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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姝头一回见小叔子咬牙切齿、发狠撂话,惊得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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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弘磊严肃道:“秀才倒不难考,你先用功,迟早会有下场应试的机会。”

“真的不难吗?二哥,当年你名列前茅,下场的时候,心里慌不慌?”郭弘哲跪地受审期间,饱受讥讽,遂下定决心,立誓考功名,以一雪前耻。

郭弘磊回忆年少时,感慨答:“当年考前,父亲承诺‘考完不论名次,奖赏一匹好马’。我为了得到骏马,专心琢磨考题,无暇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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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真是英明!”姜玉姝扑哧一笑。

郭弘磊莞尔,弯腰给病人掖了掖被子,叮嘱道:“若想考取功名,可不能心急。歇着吧,养好身体再用功。”

“知道。”郭弘哲闭上眼睛,满脑子想着功名一事。

郭弘磊掩上房门,抬手示意,夫妻俩回屋商谈。

天色昏昏,东屋里烛光摇曳。

“下雪前?”姜玉姝皱眉沉思。

郭弘磊神色凝重,缓缓道:“对。朝廷限期一年内收复庸州,时日不多了,晚些,良药恐怕派不上最重要的用场。”

姜玉姝定定神,解释道:“并非不乐意,而是太赶了。秋收在即,西苍十一月初即下雪,姜苁耐得住风雪严寒,但庄稼耐不住,必须抢在霜冻之前收割。”她叹道:

“两件大事撞一起了,分/身乏术啊。”

郭弘磊搂住她,轻轻抚摸其隆起的肚子,好奇摸索,欣喜不已,低声说:“放心,这一点我已经禀明将军,过两天,医帐会派人相助,你只需安排方胜教导配制姜苁膏,无需动用其余人手。”

姜玉姝松了口气,“行!安排得开,我就不头疼了。”顿了顿,她眼睛一亮,期待问:“那,到时你会不会跟着回来?”

“不大可能。”郭弘磊歉意答:“今天这趟,原本是另一队弟兄的差事,曹达碰巧在他父亲那儿听见了,热心肠,才换由我们来办。”

姜玉姝颔首赞叹,“今日幸亏曹公子帮腔,够仗义!不过,似乎和万斌有仇?”

“是有仇。据曹达说,他与万斌的独子万璋势同水火,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被长辈勒令投军。”

姜玉姝一怔,“难怪了,他刚才一直明讽暗刺的。不知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

隔着衣裳和肚皮,郭弘磊小心翼翼地抚摸孩子,简略告知:“曹家是西苍望族,世袭武官。万斌则因为堂妹嫁给了贵妃的表弟,逐渐成为庸州新贵。”

“两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数年前,万斌调任为西苍知府,其子万璋跟随,仗势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与曹达及其朋友在赌坊、酒肆、妓院等场合,屡次争执,从吵架到斗殴,势不两立。”

赌坊?酒肆?妓院?吃喝/嫖/赌?姜玉姝恍然,心想:原来,是本地衙内与外地衙内之间的较量。

郭弘磊搂着妻子,继续说:“三年前,曹达看上一个花魁,正捧着,却被万璋硬抢了去,花魁被凌/辱至死。曹达一怒之下,险些活活打死万璋,曹家费尽周折,才平息事端。”

姜玉姝叹了口气,“曹公子是个重情义的。但万家的靠山是贵妃,他今天帮咱们挤兑知府,会不会遭报复?”

“不会的。”郭弘磊安抚道:“据可靠消息,宁王图谋造/反,败露后被废除亲王爵,贵妃为同谋,已经被打入冷宫。否则,万斌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

“贵妃一党倒了?”

“争储二十余载,败了。”

姜玉姝莫名紧张,“那这下,储君之位想必是嫡长皇子的了?”

“尚不确定。按例,册封太子时,往往会大赦天下。”

姜玉姝脱口而出,“横竖早晚都得传位,皇帝不如早日册立太子,稳定人心!”

“静观其变吧。”

少顷,郭弘磊估摸着时辰,无奈说:“我得回营交差了。”

姜玉姝垂眸瞬息,旋即振作,起身道:“走!我送一送你们。”

郭弘磊搀扶身怀六甲的妻子,心怀歉疚,低声说:“我有空再回来。”

少顷,夫妻俩迈进堂屋时,曹达正说得兴起,掰着手指头细数,嚷道:

“逢年过节,必须送礼,而且礼不能轻。另外,他父母过寿、他夫妇俩过寿、他美妾成群、生了二十多个女儿、年年嫁女儿——甚至他父母病逝后,还曾办冥寿,贪婪至极!”

“从前,万斌是‘庸州第一贪官’,现任西苍知府,就变成了‘西苍第一贪官’,巧立名目,变着法儿搜刮财物。每次上都城,马车满载金银珠宝,阿谀打点,所以才能一再升官。”

郭家人同仇敌忾,听得津津有味,气愤问:“那等贪赃枉法的狗官,竟顺顺利利的?”

“唉,老天无眼呐。”

曹达大马金刀坐着,一拍桌子,昂首道:“谁说老天无眼?善恶终有报!万斌妻妾成群,女儿也成群,却只有一个儿子,叫万璋。哼,老百姓背地里嘲笑——“他余光一扫,发现郭弘磊夫妻,讪讪打住了。

姜玉姝顺口问:“嘲笑什么?”

