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1)
鸣烟铧绑好了头发,目光从一旁面带笑意、仿佛事不关己的男人身上划过。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殷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烟铧,不要为了我打架,你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鸣烟铧:“你这表情,未免也太矫揉造作了。”
殷旬毫不心虚地笑着承认,“是啊,烟铧要是真走了,我可怎么办呢。若真不想你来,我就不会捏碎玉简。只不过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够了!”月戚扬手,“敬酒不吃吃罚酒。鸣烟铧,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十八位将军速速现身,给我把神君好好留在西南。”
红裙女子拍了拍手掌,下一瞬,广场之上束起十八道光束,形成了一个大圈。待光束散去,里面的人影随之显现。正好将鸣烟铧围在了圈中。
她细细扫视一圈后,定了神。
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比卫黎能打的都没有。
偌大的一个西南,已落败于此了么。
弱成这样还敢如此嚣张跋扈,殷旬手下的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难怪他无助到了需要来天界寻找庇护。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得提一提,让他重视培养将才,不能因为现在太平盛世就重文轻武了。
“娘,等等。”上边的少女忽地开口。
月戚脸色阴沉,“住口,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娘,这十八个人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拦下烟铧神君。”月铃到底是年纪小,想都不想就给自己母亲拆台子,“孩儿请命,替我西南众将与烟铧神君一战。”
月戚挑眉,看了眼鸣烟铧,鸣烟铧表示无所谓,“怎么都好,我急着去殷旬家。”
快点打完快点回去,这是鸣烟铧奉行了多年的准则。
被点名的殷旬对着鸣烟铧又是灿烂一笑,笑得极为烂漫开心。
月戚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挥了挥手,“好,你上。”
虽说是从十八变成了一,但十八位将军并未退下,依旧严丝合缝的将鸣烟铧包围起来,随时准备待命。
华丽黑裙的魔族少女领命跃下,身上的黑裙被风拂开,对着场上的女子将裙底的光景展露出现,一览无遗。
风景妙曼,然而在场没有一个魔族敢去偷看,因为他们无不领教过这位丧心病狂的少主的丧心病狂的招数。大家从前都很老实地看后愣在那里,结果不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一凉,已然被少女的利爪刺上了。
鸣烟铧也看,毕竟正对着她而来,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实在是不得不看。
但她看完之后,下一瞬脖子一凉的是月铃。
藏在刀削里的惊蛰勒住少女纤细的脖颈,女子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是男子?”
“嘤!”月铃掩面,“太、太太近了……”
看着少女、不,该说是少年红得发烫的脸,鸣烟铧松了些力道,男女有别,一旦碰到了异性就要对他负责……这个习俗好像在哪听到过,不会是魔界西南吧……
不想她刚刚退开了半步,少年一改方才娇羞的模样,矮下身子从鸣烟铧怀里滑了出去,动作迅速,就连鸣烟铧也只捉到了个残影。
少年退至数丈开外,拍了拍自己华丽繁复的黑裙,又扶了扶头顶左侧的华丽硕大的头花。他眨巴着黑红色的大眼睛望着鸣烟铧,嘴里吐出一串清脆娇嫩的银铃笑,那笑声渐响,源源不断,旁边的众人闻之变色,纷纷退到月戚身旁。
此乃月铃的绝技,笑声如魔音入耳,轻则七窍流血;重则摄人心魂成为他的傀儡。
场上两人,一人黑衣提刀面无表情,一人面色娇媚大笑不止。气氛不可不谓是诡异非常。
鸣烟铧蹙眉,私心觉得,还是殷旬弹琴好听。
耳膜刺得生疼,她虽不至于被一个几千岁的小娃娃勾了魂魄,可刚刚受了一百军棍赶来,身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皮肉开绽,粘在衣服上黏糊糊的难受。再一听这刺耳的笑声顿时胸闷气短。
脚底的白玉石板终是承受不住这如魔似魅的笑声,在一声细微的轻响后如蛛网般破碎蔓延。
玉。柱倒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地板上的玉石也四分五裂,被音波震得朝上弹去。
月戚面色凝重,不得不升起结界抵挡音波。
结界之外的世界万物被音波冲击得纷纷炸裂。乌云蔽日,惊雷怒下。闪电落在娇俏的少女背后,将那娇小的身子立出惊人的恐怖气势。
这是一只纯血种的高阶魔族,他受魔界万物的宠爱,就连空气中的魔力元素都自动地朝他靠近,为他调动所用。
那甜蜜的笑脸之下,是恐怖如斯的强大魔力,让人心惊胆战。
被音波震碎的玉石弹至半空,鸣烟铧俯身,于玉石将落之时离弦箭般冲出。
叮——
金属相碰,出鞘的惊蛰被两根粗长的银针架住。
上一刻还笑得疯癫放肆的少年这一刻收敛笑声,已然双手握着武器,并成功挡住了鸣烟铧的一击。
那武器要说是针也不尽然,这武器比惊蛰还要长上几寸,末端似剑柄,却又不像刀剑身那般,通体大概两指粗细,就像是根镶着剑柄的长针,十分古怪。
鸣烟铧眸中划过一丝惊疑,因着没有想取这位少年的性命,她此次的一击只使出两成的力。
但看起来不过几千岁的纤细少年,居然能够反应如此迅速地接下自己一击,实在不可小觑。
两人靠得极近,对面那双漆黑红瞳的眼中印出了女子面无表情的脸庞。
月铃双颊一红,羞怯地别过脸去,声音发颤,“神、神君……不要这么看着玲儿,玲儿害羞……”
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个俏丽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想象,他其实是个男子。
鸣烟铧心下思忖,两人僵持之际,忽闻背后远处传来一声温和带笑的声音,“神君,旬儿可还等着你来搭救呀。”
鸣烟铧:“……”
她当即朝后跃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
在战场上走神,这是鸣烟铧少有的失误。原来方才月铃的笑声并未全部被自己屏闭,竟是不知不觉的渗透了进来。若非殷旬出声提醒,恐怕自己就会被少年带着走了。
月铃的好事被人打扰,那张明媚可人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黑红色的美眸阴狠地瞪向殷旬,似乎恨不得将他啖肉喝血。
有所警觉的鸣烟铧不打算再和月铃磨蹭。
她退后半步,将惊蛰收入刀鞘内。于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缓缓抬手,将入鞘的长刀高举过头——
隔空重重地朝月铃遥劈下!
