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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姜玉姝猛一个激灵,大惊失色,后颈寒毛直竖,不假思索地奔过去,边跑边喊:“什么蛇——无论什么蛇,都小心些避开,堤防被咬!”

少顷,她拎着随手捡的一根枯枝赶到,定睛细看:

草丛旁,两名仆妇一个伤在左脚,另一个伤在手腕,伤口皆有大而深的蛇牙痕孔,正哭嚎着。

“快远离草丛,立刻带她们去找方大夫!”姜玉姝扫视四周,紧张问:“蛇有几条?长什么模样?”

一个丫鬟颤声答:“奴婢看、看见了两条,浑身褐色,长着圆斑。”

话音刚落,官差闻讯赶到。张峰皱眉审视,警惕拔刀,喝道:“别杵这儿,都退到外面空地去!一路相安无事,怎么突然被蛇咬?莫非踏进草树丛之前没找东西试探试探?”

目击丫鬟吓白了脸,哭着告知:“我在旁边换衣裳,听那两个大娘嚷‘内急’,匆匆地跑进草丛,不一会儿就大叫‘蛇’!我来瞧时,恰见两条蛇钻进草丛里溜了。”

“她们八成急得忘了我的告诫,疏忽大意!”张峰道。

郭弘磊火速赶来,靠近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玉姝摇摇头,极力镇定,“但有两人挨咬了,伤势……不太妙。”

郭弘磊凝重道:“只能让方胜尽力而为,看能不能救她们。”

转眼,茂盛草丛周围空无一人。

“大人,小心些。”

张峰右手握刀,左手抓着一把石子儿,使劲掷向草丛,“嘿!”

“扑啦”后,响起“窸窸窣窣”声,一条褐背白腹蛇受惊游出,箭也似的窜进了树林,瞬间消失。

“麻烦了。那是草上飞,毒蛇。”张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姜玉姝看得一清二楚,脱口道:“蝮/蛇?”

“它又名土蝮蛇。”张峰随口答。

片刻后,众人紧张旁观,围着唯一的大夫方胜救人。

方胜借用官差佩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反复挤毒/血。

然而,蛇/毒迅速发作,两名仆妇初时还能哭喊,顷刻间伤口便红肿,她们渐渐举止迟缓,喉间“嗬嗬”喘息,最终陷入昏迷。

郭弘磊低声问:“怎么样?”

方胜摇头叹气,无奈答:“蛇/毒本就难解,何况眼下根本没有对症药材,只能喂她们吃配好带着的解/毒丸。听天由命了。”

翻山越岭,辛辛苦苦走了两千多里路,却不慎被毒蛇咬伤,何其倒霉?姜玉姝绞紧手指,深感无力。

这时,张峰吼道:“时候不早,该赶路了!北地人烟稀少,山野猛兽十分多,危机四伏,故天黑前必须赶到驿所。否则,假如被野兽叼进密林,谁敢相救?快走!”

霎时,人群被吓得不轻,慌忙收拾各自的包袱,准备赶路。

姜玉姝忙问:“张大人!这两名伤患——”

张峰打断道:“按押解的规矩:犯人死了便除名,但没咽气就不能丢失。先用板车拉着吧,等到了驿所再看。”

“她们还活着,绝不能丢下!”姜玉姝抬手捶捶额头,郭弘磊立即转身,简略转告长辈:

“母亲,方才张大人并非危言耸听,为防万一,咱们得赶在天黑前抵达驿所。”他微躬身,恭谨劝说:“现只能委屈您走一走,板车用以拉载伤患。”

王巧珍满心不情愿,板着脸问:“烈日炎炎,母亲年事已高,煜儿又年幼体弱,怎么走?”

郭弘磊淡淡答:“老的搀着,小的抱着。”

“煜儿,来!”姜玉姝拍拍手,一把抱起扑进怀的侄子。

王氏想了想,妥协下车,吩咐道:“巧珍,在官差眼里,咱们全是犯人。遵命行事罢。”

“哼。”王巧珍无权违抗,憋屈顺从,一路烦躁嘟囔。

人人都畏惧猛兽,全力赶路,忌惮地离开深山。

暮色起,姜玉姝气喘吁吁,站定擦汗,见迎面走来几十人,背负包袱,赶着几辆牛车,车上坐着老人孩童,个个面黄肌瘦,疲惫低落。

“挺热闹啊。”翠梅诧异道:“有老有小,大包小包的,应该是一家子。搬迁么?”

姜玉姝轻声道:“咱们是北上,他们是南下。”说话间,两拨人交错而过,她忍不住挑了个人问:

“小姑娘,你们这是搬家吧?”

“嗯?嗯,是搬家。”女孩儿蓬头垢面,风尘仆仆。

姜玉姝善意道:“马上天黑了,山里野兽多,很危险,你们最好别赶夜路。”

女孩儿一呆,却无奈答:“唉,不赶不行。北犰贼子隔三岔五地偷袭,兵荒马乱,没法活。而且,一旦城破,那些畜生必定屠/杀无辜,去年他们在庸州杀了十几万人,可残忍了。”

第18章 劫匪拦路

“北犰?”姜玉姝蓦地心一沉,忙问:“敌国偷袭,咱们大乾将士肯定迎战了的,但不知打得怎么样?”

女孩儿撇撇嘴,满腹抱怨,鄙夷道:“假如大乾将士能干,庸州就不会失守,十几万人也不会无辜被屠!唉,如今谁还敢指望将士?只盼他们争口气、守住西苍,我们最怕无家可归。”

姜玉姝忐忑不安,又问:“听着怪吓人的。小姑娘,你家住哪儿?难道北犰兵马已经侵入西苍了?”

