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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弦笑了笑,“天底下的人,总是不能免俗的,无事生非者多矣。”
周秉彦叹息一声,道:“表妹考虑周到。”
他突然看向一旁一直弯腰福身的张采萱,方才秦舒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本就忘记了叫她起。
“我记得你是箐院的人,怎么会帮着舒弦送东西?”
声音温润,如风拂过,听得人飘飘然。
张采萱没打算答话。
这件事情认真追究起来,可不关她的事,论起来可是秦舒弦那边理亏。
果然,秦舒弦立时接话道:“方才秦家有人找我,我刚好看到她,就让她帮我送些东西。”
至于她是怎么刚好看到本该在箐院小厨房伺候的张采萱的,就忽略过去了。
闻言,周秉彦果然没注意这些细节,皱眉道:“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哥哥?若是不想见,直接吩咐后门,下一次看到他直接赶走。”
秦舒弦笑了笑,语气柔和带着无奈,“到底是我哥哥,别人讨厌他,我却是不能不管他的。”
她眼眶一红,“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再说,此时若是传出我不理会亲生兄长,只怕我的婚事上又要有波折了。姨母已经为我操碎了心,我不想再让我的婚事也让她为难。”
张采萱的还在福身,一直未起,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暗暗叹口气。
您这么会为人着想,还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倒是让我起来啊!
周秉彦还在叹息,“委屈你了。”
又看向张采萱,“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张采萱:“……”我倒是想走。
不过这里是南越国,只要想着她是个生死随主子一念之间的丫鬟,她就什么脾气都没了,规矩道:“奴婢还有事情禀告给表小姐。”
她就不相信,秦舒弦会让她当着周秉彦的面说。
方才她说的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慢待兄长的话,张采萱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就看那秦肃凛身上的衣衫就知道,日子根本不宽裕。
秦舒弦面色白了白,惹得周秉彦一阵担忧,又是一通询问,最后送走周秉彦时,已经过去了好久。
张采萱早已在两人说话时就悄悄起身了,反正他们也注意不到她。此时见周秉彦离开,忙规矩地重新福身。
周秉彦走远,秦舒弦回身皱眉看着她。
张采萱不待她问,直接道:“奴婢本打算回箐院,只是方才那位秦公子拜托奴婢给您带话。”
她觉得秦舒弦可能不耐烦听,飞快道:“秦公子让奴婢给您说,庆叔明日下葬。”
至于什么十一年前之类的话,秦肃凛都让她不要说了。鉴于那话里面透露的消息太多,张采萱打算将它忘了。
秦舒弦却不像是急着走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一番张采萱,笑道:“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表哥会注意到你,方才可是问了你两次。”
张采萱心底顿生不妙,万万没想到秦舒弦醋劲这么大,比楚霏霏更甚。
当然,也可能是秦舒弦知道张采萱的身份才会格外注意到她。
忙更规矩了些,理所当然道,“大少爷怎会注意到奴婢一个丫头?”
秦舒弦嘴角的笑容微微露出讽刺的笑意,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那一心读书的表哥,可从来不会注意府上的丫头。
又想到秦肃凛带来的消息,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看到面前规矩的丫鬟,不知想到什么,眉梢松开,笑道:“你替我去一趟。”
她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张采萱突然发现,从她今日真正第一次见这位表小姐,就发现一件事,秦舒弦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客人,吩咐起下人来仿佛她是正经主人一般。
张采萱低着头,“奴婢还要帮夫人送晚膳呢。”
隐晦的提醒她,我可不是你的丫头,帮着带话送东西可以,出府的话,还是得廖氏说了算。
谁知秦舒弦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一般,道:“刚好我要去陪姨母说话,顺便跟她借了你去帮我走这一趟。”
她抬步就往箐院去,张采萱心下思量,如果能够得廖氏许肯出府,对她倒是一件好事。
廖氏的屋子里,淡淡的馨香扑鼻,张采萱规矩的站在屋子中间,听着秦舒弦的撒娇的声音,“姨母,庆叔当初拼命救了哥哥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秦家的恩人,如今他既已离去,我本应该亲自去上一柱香,只是我身在周府……我看采萱这丫头说话做事都很稳重,您就依了我,让她代我走这一遭,去吊唁一番,送上一份供品,我也好安心。”
廖氏笑着摸她的发,眼神里满是笑意,又看向张采萱时,柔和笑意不在,似在思量。
感觉到廖氏的迟疑和打量的目光,不知怎的,张采萱觉得有些不安,觉得秦舒弦的意思似乎不只是出府那么简单。
她还是不太了解当下人的心思,或者说是她不理解这些深宅中的女人的套路。张采萱心里叹气,安慰自己:总不会比被楚霏霏让人杖毙更差的结果的。
半晌之后,头顶上才传来廖氏淡然的声音,“你听表小姐的,去这一趟。”
张采萱应了,出了房门,钱嬷嬷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她后,“你随我来,带上夫人吩咐备下的供品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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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大伯母
直到带着东西和两个粗使婆子出门坐上了马车,张采萱还是没能想明白方才她的不安从何而来。
想起方才在大厨房收拾点心时周围人看着她既羡又妒的目光,忍不住叹口气。在她们眼中,能够伺候周秉彦,真心是很有福气的事情了。
出了后门的巷子,她掀开帘子的一条缝隙,看到的都是高高的围墙,偶尔看到朱红色紧闭的大门之后,又是一排排高墙。
果然是高墙大院。
耳边却传来婆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和些微讨好之意,“采萱姑娘,您长得真好看。”
张采萱回身看两人,都是最普通简单的粗使下人的衣衫,两人大概四五十岁,一脸的笑意。
张采萱笑了笑,语气诚恳,“我只是年轻而已。”
虽然小说中和周围人对她的评价,都表明了原主长得好看,但是张采萱不觉得,她有认真看过,其实原主和她颇为相似,只是原主及腰的长发和眉眼间的稚气,看起来不太像而已。
两人婆子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随和,不说她马上就是箐院送去秉彦的丫鬟,就只她在箐院小厨房,就已经值得她们巴结讨好一番了。
张采萱心底有事,有些心不在焉,两刻钟后,外面喧哗起来,不用看都能感受到那份热闹。
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府,就算是原主,也是没能出来过的,她又掀开帘子,看向外边热闹的街道。
两旁店铺林立,两三层的精致小楼随处可见,从马车里就看得到里面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由丫鬟嬷嬷陪着的女眷,看那打扮,身份也不会差。她随意看着,又是两刻钟过后,外面的摊贩渐渐地多了起来,多的是摆摊卖些吃食和小玩意儿的,还有女子珠花之类,看得出来价格不贵。街上的行人也多是细布衣衫,和方才的绫罗绸缎大不相同。
马车一路招摇过市,看到的人都纷纷避让。
“快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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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边上的人说话,张采萱回头看她,问道:“你们可知道秦公子家住何处?”
