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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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珠只被吓的现在还没回过神呢,哪里还顾得上他罚了一个蔷薇?更莫提,蔷薇这个宫女,她原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赵禹宸发作一通后,便也回过了神,他心下又是气又是憋闷,却还记着昭阳宫的体面,只生生的忍了,又咬牙加了一句:“宫务府里给你选的人实在不中用,朕明日便亲自选个好的,与你替了她。”

【唔,这一推一拉……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啊!】苏明珠心内暗暗的琢磨了一句,只是面上也没敢露,甚至还起身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臣妾谢过陛下。”

谁知,礼行完,苏明珠抬头看去,赵禹宸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些似的。

胡说!自从有了这读心之术,朕什么时候给过你巴掌?分明是你!你一巴掌一巴掌打过来,却连个甜枣都没给!一次都没给过!

赵禹宸只气的呼吸都不稳了,这么一想,便越发的委屈,他原本是想着过来昭阳宫里等着贵妃梳妆妥当之后,帝妃携手,一并赴宴的,这会也气的待不下去了,说罢之后,只勉强留了一句“你这忙着,朕不打扰,”便转身气呼呼的行了出去。

苏明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木槅外,忍不住莫名其妙的又摸了摸自个的发髻。

“主子,这是怎么了?”白兰这时敢进来,问了一句见苏明珠也只是迷惘的眨了眨眼,便蹲下去,将碎了的珊瑚钗子一点点的捡到了帕子上,叹息道:“可惜了,碎了这么一支,一整副头面都废了呢。”

苏明珠也有些惋惜:“收拾好了,叫宫里的巧匠瞧瞧,指不定还能接上。”

白兰应了一声,只是珊瑚钗碎了,显然这一套珊瑚头面今日便用不得,便亲自上前都收了起来,又叫外头的山茶与海棠进来,接着与她收拾装扮,最终发间便只得用了另一副的彩珠头面。

等得苏明珠处处都装扮妥当,日头也已斜斜的坠到了西边,时辰算是正好,也有小内监传信,只说陛下已经动身去了清晏园,请她快着些。

苏明珠闻言,便也不再耽搁,叫了白兰出门,上了车辇。

清晏园在西南边,都已在皇城的最边处,与昭阳宫离得远,等得她行到最近西侧园口时,天色便也已有些昏昏的发沉,

苏明珠在白兰的搀扶下下了车,款步近前,到了门口,便有两个守门的禁卫恭敬施礼。

其中一个且罢了,另一个身材单薄的,却是上前一步,行礼之时都还自报了家门——“属下赵暗投,见过娘娘。”

没有人会叫赵暗投的,事实上,这个称呼,是当初先帝下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家中二哥给赵禹宸起的别称。

她名为明珠,进了宫,便是明珠暗投,有时二哥提起赵禹宸时,不愿称呼陛下,便用赵暗投这名字代指。

苏明珠的心头一动,在暮色之下仔细看去,一句震惊的称呼便被她险险的压在了嗓子眼儿里——

“二哥?”

第49章

二哥?

二哥不是应该和大哥一起留在西北以防万一的吗?

苏明珠一喜之后,便又有些担忧,二哥怎的回了京?还这般偷偷摸摸的装作龙羽卫守在了清宴园门口?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么一想,苏明珠便有些紧张,只叫自己的面色声音都尽量平静,开了口道:“哦,原来是你?起来吧,倒是许久不见了,你家中可好?”

宫中的龙羽卫,除了从各地军伍之中一层层选上的强兵勇将,也常常有京中的勋贵世家,送自家子弟进来镀层金的,便比如之前的苏明朗苏都尉,虽然并非本意,但与他类似的出身情形,在龙羽卫内也并不少见。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苏明珠身为贵妃,与一个守门的禁卫开口闲聊,放在旁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觉着这龙羽卫是哪家的子弟,与贵妃娘娘从前便认识罢了。

二哥苏明理,如今正是弱冠之年的岁数,细算起来,他其实并非苏家的亲子,他的生母,乃是苏将军的妹子,当初在西北时曾经嫁过一回人的,只是之前的男人死得早,之后苏战从军,升了将军,便做主又给他妹子寻了门当户对的武将嫁了过去,之后苏将军到了京城,多年之后听闻妹子病逝,觉着不对,派人回去一查,才知道那武将表面装得似模似样,私底下却嫌弃她二嫁之身,诸多磋磨冷待,连妻子生下的儿子也毫不在意,任由妾室欺凌。

苏将军马匪出身,向来是个以直报怨的,知道之后心内大怒,再不讲什么旧情,径直派人寻了证据将这武将一家子都下了大狱,只有妹子留下的儿子,才又改回了苏姓接进了京城,又起名叫苏明理,当作自个的儿子一般的养着,兄弟姐妹之间处的极好,但实际上,二哥与苏明珠兄妹几个,应该算是姑表亲。

