇。

像是现在,他案头踞着一条赤练蛇,正拿脑袋替他翻开一个折子。枕霜流看了一眼,不耐烦道:“杀。”

赤练蛇就尾巴一甩,把那折子丢到案几下,不远处一条花纹如竹节般,隔成一段一段的小蛇就爬过来。它蛇尾缠着一只朱砂笔,非常熟练地在上面打了个叉。

墨罗才刚刚进屋,就见到了这一幕,顿时领悟到枕霜流这是心情不好,又在变法子作妖。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唤道:“主人。”

枕霜流抬了抬眼皮:“白练呢?”

“被游公子拉过去,化成原型当做画魂的参照物了。”

枕霜流便嗤笑一声:“游画之那老种马,能生出这样纯良的子孙,也不知道已经吃了多少年素,烧了几辈子香——这个也杀。”

竹节蛇熟练地打叉。

墨罗汗颜,不对这话做什么评价。

他只是禀告道:“灵蛇界内,沧江大人回讯说一切都好。只是听说他对主殿宝座不太满意?”

“拆了给他重建,按他的喜好来。”这个问题不需要犹豫,枕霜流果断回复道:“全听他的,沧江的话就是我的话——这个继续杀,判万蛇噬身。”

竹节蛇默默地接过折子,在上面画了许多小叉叉。

墨罗又咳嗽了一声:“但是听说他还很喜欢椅背上雕刻的群蛇……特别是在群蛇最上端,戴着冠冕的那条灵蛇。”

枕霜流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是吗?沧江喜欢?那就还采用一模一样的雕刻。当初铸造那张椅子的匠师是谁,把他重新找回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今天给我加急弄死!”

竹节蛇在叉叉上面画了个闪电形状,看起来倒像是天打雷劈的意思。

墨罗哑然失笑。

他无声无息地上前一步,声音更暧昧地压低了些:“大人您就不问问,却沧江为什么不喜欢那把椅子吗?”

“……”

枕霜流皱眉抬眼看着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个踏实本分的属下今天很不对劲。

墨罗毫不避讳地看着枕霜流的脸,他冲枕霜流一笑,笑意里尽是属于却沧江的底色。

“墨罗”又朝前走了一步,这下腰间的玉佩已经隐隐抵上枕霜流的书案。他眼睛温暖而明亮,瞳孔浑圆,分明是属于人而不是冷血的蛇。

易容所致的效果潮水般从他脸上褪却。

“因为那张椅子太凉了,你没留下温度给我。”却沧江调笑控诉道,“当然,我特别喜欢那条神气的小蛇。”

他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个意外,枕霜流在突如其来的强大惊喜下,显然已经有点被冲昏了头脑,找不着北了。

他下意识批了一句刚看的折子:“这个也杀——哦,温柔一点,轻一点,给吃顿好的。”

竹节蛇哀怨地鼓起了自己的豆豆眼,悲伤地往上看了一回。它照例打叉之后吗,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图案表述这些复杂的要求,最后索性往前爬了两步,把生无可恋的自己夹进了折子里。

却沧江撑着书案大笑起来,他笑容明朗爽快,仿佛幽冥的折磨没给他身上留下半寸印记。

像是怕惊到枕霜流一般,却沧江温柔道:“是真的,心脏会跳,是活的。”

没错,枕霜流想,他已经用道源给沧江重塑了身体。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对上却沧江的指尖。幽冥到底对却沧江有所影响,他身上温度始终泛凉。然而枕霜流身为灵蛇寄主,本身的体温也相当低。

同样寒凉的十指指尖互相碰上,没冻到任何一个人。

只有滚烫的两颗心熨帖在胸膛里,热腾腾地散发着暖意。

枕霜流满足地闭上眼睛,喟叹道:“沧江……”

却沧江笑道:“过来接你。”

————————

椒图知道自己给玄武的那个傀儡是个什么货色,但玄武本人显然是对此全然无知的。

这么看来,文盲其实也有文盲的好。

玄武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第一等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有着整个三千世界没有第二份的自信。

他信椒图既然把傀儡拿给他,那就必然是成品。因为世上不会有人敢骗他。

……他错了,还错的离谱。

玄武才把一道灵识塞进这傀儡里,就感觉傀儡隐隐阻断了自己的神识所在。

这是一种让玄武感到万分陌生而别扭的感触,仿佛他主动束缚了手脚,把自己裹紧一层层的蚕茧里,然后隔着十几层棉被厚的保护罩去接触外界。

那傀儡行动起来虽不至于跌跌撞撞,可操纵着傀儡的那点神识已经感觉自己笨手笨脚。

难道人类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感觉吗?