“咳,没什么。”曹达起身,不由自主,低头整了整戎装。他知道姜玉姝乃侍郎之女,且敬佩其大度与坚韧,神态便端正许多。

邹贵等人听了半晌,万分好奇,眼巴巴地央求:“老百姓嘲笑万斌什么?曹公子,说来听听吧?”

“求求您了,好歹把要紧的说完。”

“我们特别好奇,今晚睡不着觉了。”

“肯定是嘲笑万斌贪婪缺德,所以命中缺儿子!”

……

姜玉姝乐了,“瞧把他们急的!你就大概说说吧,要不然,他们兴许会拖住你回营的腿。”

曹达也乐了,清清嗓子,含糊告知:“其实也没什么。万斌有二十多个女儿,自古生女儿叫‘弄瓦’,老百姓就嘲笑他家多‘瓦窑’,万府便是‘万瓦窑’。又因为他给儿子取名‘璋’,所以、所以……”

他停顿,悄悄瞥了瞥姜玉姝隆起的肚子,心生顾虑,迟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缺勤,今天六千+,手指哒哒哒疯狂码字,好酸~

第99章

曹达吞吞吐吐,余光悄瞥兄弟妻的肚子, 嘴里“所以、所以……”, 迟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玉姝正侧身与郭弘磊交谈,丝毫未察觉。

郭弘磊既放心不下妻子, 又担心弟弟病势,趁道别之机, 交代些家事。

“所以什么?”邹贵好奇得犹如百爪挠心, 他们与曾借居家中养伤的兵丁相熟,急得伸手摇晃曹达胳膊,追问:“您倒是快说呀。”

“再说一两句吧?”

“求您了,最后说两句, 叫小的长长见识。”

曹达出自西苍望族,自幼受宠, 天生吃软不吃硬, 被人簇拥着央求追问,笑道:“嗳,别晃了, 要散架了!”

郭弘磊闻言,扭头一看, 皱眉说:“休得对客人无礼。”

邹贵等人讪讪一笑, 立刻松手,四散侍立。

“天色已晚, 曹兄,咱们该回营复命了。”郭弘磊佩上腰刀道。

“马上!”

曹达谈性甚浓, 忽然左手勾住邹贵脖子,并右手拉近另一人,压着嗓子说:“生女儿叫‘弄瓦’,生儿子叫‘弄璋’,万璋是独子,姐妹几十个,老百姓便嘲笑他是‘万瓦窑中一片璋,嚣张跋扈吊儿郎当’!”

“哈哈哈,不算嘲笑,分明是实情!”

“‘万瓦窑中一片璋’?有趣。”

“哼,狗贪官,看今天他那副欺压百姓的嘴脸,活该绝后!”

“白糟蹋了‘璋’这个好字儿了。”邹贵等人乐不可支,兴奋议论。

隔着半个堂屋,姜玉姝大概听清几句,忍不住也笑了。

但紧接着,她又隐约听曹达小声透露“万斌不能人道“、“四处寻医问药壮/阳“、“戴绿帽“等等房中秘事。

邹贵等人听得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啧啧称奇,幸灾乐祸地说:“该!他活该!”

“哪怕再强纳十八个小妾,也生不出儿子来。”

“嘿嘿嘿,原来他根本不算男人。”

“明摆着的,万斌父子坏事做尽,损阴德了,所以才一个绝后,一个横死。”

姜玉姝顿感尴尬,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好气又好笑,暗忖:

古往今来,如果女人生不出孩子,往往撇开男人,只骂女人;如果女人只生女儿,多半也不责怪男人,只骂女人、嘲笑其为“瓦窑“。唉,实在可恶!

这曹公子,也真是的,说得绘声绘色,活像他躲在万府床底下听来的一样……

郭弘磊也听见了,深知朋友性子,无奈招呼道:“曹兄,启程了吧?”

“天快黑了,走走走,下回再聊。”其余边军听了无数遍,丝毫不惊奇,只是催促。

“哦,马上!”

曹达言辞诙谐,和几个听客挤在堂屋角落里,时而叽叽咕咕,时而前仰后合,半晌,才意犹未尽地佩上腰刀,末了还承诺道:“万斌一家子,几十年间,闹了无数笑话,待下次有空,我再细细地告诉你们!”

“好嘞!”

“太有趣了,简直要笑死人了。”

“您可别忘了。”几个听客开始期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曹达狠狠嘲笑了一通仇家,神清气爽,与郭弘磊并肩往外走,爽快答:“放心,一定告诉你们!”

姜玉姝哭笑不得,索性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一路送出院门,挥手送别。

“告辞!”曹达等人骑在马上,有的低头,有的抱拳。

郭弘磊叹道:“家里辛苦你照料着。秋风凉,回去吧。”

“一路小心,多加保重。”

郭弘磊颔首,扬鞭催马,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深沉暮色里。

一晃半个月。

金秋季节,秋高气爽,西苍漫山遍野草木枯黄,庄稼成熟。

数千亩土豆,茎叶陆续枯萎,静待收获。

清早,晨雾未散,露珠晶亮。

姜玉姝洗漱穿戴整齐,推开窗透透气,愉快说:“不错,今儿又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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