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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全面兴起
第二年一开春,一群少爷们并府兵就撸起袖子开干了。经过几个月的磨砺, 他们已经学会了踏实和务实, 无论手段如何,只要达到目的,便是昧着良心忽悠, 或软硬皆施都好。
因去岁便有不少散户农人试着种了刺史府发出的良种, 虽然差距不明显, 但确实比自家的产量更高些。又有刺史大人新开的庄子上丰收的消息传出, 不少临近的地主家慕名而去“请教”,没想到那些公子哥儿也一点不败家子,不仅让他们真真切切看到挤满金黄稻穗的田地,还答应来年教他们增加产量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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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沈安侯在琨郡三年,可没少培养熟知农事又会与百姓沟通交流的“干事”,这会儿可不就派上用场了?便是地主们半信半疑,可干事们说的也好:“你按照我们的法子栽种,若是收成不及你们往年, 自有刺史府给予补贴, 不过要是多了,那可得按比例增加些赋税。”
遂将刺史府的收税标准念给他们听, 诸如收成低于多少便免税,在哪些区间收多少,总而言之便是得的越多交的越多,只多的赋税又只占了多出产量的一小部分。大伙儿心中一算,怎么都不吃亏, 是以干脆拍板:“都听刺史大人的安排。”
下属太守和县令们还有些担忧,沈侯爷便给他们吃定心丸:“我青州有多少地你们知不知道?我能从宣州调集多少粮食,你们又知不知道?便是琼州真的一颗粮食不收,我也能自掏腰包养活百姓,你们跟着我,功劳大家分,责任我一个人担着,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官员们真不敢再强撑,只在内心祈祷这位大爷说话算话。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工夫考虑这许多了,因为沈刺史那神秘的晒盐场终于揭开了神秘面纱,虽然没让他们观摩里头到底是怎么做的,可一袋袋泛着浅青色的食盐被运出来,却让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食盐,是可以换成银钱的硬通货。当初来这儿的历任长官不是没想过用海水煮盐,可光是柴火和人工就不知耗费多少。做出的粗盐除了最困窘的渔民和沿海的百姓,根本不愿意取来食用,是以虽然紧靠大海,琼州富人用的盐,还是多靠行商贩卖供给。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他们无言语对。也没见沈大人有什么大动作,不过圈了几片地,带着一群家丁挖了沙子,之后……之后这位大人便把周围给圈起来,不让人看了。
琼州也有商人,而且还是凶悍的商人,他们不是没想过潜伏进去查看情况,可是去的人全部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被府兵们挨个点名“搜查逃犯”,轻则破财消灾,重则家破人亡。
这样一来,自然引起了琼州境内的动荡,尤其是加上迁移沿海居民的举措,更是显得整个琼州都变得人心惶惶。好在沈安侯一直注意着引导舆论,更重要的是故意挑了开春这个时间点——春天农活重,大多数百姓应付完地里的活计就该倒头睡了,哪里有那么多精神关注其他。
让沈安侯半忧半喜的,是海盗一直没有出现踪迹。他的时间还是太紧张了,府兵们虽然经过半年的训练,但到底还没从根子上改变思想,面对凶悍的海盗到底能不能一战而胜还是未知之数。而琼州的百姓虽然看到了希望,但要彻底翻盘,并非朝夕之功。若是能将危机爆发的时间拖到一年之后,他绝对有把握彻底将海盗剿灭,还琼州一片富饶安宁。
也不知是不是沈安侯自带主角光环,虽然他一直提心吊胆,可除了两次飓风侵袭,琼州还真没被海盗光顾。他却不知道这真是自己运气好,海盗们第一次聚集起来想要登陆,便被飓风卷了个正着,让这群靠着大海讨生活的人十分无奈——按说他们多少有些判断天气的法子,不应该出这样大的纰漏,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的船才出来,就被飓风打的稀烂,人手更是折损了不少。
若说第一次这样是巧合,可到第二次,海盗们重整旗鼓准备再来,又被飓风堵个正着,他们就不得不思量思量了。海盗头领在狂风暴雨的海面飘了三夜才被侥幸救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年不敢再往外了,咱们勒紧裤腰带硬撑吧。”