因着幼时受了些亏待,伤了根本,虽然之后在家里诸多调理,但二哥苏明理如今瞧着依旧有些单薄,窄臀蜂腰,一双长腿装在龙羽卫的褐色绸裤里直挺挺的,显得格外笔直修长。

二哥苏明理顺势起身,微微抬眸看着苏明珠,桃花眼里便露出一抹安慰似的神色,声音里还是他特有的微微上挑,总带着几分笑似的:“家中都好,劳娘娘记挂。”

“那便好。我不常来这清宴园,你与本宫带带路。”听见二哥这么说,苏明珠略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便随意找了个由头。

苏二哥自是应了,当前行去。

苏明珠故作无事的跟着走了一段,进了清宴园后,瞧见了一旁有一处堆起的山石,周遭也很是僻静,便立即又说腰间的绦带送了,只带了白兰躲进去整理,又叫那带路的龙羽卫守着。

等到周遭终于没了外人,苏明珠这才放下心,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二哥!你怎的忽的来了?不是应该在西北吗?大哥呢?”

二哥放了手上的龙羽卫长刀,摇头笑道:“怎的还是这般急性子?莫着急,大哥还在军中好好的,西北那边暂且都没什么事,我不放心家里,先回来瞧瞧。”

爹爹的确说过,家里这几个孩子,老大空有蛮力,明珠明朗这一对姐弟又都是白纸一般单纯好骗的,也只有一个明理,全家人的心眼儿凑到一处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不论家中还是战场,大事小事,苏将军都十分重视这个二子的意见,常常与他私下里商议决定的。

听二哥这么说,苏明珠这才恍然,心下终于彻底放了心,便也笑了起来,埋怨道:“怎的也没人与我说一声?你这猛不防的出来,还装成龙羽卫的模样,倒我吓了一跳!”

苏二哥解释道:“我回来也是临时起意,正巧遇上了今日在清宴园里办宴,机会难得,平常时候,我想见你一面可就没这般轻易。”

这倒是真的,这清宴园位于皇宫最边角处,加上这样的大宴,鱼龙混杂,想要进来自然要比重重后宫要来的简单些。

苏明珠抿唇一笑,在这暮色里都叫人眼前一亮:“二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二哥在这夺目的笑容里略停了一瞬,才又如往常那般带着几分戏谑道:“来看看我们的掌上明珠在赵暗投的手上有没有失了光彩。”

苏明珠便又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你别总叫人家赵暗投了!”

苏二哥不甚在意的垂了眼眸:“你不是已打算出宫了吗?怎的还这般在意他?”

“爹爹也与你说过了我想出宫的事?也是……家里什么事,都要与你商议商议的。”苏明珠说着点了点头,便解释道道:“只是如今家里情形还不明,我又哪里顾得上自个?你不知道,爹娘还未回来的时候,那梁王就先回了京,想方设法的构陷咱们家!”

因为二哥素来长于谋略,苏明珠说着,便又忍不住将近些日子的情形又与他仔细的说了一遭。

刚听了梁王的名字时,苏二哥只早有把握一般,丝毫不动声色,直到他听说了梁王故意给她送礼,攀扯到男女私情之上,他的眸光才微微一动,带了几分阴郁道:“他竟敢如此?那赵暗投知道之后如何?可有因此事再难为你?”

苏明珠摇摇头:“怎么会呢?都知道梁王野心勃勃,又历来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德性,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苏二哥闻言垂了眼眸:“他不是傻子,梁王更不是,明知不会信,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拉扯苏家?”

看着苏明珠闻言一愣,苏二哥便又继续解释道:“人心多疑,更何况他是帝王,一次两次不信,十次百次如何?梁王野心勃勃的构陷他不信,那他信之重之的太傅呢?淑妃呢?要董家与爹爹之间早有龃龉,你与董家淑妃又水火不容,眼看着爹爹大胜而归,他如何会放过这般好的时机?”

“即便是他当真英明神武,对苏家格外宽待仁厚,可人心难测,焉知他心中不会存疑?就算此时不会,日后如何?”

“孤家寡人不是空穴来风,帝王天生便是多疑猜忌之辈,君不可疑将,将不可疑君,帝王心存疑虑,对苏家满门便是灭顶之灾,为保满门,由不得爹爹不使些手段,落在皇家眼里,便愈发是心存反意,这等事,一旦迈出一步,便是不死不休的绝路,到了那时,不论釜底抽薪还是玉石俱焚,爹爹都只能当真投了梁王门下,这,才叫弄假成真。”

“梁王正是知道的太清楚,才会这般屡次三番,赌的便正是帝王的多疑,与我们家的私心。”

听着二哥一句句的话语,苏明珠的心下便也一点点的发沉,她有些犹疑道:“爹爹说过…当今,不同于先帝,我与他自幼相识,看起来,也的确不像那等妄杀功臣之辈……”

“你说的也无错。”苏二哥面目平静,说的轻描淡写,却每一句却都叫人心惊:“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此刻不是,也未必不会秋后算账,日后都永远不是。”

听了这话,苏明紧紧的攥住了手心,终于说不出话来。

以她的私心来讲,她的确认为赵禹宸并非那样的多疑暴戾,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君王,可她自己即便有八成的把握又如何呢?

