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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哼了声,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的软腰,淡淡道:“此人不可信。”

沈辛夷惊奇:“你才见了他一面,如何知道他不可信?”

陆衍垂眸:“我方才跟你说皇上迷信一位方士的事儿,我虽没见到这人,太后却说那方士一头白发,来自南疆,如不出意外,那方士就是这个姬长昼了。”

沈辛夷目瞪狗呆。

她没想到姬长昼这样浓眉大眼一脸呆萌的,居然也能混进宫里,她前脚才联络上姬长昼,不到半天就知道他现在是皇上的人,人生也太无常了!

她郁闷:“京城这地也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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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取下她挽发的簪子,伸手把玩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沈辛夷理了理思绪:“他进宫混只怕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和咱们请他治病不冲突吧?再说除了他,再没人能解你的蛊了。”

陆衍淡淡道:“未必,若是皇上知道此事,让他给我加重病情呢?”

沈辛夷想说你也太多疑了,陆衍捏过她的下巴,他深深地看着她:“总之此人不可信,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沈辛夷能理解他的多疑谨慎,却实在不理解他对自己病的不上心,低头把玩着他腰间玉佩,不言语了。

......

时间一晃而过,姬长昼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端阳节已经到了。

回鹘使节都还没走,文昌帝为了让他们多见识见识大魏朝的威风,索性在宫里大摆宴席,宴请回鹘王子牟烈和公主纳珠,牟烈主动提出:“我们回鹘人骁勇善战,不爱歌舞乐曲,我想请圣上在场中设下擂台,你们臻选汉族勇士和我们精心挑选的回鹘勇士比武作乐,圣上意下如何?”

文昌帝本不想应,回鹘人有伊朗语族的欧罗巴血统,多是肤白高大,体格强健,总之身体素质是很强的,魏朝和回鹘作战多是要统帅的部署配合,单个打起来很难占什么便宜。

他正要想借口推拒,牟烈就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魏朝勇士身材矮小,自然是比不过我们回鹘勇士的,我不该为难圣上的。”

文昌帝脸一黑,被激到这个份上,他就是不想应也得应下:“魏朝物富民丰,万万之众,如何挑不出几个勇士来?牟烈王子既然想看比试,我命人设擂台就是。”

端阳节当晚,各个宗亲贵胄来用晚宴的时候,果然看到正中一方极大的演武擂台。

等文昌帝宣布宴席开始,擂台左右的数十个勇士立刻吹响号角,两边的勇士大步上台交手。

文昌帝派出的人是从金吾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不凡,论伸手还真跟那个回鹘勇士不相上下,但为人太正派了些,那回鹘勇士眼看战况胶着,忽然抬脚往他下三路踹。

金吾卫自然要防,连往后退了几步,却露了破绽出来,被那个回鹘勇士逮住机会,在他手臂上重重一击,就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金吾卫就被回鹘勇士踹下擂台。

牟烈大笑几声,痛饮了一盏酒,假作宽慰:“圣上恕罪,我们回鹘这几个好汉粗野惯了,不慎伤了圣上的爱将,我在这里提他们赔不是了。”

文昌帝笑容僵硬,还得给自己挽尊:“毕竟是年轻人,好勇斗狠。”

牟烈一笑,示意继续开比。

不知是回鹘赢了打击了几个金吾卫的士气还是怎地,接下来不管是单人战还是团战,魏朝代表队连输了四场,就连场中饮酒作乐的王孙贵族脸色都灰灰的,恨不能拂袖而去。

沈辛夷出身行伍世家,见不得这般情形,闷头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牟烈笑的越发张扬:“我们回鹘人好赌,就是军中也不大禁的,咱们干比试也没意思,不如各出彩头来,一局定胜负?圣上觉得如何?”

文昌帝巴不得早些结束,哪怕出点血:“倒也可以,不知王子打算用什么做彩头?”

牟烈一笑:“我可以出五千匹良驹,圣上的彩头,我倒有个极想要的东西。”他目光忽的落在沈辛夷身上:“就太子妃腰间的这块鲤鱼龙门佩吧。”

宴席上寂静一片。

调戏,这绝对是调戏。

玉佩是何等私密紧要的物件,多是用来寄托情意的,这个回鹘王子,他一个男人居然敢张口讨要,这不是明摆着调戏太子妃吗?

最让人难堪的是,他这话一出,太子妃这个辱都受定了,堂堂太子妃被回鹘王子调戏,以后哪里还有脸出门?若是传出去,不定得多难听,太子妃只能以死明志了!