好在他们藏身的岛屿里屯着不少粮食,大伙儿算一算,也勉强够活到来年。沈侯爷便这样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随着海盐被送往大燮各地,粮食连续两次丰收,刺史府人教会女工们制作的云香纱卖出大价钱,再加上山茶油继续行情走俏,不仅是琼州一地的百姓日渐欢欣鼓舞,连大燮的其他地方都开始注目起这个荒蛮之地——这到底是快宝地,还是沈安侯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林菁和沈安侯却无暇顾及外界的反应,他们还有太多计划要实施。沿海一带虽然不适合居住,可渔业却不能放松。新型的渔船被造出来,盐场步入正轨后,开始养殖海带和紫菜,水泥制作的堤坝和房屋虽然粗糙,但胜在结实,由府兵、渔民和土著山民组成的“海洋公司”大肆招收人手,一下子养活了近一半生活在潦倒边缘的贫民。
沈安侯也不怕他们泄密,毕竟海洋公司是军事化管理,还有不少青州庄子里来的“政委”给他们洗脑。好吃好喝的生活,未来就是希望,还有谁想干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事儿?不过一年时间,这些人里头的探子被揪出来的被揪出来,自己反水“改过自新”的更是不少,沈大老爷松了口气:沿海海盗的势力分布,他总算是心中有数了。
林菁也没闲着,她在配置各种药材,解除琼州的瘴气和疫病之苦。琼州地处海边,潮湿温热的环境最容易滋生细菌,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丧命。然而按照医家的说法,万物相生相克,在这里必然有克制这些疾病的药材。于是刺史府人在府上安顿好之后便亲自带着医女跋山涉水,不知尝试了多少法子,终于找到了具有广谱适应性的药方,并做成易于携带的丸剂,无偿在琼州上下推广。
林夫人带着医女在前,孔氏和范氏兄弟便跟在后头。有了生命的保障,还能读书习字,做得好说不定就能被海洋公司或商队选上,从此成为人上人,琼州百姓们被支使的团团转,慢慢从背井离乡和不知所措中解脱出来,反而心中充满了希冀,主动想要做更多——沈刺史说了,只要他们听话,努力,就一定会有更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
这一年,琼州的赋税中,光是田税便比往年翻了三番。而更可怕的是,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下州,居然交出了比上州还多的商业赋税、远在京中的圣人看着奏报不禁热泪盈眶,不愧是沈安侯啊,照这个架势下去,明年自己就可以将他拉回来当个好帮手了。
是的,京中的圣人最近过的并不好,他推行政策很不顺利,虽然世家们被沈侯爷“挟持人质”不敢跳的太过分,可暗中使绊子却越发嚣张。琼州能变得富庶兴旺确实令人欣慰,可对穆荇来说,还是让沈安侯呆在自己身边,随时给自己出主意怼世家来的更重要些。
如果让沈侯爷知道穆荇的想法,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差评。第一次自己在琨郡,这位便顾忌世家力量认输,将他扔到琼州来。如今自己到了琼州,穆荇却不能乘胜追击,反而还在一步步后退,这般领头人怎么看都是个没前途的。
好在这时候,沈安侯并不知道京中的局势。他正和所有太守县令并公子们围观自己的实验田庄。李懋走在最前头,给大家讲解:“之前我们看的都是两季稻,这一片田地是用红花草改良过的,现在是今年的第三季,不过产量比起前两季要差很多,田庄头建议还是只中两季好些,对土地的损伤也轻微些。”
“那边看着更粗壮些的呢?”孔墨竹指了指前方。
“那也是下头埋了麦饭石,虽然第三季了,看着却比这边好。不过麦饭石并不常见,我们带着人翻遍了琼州境内,也只找到三处,因此并不适合广泛使用。”
两年之前,谁能想到,一个温文秀气的世家公子,会对农事如此精通?沟渠挖多深,植株行距多少,便是积年的老农只怕如今也比不上他。看着李懋并身后吴弘、邱湃,郑义三位少年,孔墨竹赞赏的对他们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从明年开始,就全面推广咱们的种植方法吧。”
看三个少年大声应诺,沈安侯也开心,并提醒道:“这些东西都总结成册,发往京城。真正的功绩不是你能做到,而是你能让所有人都做到。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只凭着让琼州的田产翻个几倍,你们最多能得到些银钱奖励,可要是你们能让大燮境内的田产都翻倍,那便是可以封爵的功劳了。”
“这些?”李懋也吓了一跳,在他们想来,这种种植方法算得上“独门秘籍”,无论哪个世家都不会轻易说出来。他还在纠结自己学到的东西能不能教给家族,没想到沈侯爷比他还心大,直接就想捅给全大燮的农人。
“你们心中想的什么,我大概是知道的。”沈安侯点了点他,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只淡淡的说:“我当初在琨郡,便问沈汀,我是不是该推行教育。沈汀告诉我,如果百姓们无法吃饱穿暖,便是上学也只能是他们的负担。这是一个孩子都能看得明白的事儿,上学是好事,但前提是家有余粮。我希望大燮变得更好,所有百姓都能富足,所以但凡我所有,便愿意与他们分享。”他笑着看面前的少年,轻声道:“你们再摸一摸你们的胸口,问一问自己的内心,你们心中装着的,到底只是家族,还是——整个大燮,天下百姓?”
