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他道:“阿妱,你不必担心,你知道我的心,如何会舍得逼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我定有法子保全你的。”
说完便按着胸口转身离开了。
兰妱的心“砰砰”跳,看着他的背影离了好一截路,打颤的手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她咬着牙从怀中取了帕子小心的擦拭簪子和手上的血迹,再抬头看向对面的假山,却发现那里已经失了那衣角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刚才的事情又看到了多少。
她在原地跪了好一阵,思了又思,咬了咬牙还是起身往假山那个方向去了。
***
兰妱最终在莲池亭寻到了郑愈。
郑愈看到她过来,面上有讽色和异色一闪而过,坐在亭中的颀长身形却是一动也未动。
他面前是一盘棋,刚刚他受召去乾元殿见驾,到了殿前承熙帝的总管太监却告诉他承熙帝正在后殿和兰贵妃说话,请他到这莲池亭等候承熙帝。
这本来也没什么出奇,承熙帝常召他过来这亭中下棋。
只不过这过来的路上却“意外”地看到了三皇子正在和一生得颇为貌美的女子诉衷情,紧接着还上演了好一出戏,他当时就转身离开了。只不过他是习武出身,刚刚虽只是路过,无意去听但两人的对话还是都飘到了他耳中。
兰家养的女子,身份不高,生得这般容色,打扮成这样,还和三皇子有那样的牵扯,郑愈几乎不用思考,便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却没想到这女子跟三皇子闹了半天最后竟然还跟着他到了这亭中。
***
兰妱站在亭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了前去,给郑愈行了一礼,道:“郑大人。”
郑愈头都没抬,继续慢慢摆弄着桌上的棋子。
兰妱抿了抿唇,往前行了两步,然后跪在了他的脚下。
郑愈的手一顿,淡道:“如果是为了刚刚的事情,我对别人的私情不感兴趣,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揭发你们。”
兰妱道:“民女和三皇子并无任何事,民女今日到此地,原本是来见大人的。”
见他?
郑愈终于抬头看向她。
兰妱微低了头,道:“民女姓兰名妱,乃兰太傅兰家远房族女,自幼养在兰家,今日兰家老夫人命民女好生打扮,又带民女入宫,召了民女到乾元殿后园,原本就是为了‘偶遇’大人的,只是却不想撞到了三皇子。”
她的语气平静,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一般。
“所以,你现在意欲何为呢?”郑愈道。
难道都这样了,还想勾引他不成?
一向刻板冷硬不为外物所动的他,此时心里竟也生出些荒谬好笑的情绪来。
兰妱没出声,她伸了一只手出来,就在他的膝盖之前。
她的手纤细幼长,白皙剔透,看着软软的,娇嫩无骨,这样的小手,常人看了,怕是那腹下都要忍不住紧上一紧。若是意志不坚的,可能心神都会被勾了去。
倒是的确有勾引人的本钱。
此时那手上还有一朵幼嫩的白色小花骨朵。
兰妱道:“大人看见这朵花了吗?兰家家中精心养植了数盆这种花,这花有很多种用途,可煎药,可熬汤,也可拿来佩戴,会令人行动间暗香流动,总之大约是有点用的东西。但若一不小心落地,再无用处,便只能做花肥了。”
“我们几个自幼养在兰家的远房族女,说是人,其实跟这花也差不多,看着好看,但其实就是养来拿来用的。我的族姐上个月就替了兰家的二小姐远嫁去云南为云南王世子的侧妃,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厉郡王偶然在天源寺看见民女,便向兰家暗示,贵妃娘娘不敢得罪宗室府宗正,但好在兰家又觉得大人更为位高权重,希望民女能有更大用处,所以大人便是民女的唯一机会,否则便要入了厉郡王府后院众多侧室中的一员。刚刚三皇子那一幕,怕也已经入了人的眼,若今日民女不能得大人垂怜,回去之后若不是入那厉郡王王府后院,那年底番邦入朝,和亲怕才是民女唯一的生路了。”
郑愈难得的竟然听完了她这一长串的话。
其实他的耐性也不算差。
他是武将出身,因战功先任兵部侍郎,后入内阁,短短几年又升任内阁次辅,所以并不似一般文臣那般俊秀儒雅,而是粗粝冷硬的。就算现如今在朝中浸染,肃杀之气收敛了许多,但隐约间还是带着一股子凌厉肃穆的威压。
但这威压没有影响到跪在他腿前的女子半分。
女子神情清冷平静,语气平缓,也没什么悲戚可言。
倒是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冷凝味道。
他低头看她,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轮廓五官,肌肤柔腻白皙,娇软诱人,往下,是细长优美的脖颈,幼嫩得想让人掐上一掐,那冰纱领口的轻盈更是让人有想往下再索上一索的欲望。
整个人如同冰玉砌成,却偏偏耳上钉了一对如血的小小梅花耳珰,如同钉在人的心上,勾起人心难以抑制的悸动。
难怪惹来这么多是非。
他道:“番邦入朝若是提亲,和亲之人不是你,便是她人,难道姑娘就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就一定更重要吗?”