婆子本来见张采萱沉默,正担忧她是不是生气,闻言笑道:“奴婢刚好听说过,秦公子住在城外二十里的欢喜镇辖下的青山村。姑娘也不是第一个去的,以前知弦院的丫鬟也去过,只是听说那里……偏僻落后。”
张采萱听到这个地名,眼皮跳了跳,垂下眼睑,随口道:“二十里,不算远。”
婆子笑了,“姑娘有所不知,欢喜镇虽然离都城不远,和都城却是天差地别的,去过的姑娘都说,那里的路上可全部都是泥,一个不小心摔上一跤,可真就是泥人了。还有啊,村民无理彪悍,说话粗鲁,还都是地里刨食的……”
张采萱随意听着,心下思量。
青山村,这么巧么?
小说中对那丫鬟的来历几句带过,但是原主记忆中却记得的,只是那时她年纪小,只记得她家就是青山村的。
她爹张全贵,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只是她六岁那年,闹了灾荒,她爹娘又先后病重,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张全贵还有个哥哥和姐姐,哥哥张全富,也就是当年卖掉她的人。
张采萱揉揉眉心,干脆闭上眼睛,好好回忆,只记得那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对她倒是不错,大伯母对她也好,因为她没有女儿,她又是那时家中最小的孩子……
还有个大姑,她却只有一点点印象,似乎不常回来。
她叹口气,她孑然一身,其实在哪里活着都是一样,但是这里动不动饿肚子什么的,就不太美好了。
想到饿肚子……目前最要紧是赎身回家种地,她再次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难,都要想办法回来,尤其,这里可是青山村呢。
马车渐渐地颠簸起来,到了欢喜镇时,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比起都城确实差了许多。
马车上了去青山村的小道,道路颠簸,她几乎坐不住,身子随着马车摇摆。
张采萱:“……”这么个动不动饿肚子的地方,路还不好,求求各路神佛,让她回去。
终于在她麻木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半人高的篱笆小院中的秦肃凛。
张采萱跳下马车,院子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身后的婆子拎着食盒紧紧跟着她,面上看不出不屑鄙视之类的事情,看起来颇有大家族的底蕴。
张采萱看得出来,秦肃凛是有些失望的,迎上前来看到是她,哑声问:“她呢?”
张采萱语气里带着点悲伤,很符合她此时上门吊唁的身份,“表小姐有事情耽搁了,吩咐奴婢替她来送庆叔一程。”
又补充一句,“表小姐说,若是不来,她不安心。”
秦肃凛点点头,带着张采萱进了中间的正房,刚刚踏进大门,一个黑影矫健的迎面扑来,张采萱心下一惊,就听到秦肃凛的声音,“小白,不许胡来。”
与此同时秦肃凛已经挡在了她面前,张采萱心下一安。
黑色的狗叫小白?
亏不亏心?
那黑狗不服气的又对着张采萱叫了两声,才摇着尾巴跑出门去。
秦肃凛回身,歉然道:“抱歉,小白它和你不熟,它不是故意的。”
张采萱点头,看到了屋子里的灵堂,走过去认真上了香。
秦肃凛对她道了谢。
张采萱出了门,看到不大的院子里隔出了一块菜地,也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帮忙布置桌椅,眼神不时往她和那两个婆子身上扫来。
张采萱站在院子里,左右看看,青山村是个大村子。周围一大片看不到头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屋子,一般三五间,都有个篱笆小院,隔壁那家甚至还养了鸡。
看着那些鸡,她真心羡慕不已,以后若是顺利,她也想养几只。
“姑娘,这鸡最是不讲究,您过来一些,免得糟践了您这么好的衣裳了。”
张采萱正看得认真,就听到边上有善意的提醒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
她转眼看过去,本意是想要道个谢,待看清那人的长相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大伯母。”
话一出口,张采萱赶紧闭上了嘴。
这个不是她的大伯母,是原主的。只是那一瞬间她控制不住。她也发现了,她的记忆和原主的记忆都能融合,除了有些头晕之外,一点不适都没,两个都好像是她,对于以前的那些经历,更像是做梦一般。
她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确实是记忆里老了些的大伯母李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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