这个命题太大,所有少年们都陷入的沉思。按照他们受到的教育,自然一切以自家家族为先。可在琼州这一年多,抛开家族利益和朝中纷争,所有人齐心协力让百姓们过的更好,难道不是一件开心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沈安侯看他们陷入纠结便笑了,这群孩子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世家子了,这一年多里,他们也同样受到了思想上的冲击。平等和务实的精神、不困于一地的思维方式,以及更宽广的眼界,会让他们渐渐与世家作风中狭隘狂妄的一面渐行渐远,至于最后他们的选择,便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决断了。
第133章 新官上任
元安十四年的新年在一片欢腾和少年们的思索中度过。还没出正月,一队快马便到了琼州。这是圣人首批“天子门生”, 有从文的, 也有从武的。另外带来的是一堆调令,少年们这才知道,沈安侯已经在年前往京城发了奏章, 将琼州上下的官员拿下的拿下, 调任的调任, 升迁的升迁, 给他们腾出位置来。
“三个郡守你们是别想了,八个县令,除了孔家青烁、青灿兄弟和陈晨李懋外,你们八个少年自己分一分,一人担一处去,想好了给我上条陈,我写就任文书。”这一回和一年半前刚来不同,沈安侯是玩真的了:“陈晨对军事很有天分, 都督府就交给你了, 该怎么练兵你自己心里有数,注意记得监督下头的都尉府。孔青烁, 你去当从事,负责监督和弹劾之责,青灿当簿曹,负责琼州的文书工作。李懋,你依旧当个假佐, 别觉得官职太低,我要你今年之内,将咱们的种植法子推广全州,你可能够办到?”
李懋是点头了,可其他孩子却有些忐忑。和刚来时的自信不同,跟着沈安侯越久,他们越能看到自己的不足,也忍不住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把事儿做好。
沈安侯便笑:“知道畏惧,知道责任,这是好事。可你们得明白,你们来这里不过是镀金的,做出成绩,回去升官才是正途。如今我给你们镀金的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了。要是觉得自己不行的就站出来,官职依旧给你们,反正有陛下给的这批人手呢,你们当个盖章的就行。”
又是这句!又双叒叕是这句!人性盖章机什么的,求不提!八个少年老老实实下去商量各领哪处了,被派遣来的青年们便忍不住皱眉,其中一人似乎头领模样,行了个礼问道:“大人这般随意差遣分配,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觉得我不妥啊?”沈安侯看着懒洋洋,可周身威压却毫不掩饰的放出来,让那青年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叫什么来着?周朝对不对?你来的时候圣人有没有交代过你们什么?诸如到了这里多听多看少说话,尤其不要自以为自己很厉害,什么都不懂就给我瞎提意见?”