他站起身离开,经过她身侧时便看到她的手微侧,她手中那多小花朵儿便滚到了地上,陷入了泥沙之中。
她道:“我并不比谁更重要,但是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愿意放弃。”
他停下脚步,冷笑道:“入我后院,于你又算得是什么希望?不一样是与人为妾?”
不一样是与人为妾?
兰妱另一只按在地下的手一紧,硌在砂砾之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
可是,总要撑下去。
她道:“妾与妾,也总是不一样的。若能得大人处得一席之地容身,于我,便是脱离兰家掌控的希望,还有活下去,不被人践踏的活下去的希望。”
郑愈轻哼一声,道:“可惜,天下身不由己,可怜可恨之人甚多,你又与我何干?”
他说完离开,刚行了两步,就听到她在身后道:“陛下欲给大人赐婚,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皆欲给大人赐婚,还有大人的泰远侯府,怕也是日日都想给大人安排个妻室妾侍,大人虽有本事,但前朝也就罢了,恐也不欲受内宅妇人烦扰。”
“我虽姓氏为兰,却也并非全无是处。大人赐滴水之恩,他日民女自然也当尽心尽力,涌泉相报。”
郑愈出身泰远侯府,现在的泰远侯便是他的亲生父亲郑祖铎,而他,本来该是泰远侯府的嫡长子。
只是他的母族在他出生不久之后就获罪举族被抄家流放,他母亲因而被郑家休弃,然后自缢身亡。因此,他这泰远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便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或者说也算不得嫡长子了。
这也是他年少就离家,后来独自去北疆从军,以染着血的军功升迁,再重回京城的缘由。
他终于又略停了脚步,听到她细软的声音续道,“更何况,不过是一个侧室,届时还不是任由大人处置?难道大人还真怕了一个侧室能影响大人什么朝堂决策不成?一个女人,还能牵连到大人的圣宠和前程不成?”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他硬如冰山的心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但那又如何?
他的脚步也不过只是停了那么片刻,就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第3章 应允
兰妱在这亭中跪了许久,在腿都快要麻掉,兰贵妃的老嬷嬷林嬷嬷终于出现的时候才慢慢爬了起来。
林嬷嬷扶了兰妱,低声劝她道:“妱姑娘快起来吧,天气寒,小心坏了腿骨将来受罪。”
她叹了口气,道,“姑娘,先前姑娘和三皇子殿下的事,姑娘且放心,老奴定会烂在肚子里的。只是姑娘啊,您以后切莫再和三皇子有任何牵扯,否则只能累了您的前程啊。”
刚刚她只是离得很远的偷偷瞧着,看见三皇子拉扯兰妱,还有兰妱拔了簪子以死相胁,却并未看见兰妱刺了三皇子一簪子,否则就算是她想瞒也不敢瞒的。
她见兰妱面色雪白,又安慰道,“刚刚老奴远远瞧着,见那郑大人在转弯处离去之时,又回头看了姑娘一眼,想来那郑大人对姑娘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就算一次不成,水滴石穿,姑娘多用点心思,日子久了,也就成了。”
兰妱心中感激,勉强笑了一下,道:“阿妱晓得,多谢嬷嬷。”
林嬷嬷又叹了口气,不过她看她这副样子,没再领她去乾元殿,而是又直接将她带回了兰贵妃的景秀宫。
带她来这乾元宫,原本不过也就是为了让她和郑大人有这么一次“偶遇”,为稍后乾元殿内承熙帝给郑愈赐婚打个基础而已。
兰妱的肌肤养得娇嫩,先前在那亭子的石地上跪久了,回来之后林嬷嬷给她查看,已经有一片片的青紫渗出来,便带了她去后殿给她细细的敷药,也是为了让她避开兰老夫人,兰大夫人等人,好有点清静歇息的时间。
及至兰贵妃回来,竟也未召她去前面问话,而是亲自到了后殿去看她。
兰贵妃向来都对兰妱比别的族女更为重视。