若是不应下,显得魏朝惧怕回鹘,若是应下,万一要是输了,难道真要太子妃把玉佩给他?

众人忧虑地看向沈辛夷。

陆衍缓缓起身,遮挡众人的视线,他走到牟烈身前叮嘱,拔出佩剑指着他的鼻尖:“由诸位宗亲做见证,你我之间若有谁伤了残了,概不负责,敢比吗?”

那些回鹘勇士伤了残了无所谓,牟烈自觉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出事?他正要张口,转念想到眼前这个太子已经今非昔比,他如今是个骑马都困难的病秧子,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冷笑一声:“太子若要比,我自然奉陪到底,只是太子是魏朝国储,若是伤了残了,还望圣上不要找我算账。”

大家都知道他身体状况,瞧他出面,心里一揪。

文昌帝似要阻拦,被陆衍看了一眼,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改了口风:“点到为止。”

牟烈傲然一笑,提枪先上了擂台。

陆衍一言不发,步履沉稳地走了上去。

牟烈显然没什么后发制人的意识,陆衍还没在擂台上站稳,他直接一枪戳了过来,陆衍回身格挡,两人很快就抖在一处。

沈辛夷也顾不得暴怒了,心都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陆衍。

陆衍出手极快,牟烈就是再凌厉,似乎也伤不到他分毫,两人乒乓斗了一时,陆衍的剑突然势如破竹,直接从牟烈左肩捅了进去。

说句实在的,牟烈的伸手还不如方才那几个勇士,他在王帐内养尊处优惯了,承受能力不行,这一下只觉得痛入肺腑,居然惨叫了一声,痛晕了过去。

陆衍气息不稳,时急时缓地喘了几下,缓缓向牟烈走过去。

他弯腰,把牟烈的两手并在一处。

文昌帝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大喊:“太子,不可,住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衍挥剑一斩,直接削下了牟烈两手的拇指和食指。

牟烈在昏迷中又痛叫了一声。

回鹘人擅骑射,他一下少了四根指头,这辈子都别想再张弓射箭了,以悍勇著称的回鹘人也不会接受一个不能拼杀的可汗,陆衍竟直接断送了他的前程。

场内所有人都被陆衍的狠辣惊住,仿佛想到了当年被红衣太子支配的恐惧。

文昌帝和几个宗亲想的更深入,陆衍不是重病无力吗?怎么还会如此悍勇?

他们正在琢磨此事,陆衍忽的重重咳嗽起来,他以剑拄地,一手掩嘴,斑斑血迹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他在闭眼之前,远远看了素素一眼,长睫无力垂下,爱剑从手中滑落,身子倒在了一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合一,我先写着第三更,不知道睡觉前能不能赶出来,不行就明天更

第77章

沈辛夷慌的脸都白了,顾不得仪态, 提着裙子跨过桌子就冲了出去, 撞倒酒菜无数,裙摆一片狼藉。

文昌帝脸色亦是难看, 他离得最近, 立即吩咐:“快请太医来, 把太子带到最近的流芳殿!”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陆衍已经被侍卫七手八脚的扶起,抱往流芳殿去了,齐皇后瞧见儿子出事,骇的脸都白了, 忙不迭跟着侍卫去照料陆衍。

沈辛夷脚步一转就要跟上去, 文昌帝忽把她叫住:“太子妃。”

他叫了好几声,沈辛夷这才听见,满脸的焦急不耐, 语气也十分冲:“父皇有何事?!”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 陆衍已经被扶走了, 她脸色更加难看。

文昌帝瞧她失礼, 按捺住没发作,他淡淡看了眼牟烈:“依太子妃之见,这回鹘使节该如何处置?”

沈辛夷面色泛冷:“若太子无事,倒还好说,若太子有事...”她骤然发狠:“我必亲手将他挖出他心肝来!”

文昌帝其实是在试探牟烈讨要她玉佩之事,若两人私下无干系, 牟烈怎么不去讨别人的玉佩,偏偏讨要她的?他和太子的关系再微妙,也见不得沈辛夷给宗室戴绿帽。

他对沈辛夷这个答案倒还满意,确认两人并无私情之后,这才道:“罢了,你去瞧瞧太子吧。”

沈辛夷无暇去想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连客套都顾不上客套,提着裙子就冲去了流芳殿。

流芳殿门口,齐皇后的人正在守着,沈辛夷正要把拦路的几人踹开,就见齐皇后从殿中走了出来,她一脸嫌恶:“跪下!”