周朝小脸儿一红,圣人确实这般提醒过他们,只他们自认为是天子门生,代替圣人牧守四方,是以有些看不惯沈安侯把重要的官职如此随意的处置罢了。
“我先教你们一个乖,到了谁的地盘上,就听谁的话,别觉得自己很厉害。”他点了点下头的少年们,让他们自报家门,这才继续歪头看这群“精英”:“我知道你们觉得自己不错,可说句实话,就算是圣人,也得承认世家的教育比土鳖强。你们不用不服气,跟着这些上官做一段时间的实事,如果你们真天赋异禀,我立马将他们的位置给你——便是我自己这个刺史,只要你但得住,我也不在乎送给你。”
世家少年们面上端得住,心里却笑着感慨,自己来时可不和他们一样?亏得那时候沈侯爷脾气好,手把手耐心教,还给了他们靠谱的帮手一路扶持。不过他们也明白,沈侯爷将人散下去给他们打下手,也存着让他们带新人接手的想法——眼见三年任期就要满了,如沈安侯说的,他们就是来镀金的,家里哪里真会放任一群有前途的子弟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即使现在琼州已经大变样,可在中原腹地和世家们心中,这里依旧不是什么好地方。少年们虽然心中多有不舍,可这一年多的磨砺也让他们明白,在大局面前,他们的心意并不重要,家族利益当前,他们不会有太大的自由。
虽然下头心思各异,不过沈侯爷镇得住场子,有什么勾心斗角的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可怜精英们一来就吃了个下马威,接着就是不断震惊:“为什么琼州的文字和账册都看不懂?”
“不觉得这样简洁很多吗?”簿曹孔青灿淡定道:“我们多少事儿的,能节省一刻钟是一刻钟,等你看明白了就知道这么写的好处了。”
虽然不是很懂,可看着账房们飞快的核账,文书们写字也比以前更利落,跟着他的人便不敢多说。而另一边,周朝也被吓了一跳:“为什么州中有女官?”
此女官不是彼女官,皇城之中有女官不足为奇,可三位太守里居然有位是女子,那就不怎么正常了。孔墨竹摸了摸鼻子,给出官方回复:“琼州人口稀少,人才更是少,有的人出来干活就不错了,少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是细枝末节吗?周朝一脸无奈,孔墨竹摊手:“刺史大人原话,在琼州,咱们要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牲畜使唤。等你忙起来就知道了,不管面前是男是女,能把事儿给你做好的就是好下属。”
要知道世间男儿醉心功名,可有上进心的女子也不稀少。尤其是她们深知机会难得,一旦成功,就恨不得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孔墨竹身为别驾,没少和下属太守、县令打交道,还真是这位沈安侯一手提拔起来的女太守做事儿最周全漂亮。
看过陈晨带着府兵训练,看过李懋在农田里如鱼得水,圣人的精英团已经要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知道治理一方不只是做文章,还要贴合民生,为百姓谋福利。可这些只在他们脑海里描绘,甚至有不少稚嫩可笑之处的蓝图,如今已经被这群世家子们扎扎实实的做到了。
“还有什么好自持身份的呢?”跟着上官们“实习”了三天的精英们苦笑着碰面:“真不是他们不愿教,实在是咱们跟不上啊。”
春耕重要,晒盐重要,给百姓们修缮住所重要,收赋税判纠纷同样重要。还有狡猾的商人,不爱听命令的土著莽夫,想着谋些福利的小吏,每一层都有无数的学问。
“我算是终于明白圣人的话了,或许做学问咱们不差,可当官和为人处世,咱们差了世家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周朝更用心些,打探了不少消息:“那些少爷们,虽然来的时候也有些狂妄,可真上手起来比咱们更快。要知道咱们还是在一切平顺了之后来的,只用跟在后头学就好,他们可是开拓者呢。”
一边是随时要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一边是只需要查漏补缺,有旧例可寻,到底哪种更简单,不用说他们也知道。刚来时的骄傲和热血渐渐被打磨,沈安侯看出他们的消沉,却并不劝解,反而发话:“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琼州就要面临一次变故了,大伙儿皮都紧着点,分出人手照看着些下头。”
好了,原本就没熟悉环境的精英们,彻底被加快了节奏的世家子少爷团给弄的手忙脚乱。可人家真不是有意欺负他们。文书在那儿,往年的记录也整理就位,只管自己去看,绝无一丝隐瞒。可要手把手的教导,不好意思,没空,我们都快被刺史大人给操练成汪了。
沈刺史是真操练他们。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再加上靠谱的分析——这一年多里,他已经搜集了许多海盗的信息,也知道他们在海上呆了一年,只怕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发难了。一群快要饿红了眼的亡命之徒有多可怕,身为上辈子的狼牙队长,他比谁的清楚。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很多时候对决就是靠的一把子勇气。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破釜沉舟的家伙,他还没把握府兵们能够彻底压倒性胜利。
所以操练,必须要操练。府兵们便是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也被陈晨逼的想疯。可看着陈都督和沈公子都咬牙坚持,他们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至于才来没两天就歇菜了的几位校尉,他们全都无视了,最多有空了在内心吐槽一句:还武状元呢,只怕是走后门当上的吧。
武状元林仇不是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可他实在跟不上这个训练强度。他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兵士们为了并未到来的危机,也可以如此玩命的训练,只为保一方平安。尤其是两位少爷公子,做的比府兵更出色些,这彻底扭转了他心中的一丝丝偏执——并非世家贵族出身的都是纨绔,其实他们认真起来,真的比寒门子弟更优秀。
心中憋了一口气,到底是年轻人不服输。两股人马放下了争执求同存异,只在心里默默较劲儿。而林菁也看出沈安侯的异样,有些担忧的问:“是不是海盗要来了?”