***
兰妱见到兰贵妃忙起身行礼,兰贵妃走上前温柔地拉了她到软榻上坐下,命了众人先退出去,才道:“好孩子,你果然是个有福的。先前陛下给郑大人赐婚,说是要将你许配于他,他竟是肯了。”
兰妱一惊随即心里就是一阵激荡,他,竟是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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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被三皇子那样一搅和,她根本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不过就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刹那放松下来,兰妱眼中差点滚出泪来。
兰贵妃见她如此,笑道:“阿妱,先前你在莲池亭跟他说了些什么?你观他神情语态,可觉得他对你有意?”
兰妱整了整心情,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禀娘娘,以当时情形看,郑大人神情一直都很冷淡,并不似对阿妱有意。”
“一开始我见他神色严厉,似乎随时就要离去,心中害怕,情急之下,便给他跪下了,跟他道是厉郡王看上了我,我不想进厉郡王府为侍妾,但厉郡王势大,就是娘娘您虽有心却也庇护不了我,所以只能哀求他,能否让我进他后院,将来必定好生服侍他。”
“可是他道‘这些与他何干’之后就起身离开,我担心再无机会,便跟他说我是知恩图报之人,若是他容我入府,我将来必会,必会帮他好生应付泰远侯府,替他挡了泰远侯老夫人和夫人们提的亲事。”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低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逾越了。
“原来如此。”兰贵妃细细打量兰妱,笑道,“阿妱,平日里看你温厚老实,不想你也是个有心思的。”
“阿妱不敢。”兰妱忙惶恐道。
“无事,”兰贵妃拍拍她,道,“你做的很好。原先我也觉着奇怪,过往也有不少人给他提亲,送女人,他都冷冰冰的拒绝了,此次虽然也未一口答应,但最后竟松了口。”
她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兰妱两眼,看得兰妱脸红,忍不住又低下了头来。
兰贵妃道,“当时,陛下提出将你许配于他,他又以曾在亡妻坟前许诺,十年之内不会娶妻为由推脱。陛下便道你的身份本也差些,并不适合与他为妻,而是为侧室即可,他当时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我都以为他要拒绝之时,竟道既然陛下如此说,不敢再辞,应了下来。”
兰贵妃笑了笑,手滑过兰妱的脸颊,再慢慢滑到她脖子上,最后落到了她的手上,轻轻揉搓了两下。
光滑细腻,温软娇嫩,摸着就忍不住有一种冲动想让人掐上一掐,看那肌肤上染上青紫般。兰贵妃自己也保养得甚好,若没有对比,便觉得已是极品,但摸着这年轻的肌肤,便感觉到了那种生生的不同。
果然是原女主,得天独厚,到底不一样。
她掩去心中的复杂滋味,笑道,“不管是因何缘由,阿妱,你进了郑家,就有了机会。”
“以后你要好生服侍郑大人,让他对你上心才行。郑大人这样的男人,只要让他对你上了心,他未娶妻,将来若是你表哥登上了大位,你的身份水涨船高,也就理所当然能被扶正为正妻了。”
“阿妱明白。”
兰妱低头道,刚刚兰贵妃抚摸她之时,她就犹如被条吐着信子的滑蛇从头到脚给爬了一遍般,后背都凉了起来。
好在这几年也习惯了,还不至于失态。
这边兰贵妃点头,道:“你一直都是个清醒的好孩子,知道我们兰家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不过阿妱啊,郑大人肯应下已经是难得之事,又非正室,你的婚事怕是只能一切从简了。”兰贵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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