玄武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信心满满地操纵着傀儡朝外走。

那傀儡生着他的面目,走过整个玄武界也没人敢拦一下。倒是出了玄武界占领的那十三个世界后,正好一头栽进了战场。

恰好遭遇了出来花前月下、谈情说爱,顺便路过此处的枕霜流和却沧江。

在枕霜流的前半生里,他对玄武是只有敬畏,敬怕,而无过敏似的忌惮愤怒的。

然而自从沧江死去的那一刻,仇恨有了,敏锐有了,日日夜夜煎熬在他五脏六腑之中的那把暗火也有了。

这火光直冲天灵,甚至烧在他的眼睛里,如同两团幽幽鬼火,百年不灭,直到重逢当日才被两行浊泪浇熄。

简而言之,枕霜流看不得玄武。

几乎只在那傀儡出现在枕霜流神识边缘的那一刻,枕霜流头脑里就警报大作。

他如同在战争、洪水以及地震中受惊过度的普通人那样,第一时间就被激起了远超正常防御范围内的反应。

于是刹那之间,却沧江便见到枕霜流表情不对。下一刻枕霜流的影子突然从却沧江身边消失,眨眼便出现在玄武傀儡的面前。

浓浓的毒雾瞬间遮蔽了傀儡的双眼,玄武只来得及分辨清楚前不久刚刚交手的枕霜流身影,傀儡上就传来材料被腐蚀的声音。

玄武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这傀儡没有提供这个功能?

怎么搞的,人类又不哑!

他还在努力摆弄这个傀儡,试图开发出人类傀儡的交战功能时,枕霜流翻出两柄短匕,当下已经把他的零件拆得可哪儿都是了。

玄武:“……”

也只有这个机械构成的玄武已经横尸遍地,灵石磨成的心肺肠子摆得像个小摊儿一样,枕霜流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一脚踩碎了从“玄武”脑子里拆出来的中枢灵核,缓缓吐出了一口郁气。

直到此时,他脑海里过度绷紧的那根弦才停下来,不再继续发出警告的尖叫。

却沧江很快就重新定位到了枕霜流的踪迹,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他骤一低头,便见到地上拆下来的那张属于玄武的脸,不由得也微微一惊。

“怎么回事?”

“一个傀儡罢了。”枕霜流故作轻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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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沧江看出了他的不对,却并没有说什么。他默默抬起手臂搭在枕霜流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缓缓从枕霜流背上抚过。

几个来回后,枕霜流绷紧的身体慢慢地松弛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他的脑袋。

“就是一个傀儡。”枕霜流揉着眉心,把视线转向地上,看着被自己拆到惨不忍睹的那堆东西。

他勾起唇角,似讥似嘲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种弱鸡傀儡配上玄武的脸,出来就是一个死。我看傀儡师是跟玄武有仇吧?”

……

巧了,玄武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对自己过度自信,但他又不是弱智。

在傀儡死在枕霜流手下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玄武发现这个傀儡甚至没法发声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已经对椒图充满了怀疑。

此时此刻,他手上已经没有傀儡的零件,但并不妨碍他一个念头就出现在椒图的卧房里,气势汹汹地逼问这个幺蛾子的创造者。

“你给我的傀儡,是怎么一回事?”

玄武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想到当时是椒图亲手送跑的灵蛇,再想到今日居然是灵蛇拆了这个傀儡,心中登时对这种情况狐疑非常。

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显然是灵蛇和椒图间有所建交了。

椒图不说话,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每一个汗毛孔都散发出无辜的气味来。

玄武显然没心思管他那套。他扯起椒图,逼问道:“你和灵蛇用什么联系?”

椒图:“……”他和灵蛇哪儿来的什么联系?

可能是因为这个念头实在太过真诚,玄武暂时放过了这个问题。

他转而问道:“你给我的傀儡是什么垃圾?!”

椒图飞快地转动着大脑,努力给自己编织一切脱罪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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