沈安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十有八九,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了。我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应对,是一下子把他们打疼了,还是慢慢拖着,找机会打上他们老巢一举剿灭。”
林菁一听这话就笑了:“你倒是不担心会输?”
沈安侯也笑:“我是谁啊?怎么可能输?”就算是没有府兵,凭着他这几个月陆续调过来的青州精兵也足够应付那即将到来的小两千人的海盗团伙了。“说实话,我挺眼馋他们那个地方的。毕竟别人不明白,咱们还不知道海上航线的好处吗?我还想在这儿练出一支海军来呢。”
“只怕有难度。”林菁皱眉:“如今琼州又是世家的人,又是圣人的人,咱们自己的人手都得慢慢后撤——你不是把老巴和岑易他们都放回宣州去了吗?贸然插手,这些年的暗中经营就白忙活啦,还是低调些吧。”
“不止是这样。”沈安侯有些无奈的摇头:“其他不说,光一个晒盐场有多大的利益,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如今我在这里还镇得住,等我走了,那儿绝对要变成世家和圣人争夺的目标。”
“也没什么不好的,天下乌鸦一般黑。”林菁撇嘴,和沈安侯偏向皇权正统不同,她对两边儿都没什么好感:“我倒巴不得他们争起来,互相有了制衡,百姓的日子还好过些。”
“你这么说的话……”沈安侯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两边制衡怎能比得过三足鼎立稳固?你觉得这第三个支点该在哪儿?”
“你是说?海盗?”林菁虽然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有些担忧:“可和海盗有牵扯,真的没关系吗?”
“若是这海盗虽然强悍,却只打击贪官污吏,为百姓做主呢?”沈安侯笑的奸诈:“这才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呢。”
算你狠。林菁白了他一眼,彻底放下心来,自家男人奸猾似鬼,琼州只怕又要变成他的地盘之一了。
第134章 海盗
虽然心中有了成算,可具体该如何实施, 沈大老爷还需要慢慢谋划。不过海盗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到四月份海水转温, 琼州沿海边境的陌生人便多了起来。
沈安侯也老实不客气的有一个抓一个,对于刑讯审问,他是很有心得的。何况这群海盗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往年杀烧抢掠的凶残事儿没少做, 沈安侯用私刑用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小半个月, 距离琼州最近的海盗头子杜琅就扛不住了。他的兄弟们如今是少一个算一个, 再这么消耗下去,不用打仗,自己人手都要没了。于是算了黄道吉日,杜琅大手一挥,带着手下便准备往琼州陆地上去。
快船才到海边,他就发现事情不对:“那个谁,眼力好的,看看那一大坨是个什么?”
水泥搭建的围墙中是高高耸立的灯塔, 里头的瞭望台里, 有守兵宝贝的捧着望远镜,将杜琅的人马看了个一清二楚。小伙子飞快的拿出两面旗帜打出旗语, 不远处的哨岗收到信息,通讯兵一路狂奔:“有敌袭,大家警戒!”