沈辛夷恨不得冲上去把她脑袋拧下来,强压住火:“皇后这是何意?我要去照料太子,有什么事咱们容后再说!”

齐皇后面色一戾:“你还有脸见九郎?!”她怒声道:“若非你轻浮放浪,在外拈花惹草,勾搭了那回鹘使节,太子今日怎会横遭此难?!我告诉你,太子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奇葩逻辑让沈辛夷又往上蹿火,不过神逻辑只有神逻辑能治,她毫不犹豫地骂回去:“皇后这话当真偏颇,那牟烈分明是要下大魏的脸面,若是我不在,那牟烈没准就会讨要皇后的玉佩了,我看宴席上他的眼睛一直往您那飘呢,这又算什么?您说我水性杨花,不是连自己个也骂了吗!”

齐皇后气的说不出话,她手指乱颤:“你,你...把太子妃给我拿下!”

太后又从流芳殿走出来,她沉声道:“皇后,你在宫里大呼小叫,嘴里不干不净,成何体统!”她先斥了齐皇后一番,又转向沈辛夷,冲她微微颔首:“好孩子,你先进去吧,太子若是醒来,肯定想第一眼看见你。”

沈辛夷感激道谢,立刻冲了进去。

齐皇后不甘叫道:“母后,太子妃言行放诞,难道我还不能惩治一番了!”

太后厉声道:“住口!”她怒道:“你怎会如此蠢钝?!太子为何要同那牟烈比试,为的就是保住太子妃的清白名声,保住咱们魏朝的颜面,你还敢在这儿骂太子妃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她可是太子的妻子,传出去你让太子如何做人?!”

齐皇后脑子确实蠢钝,被太后这么一呵斥才反应过来,慌了神:“我,我就是气不过,才把话说的重了点,不会影响到太子吧?!”

太后对她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也懒得多费口舌,由身边老媪扶着走了:“你回宫跪一个时辰,这儿不用你帮忙了。”

齐皇后脸一白,身子委顿。

......

沈辛夷进去就看见几个太医轮流给陆衍问诊,太史捷立在陆衍身边,凝眉不语,一个小内侍取来温热的绢子,给陆衍擦着唇边的血迹。

她伸手接过内侍的绢子,一边给陆衍擦脸,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太史捷:“太子如何了?”

太史捷捋须,摇头叹了声。

沈辛夷脸都白了,太史捷忙安慰:“太子妃不必太紧张,病情或许会有些恶化,但不至于危及性命。”

沈辛夷仍旧惨白着一张脸,冰凉的手指抚过陆衍的脸颊,她喃喃道:“怎会...他明明都好了不少...要不是我...”

她指尖才触及他的面颊,陆衍长睫就颤了颤,十分赶巧地撩起眼皮,哑着嗓子:“素素?”

沈辛夷还以为他得一会儿才醒,瞧他醒了,眼泪止不住地冒出来,她狼狈地捂住眼:“谁让你和那什么牟烈比试了?你不是清楚自己的病情吗,这么莽干什么,你要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原本在屋里的太医,见太子醒来和太子妃叙话,都十分有眼色地避了出去。

陆衍瞧她为自己落泪,不知是欢喜还是爱怜,他修长手指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珠:“本来就没事,有事的明明是牟烈,我要是真有事,也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他顿了下又问:“你...牟烈的算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不必介怀此事。”他指腹拨弄着她沾湿的睫毛:“你若还觉得委屈,我就去砍他的两条腿。”

沈辛夷不自在地推开他的手,也没提齐皇后的事让他烦心:“罢了,他毕竟是回鹘王子,本来咱们就连输给回鹘好几次,难道这次又要让两边打仗?”

她取了一个软枕给他垫在腰后,红着眼眶小小打了个嗝:“你非要逞什么能,牟烈那点本事我还不放在眼里,谁让你多管闲事来着!”

陆衍没靠软枕,直接枕在她的腿上,他一脸不以为意:“就连三教九流都知道要护着媳妇,我若是护不住你,简直枉为人夫。”

沈辛夷用沾湿的巾栉给他擦脸:“你净说漂亮话,现在知道逞能的下场了吧?”她颇为担忧:“身上还有哪里不适?我再请太史公给你瞧瞧?”

陆衍乌发散了她一膝,他微微蹙眉:“胸口不适,你帮我按一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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