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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他的日子很不好过,需要一个人在秦王身边打探消息。

嫪毐并不是傻子,虽然大家都说他是靠阴私之能上位,但他若没有一点能力,也不能到现在的位置。

曾几何时,他也想干出大事,便投身吕不韦门下为食客,想得到赏识,然而吕不韦门客何其多,他在其中盘踞数年皆无可出头,便只能另辟蹊径,以自己的天赋来引起注目。

但未曾想,无心之举,竟然能给他这般天大的造化,三年前,吕不韦年过五旬,实在应付不了不了四十太后赵姬,听说自己有巨根天赋后,便找上他,说有富贵一场。

然后他拔去自己胡须,以阉人之名献给太后,想让他安抚太后。

哼,恐怕吕不韦万万没想到,只用三年,这主仆就要易主了!

这三年来,他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太后,同时也展现了在政事上的天赋,太后也觉得吕不韦已是老朽,不能再依仗,这才扶持他上长信候之位。

可是如今,这事情有些难了。

再过几月,秦王便要亲政,拿回落在太后身上的权柄。

可大权何其诱人,赵姬大权在握近十年,又如何愿意回到以前的日子,再者,有秦宣太后才死三十年,有她佳例在前,太后又如何能不心动?

芈八子一个陪嫁侍女都可以执政三十六年,生生把儿子拖到五十五岁亲政,她身为秦王正妻,又为何不可?只要他嫪毐能更进一步,掌握秦国军权,便可以取代吕不韦,与赵姬共享这强秦之国。

奈何他前此日子一时醉酒,吐露自己是秦王假父之言,让吕不韦觉到危险,如今两方几乎要撕破脸皮,吕不韦已经决定支持秦王亲政——他依然还可以当他的相国,但太后和自己怎么办?

当年嬴稷亲政后,可是杀了宣太后的情夫义渠王和两个私生子,如今自己也与赵太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又哪里可能功成生退?

只能拼死一役,拿下秦王政,或囚或杀,才有出路。

这些日子,赵姬本不想对长子动手,但想到宣太后的下场,又刚刚生下自己的儿子,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逼宫,只让他不要杀了秦王政。

真是天真又愚蠢的女人,不杀嬴政,难道还要等几十年把王位还给他?

他已经在雍都设下罗网,只等秦王过来,便能动手,而这个方士严江既然受秦王召见,就有可能打入其内部,打探消息或者行刺暗杀,都甚有帮助。

先前他派人灭口去替换本人之计已经失败,那便换个法子好了。

……

“见过长信侯。”来到秦国数月,严江恶补了一番礼仪,但见这位却没有一点屈膝之愿,只是打了个揖,便静立门前,微笑不动了。

立时便有侍者厉声大胆无礼。

严江只是一翻表盘,瞬间,便有阳光被反射到那侍者眼中,古人哪见过玻璃反光,顿时就惊呼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顿时,连嫪毐都惊疑起来,这是什么恶毒法术,竟能隔空伤人眼眸。

严江只是垂手而立,淡淡道:“长信侯召见在下,想必不是为了虚礼,山野之人,便不遵了。”

他是气度悠然,明眸殊色,自有一股大家风范,看得嫪毐心神色略沉:“方士既然有其仙术,便可知我找你何事了?”

“自是知晓,只是信侯便是要吾在此地出言么?”严江轻轻一笑,若有个拂尘在手,怕是就要挥起来了。

你嫪毐想做什么事情,那早就是路人皆知的了好吧。

嫪毐目光一厉,左右环视,立刻便有人退下,他这才冷道:“阁下既为方士,也应知尊卑之礼才是。”

“是么?”严江凝视着对方,“我见信候气短心跳,怕是病入骨髓,竟还有心与我论尊卑之礼么?”

“满口胡言!”嫪毐大怒,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心虚,扁鹊在秦国素有贤名,前些年韩非的一篇《扁鹊见蔡桓公》更是把病入膏肓这个词给诸王侯做了普及,任谁被说命不久矣都是要生气的——更何况这些日子严江一路治了不少病(大多是跌打损伤),已经名声远扬。

严江微笑道:“您失眠多梦久矣(看你那黑眼圈)、且两腰酸痛(这一会都揉了两下腰了)、下身无力,每夜必然多入厕,皆湿透内衫,久坐起身时必然头昏目眩,眼有金星,可否?”