沈大老爷知道海盗要来,怎能没有准备?杜琅的人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沿海的府兵们却训练有素的跳上特质的快艇, 一身水靠挽着强弓的就飞快的冲了出去。
“老大,有船来了!”眼力极好的半大孩子从桅杆上刺溜一下滑下来,喘着粗气道:“看不出是什么人,不过船不大,速度非常快。”
“再去看。”杜琅黑着脸,去年接连被飓风打回去的郁闷感又爬上了心头,难道这琼州真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不过是换了个刺史,又能如何呢?他曾祖父是海盗,祖父是海盗,父亲也是海盗,近百年的时间里,朝廷换了两个姓,可派来琼州的刺史,不都是那毫无能耐的样子吗?
他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让先遣的船队迎上去。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小船便与他们相接,然而让这些海上神射手们异常郁闷的是,小船实在是太灵活太滑溜了,根本不往他们射程之内走。
如果各自相安无事,他们也不做多想,可那船上不知怎的就抬出了一个类似特大号弓箭的武器,四五个人一道将弦拉满,卡在卡槽上,粗壮的箭枝被安放好,然后,扣动机关。
“笃笃笃”,连续的声响在海盗的船上响起,船帆被撕裂,甚至有一支箭直接射穿了船体。小船上的射手们还有些不满:“移动靶真麻烦,落空了两箭。”
“没关系,咱们继续。”另一边打出旗语,十多艘小船围成弧形,慢慢向海盗们逼近。他们的射程可远多了,压着敌人打果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
被压着打的杜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大手一挥,让手下喊话:“前头几艘,给我撞过去,开了道上了岸,咱们杀他女良的!”
要打仗就得有牺牲。虽然不知道琼州的府兵哪里来的这么快的应变能力,又如何得了这般利器,可他们在陆地上被追着砍杀的印象实在让海盗们记太过深刻,以至于他们完全忽视了一个问题:敢迎着他们开船撞过来的士兵,到了岸上真的会怂吗?
小船上的士兵也看出海盗的打算来。对此他们早有应对,并不靠着以伤换伤来阻拦。灵活的转移方向,始终在海盗们的两侧放冷箭,虽然止不住他们往岸上去的脚步,可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十几艘海盗船有两艘被射穿了船舷,巨大的破洞甚至没法支撑到他们上岸。看着慢慢下沉的船和狼狈逃上来的水手,杜琅皱紧了眉头,内心的不安越发严重。
紧赶慢赶,海盗们总算冲上了海岸,直奔那个巨大的建筑去。他们也收到了一些消息,那里头有海盐,有食物,还有银钱。甚至如果能控制住那儿,他们以后便能衣食无忧。不过还不待他们靠近,便感受到地面微微震动,只一个转眼,竟然有一批骑兵,冲着他们就奔了过来。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琼州会有骑兵”和“马怎么能在沙地上跑起来”这两个问题,他们就已经遭受到近乎毁灭的打击。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然而想要登船逃跑,却发现已经晚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已经将他们登陆的几艘船上的人手剿灭个干净,往上头扔了些什么后,船便立刻燃烧起来,没一会儿便成了个火球。
真是太邪乎了。杜琅看着水面上的火,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然而脚下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的进攻完全在琼州的预料之中,而他们并不是捕猎者,而是被紧紧盯住的猎物。
砂砾下,露出灰白的坚硬地面。沈安侯骑在马上抹了把汗,跳下马捡起自己丢过来的长枪:“看来我这片临时的水泥地还真没白修,这不,捞着了一条大鱼呢。”
沈刺史一直知道琼州有人在给杜琅传递消息,他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能将杜琅一举擒拿。虽然杜琅这伙人并不是琼州周边最强的海盗,但他们的位置却是最好的——易守难攻,而且可以作为连接其他海盗根据地的中转站。沈安侯想要拿下琼州的航路,就必须先拿下杜琅的地盘。
当然,他的小心思并没有太座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杜琅虽然嘴硬心狠,可到底败在了疲劳审讯之下。不过三天后,沈安侯就拿到了琼州附近海盗的具体分布图,以及简略的航线图。召集人手一商量,大部分人都选择保守处置:“咱们现在这般挺不错的,只要有海盗来犯,就能将人打回去,没必要特意进攻将这些地方拿下。”
这也是沈安侯意料之中,杀海盗算不得杀敌,海盗的地盘也不是开疆扩土,对于官员们来说,他们就和山匪是一个意思:对地方治理没有大患,就尽量和他们和平共处。孔墨竹说的更是直白:“有那个财力物力人力去剿灭海盗,不如放在沿海多训练些守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的多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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