炸雷再起,那是毫不逊色于少年方才引起的雷声、独属于天界第一战神的雷声。
月铃微愣,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之前,一股磅礴浩瀚的刀风直冲而上,像是滔天巨浪一般,铺天盖地地一拥而上,将人溺死过去。
少年瞳孔微缩,五脏六腑全都缩在了一起。四周气流压抑,朦胧之中,他隐约看见了黑衣女子身上浓郁的红光——火的颜色,耀眼的颜色。
“少主!”
见强大的少主昏倒在地,几位将军急忙上前,鸣烟铧趁机一掌拍出,浑厚的灵力袭来,月戚暗道不好,连忙双手结印,运气十成的功力去挡这一掌。
然而当她挡下这一掌后,身边的白色已然消失不见,广场上也没有了黑衣女子的踪影,只留下一地碎裂的白玉石。
雷光匿去,乌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第九十七章
“这次多谢烟铧的救命之恩。”殷旬举起精致小巧的酒杯, 里面盛满了清酒, “若是没有烟铧, 恐怕我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鸣烟铧眼睑微瞌,将酒接过一饮而尽。
拇指小大的杯子, 喝进去还没觉出味来就流进了喉咙。
不痛快。
殷旬再给她续上,“天色晚了,烟铧今天还回去么?”
“不回去。”鸣烟铧看他一眼,“我明天再面见帝君。”
“一路辛苦,那我就不打扰烟铧休息了。”殷旬冲她莞尔,“你面见帝君回来后,我带你去选狐狸。”
“殷旬!”女子忽地拍桌而起,她冲着男人的背影低低喝道,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月牙白的背影一顿,男子讶异地转身,“烟铧说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 鸣烟铧不再多言, 提刀大步朝门外走去。
直至门口, 她的袖子被人拉住。
“烟铧……”
“既然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走便是。”
“……”殷旬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鸣烟铧转身,定定地看向他, “是,从你告诉我你魔力失控的时候。”
天底下怎么会有哪个魔君告诉才相识几个月的人自己的辛密?鸣烟铧虽然不喜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可跟着卫黎那么多年, 最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从这点出发,往前往后推去,一切就都明朗了。
“那你今天为何还要来救我。”殷旬苦笑,他松开了女子的袖子,兀自走到座上坐下,三指把玩着一顶小酒杯,眸中的碧色黯淡了些,“对我这样无情无义的魔族,你大可不必理会。不计较我欺骗了你那么久而一刀杀了我,我已是感恩不尽了。”
鸣烟铧一把将长刀按在桌上,砰的发出声响,“殷旬,我今天是私自从军中走出。如果卫黎不让我回来,我身为属下没有任何话好讲;倘若被他发现我来魔界的目的,按军法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她目露失望:“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明白我的心思了。”
殷旬低头,将酒杯搁置一边,撑着额头看不清表情,长发倾泻遮住了侧脸,他低声道,“对不起烟铧……是我、是我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
鸣烟铧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但只要是我说过的话,就从来不作假。”
她挨着殷旬坐下,“我既然说过喜欢同你做朋友,那便是肺腑之言,不管目的如何,我只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我……”
“殷旬,若说目的,难道我接近你就没有目的么。”她将殷旬撑着额头的手扒开,凑近了认真看着他,“你若是觉得是在利用我而过意不去,那我告诉你,我也是为了利用你。”
殷旬微愣,只听女子认认真真道,“我接近你,全是因为你笑起来好看,全是因为和你说话舒服、做事有趣。你要是利用我的一身武艺,那我更可恶,我利用了你整个人;你若是同我结交是图在我这寻个庇护,那我就是图能在你身上找乐子。你我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谁都别说谁了。”
“哈……”殷旬没忍住,对着一丝不苟满脸严肃的女子笑了出来。
“严肃点,不要笑。”刚从军营回来的鸣烟铧下意识呵斥。
男子弯着眸子扬起了脸,“不,神君喜欢看我笑,那我就每天都笑给神君看。”
鸣烟铧觉得这样也行,总比刚才死气沉沉自怨自艾的表情好,遂点头,“好,那你每天就这样笑。”
殷旬重新给她斟酒,这一回,面上的笑容比之前看的真切多了,“神君圣明,我这点诡计怕是都瞒不了神君,那我便也直说了。早些年为了夺魔君之位,我急功近利用了禁术,如今报应临头,我已是魔力干涸。不仅常常失控,很多时候,甚至连最基本的术法都使不出来,和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了。”
他从座上起身,“神君这些日子也看到了,魔界不同于天界,没有忠诚之论。我虽是魔君,可手下真正忠心的臣子屈指可数。稍微高阶一些的魔族,无不等着我败落。
若只是为了魔君之位便罢了,可他们要的,是杀我扬名。”
他说着,脸上苦涩一片,“那时候我听说神君侠肝义胆古道心肠,凡是您认下的朋友,不论水火刀山绝不袖手旁观,便起了这般卑陋龌龊的心思。”
“您能原谅我,我已是羞惭不已,不该再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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