非常明显的纵欲模样,肾亏嘛,男人都懂的,至于肾不好都有哪些表现,未来的补肾广告都已经告知大众了。

骗帝王需要长生药,至于嫪毐这种没有远大理想的人嘛,当然就要说治病的事了,严江对此一点不虚,经历过现代社会的谁没见过这种套路啊,先把人往要死了处忽悠,只要对方相信自己要死了,那就是你说什么是什么,而且谁来都不听,跟着你撞上南墙都要撞到死为止的。

人类自己的脑补才是欺骗的最大帮手,别说自己能看看出一点端倪,哪怕两千年后的人有点小病去百度,都能被吓得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嫪毐手心微微出汗,自己确实经常晚上起夜入厕,且都有说不出的疼痛感,还有头晕多梦,难以安睡,而对方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

他的神色微微郑重起来,再不端着刚刚的:“还请先生指教。”

很好!

严江按奈住笑意,认真道:“观君之气色,有亡者不甘之咒,且不止一位,怕是有三十之数,欲断你精血,全因信侯你气血丰厚,才坚持至今,只是病根不断,便消肌毁骨,症状日重。”

嫪毐这些年手上性命极多,哪会信这些,只是冷笑道:“我便有病,你有何法?”

“信侯只需沐浴焚香一日,向先祖祈祷护佑,便可有所减轻。”少上床交粮,洗个澡,放松下好好睡一觉,就会好一点,而心理作用会把一点放大至少三倍。

至于后来又恢复了,那是你心不诚,再去沐浴焚香几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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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神色阴晴不定,未出一言。

“若信侯不信,一试便知。”严江淡然道,“江在宫中听宣,明日便有分晓。”

他当然不会走的,后面至少还有四个套路没用出来,陇西的粮还要落在他的府库里,能不能安心种田,就看这个肥羊的表现了。

至于还要咸阳等他的陛下嘛,就先鸽了呗,他又不重要。

第16章 成功

给敌人挖好坑后,严江被留在了祈年宫,他也不急,只是用手沾水,画出了宫庭的线路。

宫殿入口有禁卫看守,有侍着拿来了酱油浇粟米饭,味道非常鲜,但又带着一点霉菌,这时的酱油还是用肉来发酵熬制的,是八珍之一,非常珍贵,非王公贵族不可吃。

他细细品鉴了一会,坚定了要把闲散土地拿来种豆的想法,秦时的土地还是要种一年休一年,与其让耕地休眠,不如种豆科植物,如大豆黄豆的产量并不低,只是没有榨油和做附加产品,光吃豆子容易胃胀气,所以现在的豆子和麦一样,都是贫民吃的。

而加工就不一样了,榨出的油是人的必须之物,有了油,可以有效降低粮食消耗。剩下的做豆渣是很好的饲料,用来做豆浆和豆干也是可以的。

再者豆科植物能固氮,改良土壤,提供畜牧业的饲料,不但不耗肥,还能补地,伊郎平原那边听说很多都是这样种地。

对了,还没有大蒜,蒜是非常好的消毒剂,自己从丝路上带回来了,不挑地,到处都可以种着玩,另外不能小看了葡萄,这玩意虽然是水果,但却可以酿酒,如今的秦国禁平民饮酒,就是为了多积粮打仗,这个也是能减少粮食消耗的东西。

所以只要有粮把屯留迁来的几万人拢了,自己搞不好能开个塞上江南出来。

而自己想得到指挥这几万人农垦的机会,就全看这次能不能在嫪毐这打出名声了。

他思考着接下来的套路,看天色渐晚,便把宫里几盏牛油灯火拿出来,在院中的地上摆成一个北斗星形,等到晚上,便点亮灯火。

有侍者不解,询问道:“大人这是做什?牛油珍贵,放在院中不是浪费么?”

严江随口敷衍:“这是七星禳命之术,能为你们侯爷祈得寿命。”

见那年轻侍者一脸好奇,严江便顺口给他讲故事忽悠,听得别人一惊一乍的,等猫头鹰陛下顺着标记飞过来的时,就听到仆人在讲述一个叫诸葛亮的奇人,为了国家延续自己的性命,点了七星灯,每日用踏七星罡步以祈祷上天,只要七天不灭,就可以多活十二年,可惜灯还是灭了,因为上天不允许。

侍人哪听过这种故事,和陛下一起如痴如醉,询问道:“既然这个那么好,为什么上天还是不允许呢?”