女孩儿愁眉苦脸,无奈答:“我们家在赫钦,牧河边上的刘家村,与庸州隔河相望。北犰霸占了庸州,仍未满足,隔三岔五偷袭西苍,那些畜生贪婪无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村倒霉,离得太近,为了保命只能躲开,投奔亲戚去,避一避战乱。”

“原来如此。”姜玉姝神色严肃。

女孩儿扫视郭家上下,好奇问:“你们呢?你们又是上哪儿?”

姜玉姝叹道:“不巧,正是要去西苍。”话音刚落,对方长辈便唤道:

“二妮儿,家里逃难呢,你当是外出玩耍?快跟上!”

“哦,来了!”女孩儿抿嘴一笑,一溜小跑追赶亲人而去。

郭弘轩凑近听了半晌,吓得瞠目结舌,扼腕道:“想不到,西苍竟那么乱!人家逃难,咱们却往前凑,简直是送死。”

“四弟莫慌。来,边走边聊。”姜玉姝暗暗镇定,宽慰道:“疆域自古寸土必争,边塞城池失守,朝廷绝不会罢休。陛下雷霆震怒,严惩贪墨一案,并责令我们充军屯田,估计他已经调兵遣将援助西苍了。”

“真的吗?”

姜玉姝坚定答:“当然!”

即使贵为九五之尊,也有其职责。庸州失守,皇帝若是不闻不问,轻则遭舆论指责“昏君”,重则退位让贤,甚至亡国。

因此,皇帝必须管。

但不知乾国能否击败北犰?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抵达驿所。

姜玉姝精疲力倦,拖着酸胀双腿,匆匆走向板车问:“她们好些了吗?”

“这……”方胜皱着眉,反复试探两名伤患的呼吸与脉搏。片刻后,他摇摇头,沉重宣告:“蛇毒剧烈,她们没能撑住,已经身亡了。”

啊?

众人齐齐一惊,既怜悯又后怕。

张峰审视一番,努了努嘴,其属下便伸手试探死者脉息,高声禀道:“大人,她们确已身亡!”

“问问清楚,把相应姓名勾除,并注明死因。”犯人在流放途中因故死亡,张峰见得多了,毫不动容,吩咐道:“天热,赶快叫驿所帮忙掩埋尸体,避免腐臭生瘟。”

“是!”

两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姜玉姝黯然,久久无法言语。

“走罢。”郭弘磊心里也不是滋味,“前车之鉴,一定要告诫其余人严防蛇虫野兽!”

夜间

老少女子或靠墙或枕着包袱,三五成群,小声交谈;男人们则照旧跟着郭弘磊习武,勤练月余,拳脚功夫均有长进,哪怕只是架子,也摆得像模像样了。

“越往北,越荒凉。兵荒马乱的,怎么屯田呀?”翠梅忧心忡忡,一边整理行囊,一边问:“等到了西苍,不知咱们会被官府分去哪儿?是上上下下一起?还是打散了?奴婢死也不想和姑娘分开。”

姜玉姝铺平白纸,正色劝告:“又来!年纪轻轻,嘴里一天到晚‘死’啊‘活’的,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和我分开?”

“奴婢是家生子,从十岁开始服侍姑娘,发誓要服侍一辈子的。”翠梅忠心耿耿,懊悔说:“不料,在您上吊寻死的时候,竟无人发觉,等老夫人允许奴婢继续伺候时,姑娘已经吃了苦头,折磨之下,活像变了个人似的。这都怪奴婢粗心大意,照顾不周!”

变了个人?

没错,确实是换了个芯。

姜玉姝笔尖一顿,心如擂鼓,盯着陪嫁丫鬟,轻声说:“我一时糊涂才自寻短见,与你无关。”

翠梅眼含热泪,欣喜道:“幸亏姑娘及时想通了!其实,姑爷待您挺好的,人又仪表堂堂,丝毫不比裴公子差——”烛光忽然一晃,她噤声抬头,猛跳起来,恭敬道:“二公子。”

“唔。”郭弘磊面色如常,并未听清丫鬟的絮叨。

翠梅缩着脖子,如蒙大赦,飞快提起包袱,识趣地退到边上整理。

姜玉姝定定神,招呼道:“忙完了?坐。”

郭弘磊盘腿而坐,随手翻了翻炕桌上的文稿,缓缓说:“我找驿丞安排茶水时,见到了大舅的人。”

“哦?”姜玉姝一愣,下意识问:“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坏消息。”郭弘磊余光瞥了瞥母亲与嫂子、弟弟,耳语告知:“据说,目前西苍与北犰频频交战,一时间难分胜负。但因着庸州失守,将领又相继伤亡,咱们的士气低落,甚至有些人临阵脱逃。”

“逃兵?论罪当斩吧?”

郭弘磊颔首,“临阵脱逃,死罪无疑,朝廷必将追捕。这件事,我就不告诉其他人了,免得人心惶惶。”

“也是,不知者不怕。”姜玉姝提笔蘸墨,冷静道:“圣旨不可违。别说战乱了,哪怕前方下刀子雨,我们也不能停。”

郭弘磊莞尔,一本正经地说:“姑娘好胆识。”

“公子过奖了。”姜玉姝谦虚摆手。

下一瞬,两人对视,同时叹了口气。

数日后·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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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密林间,官道蜿蜒曲折,崎岖不平,一行人埋头赶路。

夏日炎炎,姜玉姝热极了,脸涨红,止步解下水囊,仰脖喝水。

谁知,她刚喝了两口,突见密林中窜出一伙持刀壮汉,个个凶神恶煞,为首者厉声大吼:

“统统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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