“因为人力有时而穷,越是可以扰动天下大势,便越难求得性命,再者说,如果谁都可以增加性命,那我们为何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呢?”严江抱着陛下,揉了一把,微笑着让侍者退下了。

陛下听得很入神,仿佛陷入了思考。

“怎么,陛下也想求长生?”严江戳了一下它的眉头,逗弄道。

陛下冷漠地看他一眼,飞到天空,示意他快走。

“可不能走啊,”严江招手让他下来,指了一眼天空,“看到那颗星星没有?”

陛下看天悬星河,繁星灿烂,根本分不清他指的哪颗,扭头不悦地看了仆人一眼。

“唉,一路上我们都是靠星辰定位才能回来,你却一点没学到。”因着隔墙有耳,严江用着希腊语交流道,“我们的一个帮手,就要来了,有了这个坑,嫪毐想爬出去,都是不可能的。”

陛下一脸茫然。

严江大笑起来,被陛下不满地挥翅膀打了。

他一边安抚着,一边仰望星空,无论人世怎么变化,只有星辰永恒。

做为一名优秀的野外专家,最需要学会的事情就是辨别方位——gps固然最方便有用,但遗失无电都是会遇到的情况,哪怕带着太阳充,遇到阴天或者雨林也会麻爪,所以观星定位是必修课,依靠手掌大小的星盘,可以测量太阳或其他天体与地平线的夹角﹐就能得到所在位置的经纬度。

虽然初到穿越时,他把天上大个的星星角度都算了一次,也不敢相信伊朗首都所在的位置居然是一片荒芜。

在先秦,天空星辰清晰地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春天——也就是这个月,会有一颗彗星从天空掠过,它可能是哈雷彗星的在人类文明上第一次历史记录,就在秦王亲政的那年。

“九年,彗星见,或竟天。”他用秦语轻轻念出了这句记载。

陛下猛然一僵,一个不小心,又掉了下去。

……

次日,嫪毐主动前来求见,他气色好了一点,似乎真的相信祖宗在保佑他,与他谈话时露出如沐春风:“先生果然有才,照你所说,果见有效,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些许小事,不必言谢,”严江淡然道,“我见天机莫测,侯爷还是自己保重,在下便先告辞了。”

“先生且慢,我有一事为难,心结难疏,还想请先生指点一二,”嫪毐微笑试探道,“先生若能相助,毐必有重谢。”

“天星斗转,大乱之世将起,非天命者不而得,嫪侯还是三思而后行吧。”严江轻轻一笑,立刻往狠了说你想多了,你不是那个料。

嫪毐的微笑瞬间便从脸上撤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倒是有心,只是我大秦何等强盛,又哪有得不到的天命。”

“嫪侯若不信,不妨再等一日,到时祸星摇宫,山川可见,便知我所言真假。”严江神态自在安然。

两人又交锋几句,嫪毐扫兴而去,不欢而散。

严江回到案前,把玩着那精致无比的战国酒樽,默默放下,给陛下倒了一杯,戳了下它的毛:“我的陛下啊,您怎么还不睡啊?”

陛下圆溜溜的眼睛严厉地看着他,半晌,才哼哼着闭上默默闭上眼睛。

唉,又是这种感觉,好像在被抓奸一样,我的陛下怎么就一点没有正宫风范呢?这要委屈花花到什么时候啊……

一日之后,慧星如约出现。

这颗载入史册的彗星当真如记载所言,竞天而致,长长的慧尾扫过了半个天空,惊起了整个雍都众民的呼声。

几乎同时,嫪毐大步流星而来,那步伐之急促,几乎要用跑的,不怪他急,在古代,彗星一向为不祥之兆,在古代的统计下,彗星出现时,发生过专诸行刺吴王、聂政行刺韩相……反正不好的事情,都可以往扫把星上挂一挂。就在两年前,秦国出现了一次彗星,那年夏太后过世,秦军被赵国大败,将军蒙敖战死,十万大军未能回。

而这一次彗星出现,正是自己要举事的当头,会不会成功?是不是有天相助?

嫪毐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

秦国的大难,会不会就是他长信侯嫪毐,就像田陈篡齐那样,以他嫪秦,代替嬴秦!?

“请先生教我!”嫪毐挥退左右,长长一拜,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显示着他激动的心情。

这位方士竟有预料天机之能,这样大才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

“不敢,”严江这才露出了和善的笑颜,不再如先前那般对长信侯爱理不理,而是微笑道,“若非可以相助,我何必出现于您眼前呢?”

嫪毐一时明悟,是啊,若非先生算到我会成功,又怎么会前来指点呢?一时间,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还请您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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