若她看错了,帝王仍旧是帝王,大焘也仍旧是大焘,只她苏家却会灰飞烟灭,只如晨曦下的一缕薄雾般消失的悄然无踪。

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事关满门性命,苏家赌不起,更输不起。

苏明珠张了张口,她原本觉着之前赵禹宸对她的态度转变并算不得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将赵禹宸这些日子对她的诸多偏袒照顾都一一说了,最后还着意提起了方才在昭阳宫时,赵禹宸竟与她说起了“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的话语。

听到这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素来未语先笑的苏二哥,面色便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略微抬眸,仔细的打量了苏明珠并未因着这话而心软动摇,这才抿了嘴角,十分的正色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素来都有眼无珠,对你诸多嫌弃,此刻却这般屈尊降贵,一定另有所图,你需得万万小心!”

苏明珠原本就心存犹疑,听了这话,心下便越发谨慎,也十分郑重的应了一声“是。”

苏二哥见状,便又忽的一笑,伸手去轻轻按了按她紧皱的眉心:“旁的你不必管,你只小心些,莫要被那赵暗投骗了去就是。”

“我自然不会!”苏明珠才说罢,外头白兰便忽的扬声开了口:“主子,陛下遣了人来看,问咱们怎的还未到?”

这么一来,两人便不好再多留了,苏明珠看了看天色,最后又开口道:“二哥要在京中待多久?”

“且看情形罢,不知赵暗投之后是何打算,我留着帮着爹爹参谋一二,若是当真不好,便回西北去,早做准备。”

听着二哥这般说,苏明珠越发觉着前途艰险,她还没能来得及再说什么,苏二哥便又上前一步,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鬓角,暮色之下,桃花眼内似有微光:“你不必忧心,有二哥在,定会叫你平安出宫,肆意快活。”

这话说的低沉且断然,加上二哥素有谋断,她自是毫不怀疑,闻言正想再说一句家里正事要紧,她在宫中诸事都好,不必着急,外头白兰便又有些焦急的低声又催促了一回。

“那我去了,二哥诸事小心!”来不及说更多了,苏明珠只匆匆留下这一句后,便动步往前,扶了白兰的手臂,重新摆出了宠妃的气派,继续往清晏园内行去。

留下苏二哥立在假山之后,静静的看着苏明珠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才重新捡了龙羽卫的长刀,趁着暮色转身朝动了步子,行到了定好的地方之后,便遇到了今日送他进来的禁卫,看见他之后,拱手为礼,恭敬道:“苏公子这边请,小人带您出宫。”

苏二哥见状却是面色微沉:“回去告诉梁王,他有什么谋算我且不管,只是他若再攀扯贵妃,坏舍妹名声,就莫怪在下与他反目。”

那人闻言一愣,只又躬了身,恭恭敬敬的继续应了一声:“是。”

——

清晏园另一边,经过了路上的这耽搁,苏明珠也终于到了园中最大的高台水榭之上,宾客都早已到了大半,爹爹与娘亲相伴坐在台下最接近御前的位置,对面便是形容枯槁,却仍旧精神矍铄的董太傅。

大焘以左为尊,今日太后未到,赵禹宸坐于高台正中,右侧是一身水烟素衣的淑妃董氏,左边位置却空着,显然是为着苏家出身的她而准备。

说起来,苏明珠的确已有些日子没见过董淑妃董美人出现了,自然之前梁王回京之时她露了一面,之后就一直称病休养,再加上赵禹宸日日来她的昭阳宫,言行之后都是诸多温和照顾,甚至处处宠爱偏袒,一时之间,宫中竟是只余她一枝独秀,风头无二,从前的受宠的淑妃董氏,只仿若不存在了一般。

“不必多礼,来。”台上的赵禹宸见着他,面上带笑,起身到了台下,便要亲自带她落座。

“梁王野心勃勃的构陷他不信,那他信之重之的太傅呢?淑妃呢?”可苏明珠的耳边,却是不期然又回想起了二哥刚刚与她说过的话,心下便忽的凛然。

她这些日子虽未曾相信赵禹宸的故意示好,但这过于舒服顺遂的日子,到底还是温水煮青蛙,叫人失了该有的小心啊……

这么一想,苏明珠心下一紧,宴会之上,只越发规规矩矩的屈了膝,只恭敬道:“臣妾谢陛下。”

赵禹宸的动作忽的一顿。

第50章

“臣妾谢陛下。”

苏明珠一开口行礼,赵禹宸一瞬间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要细说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但苏明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行礼的姿势,到看他的眼神都叫他觉着不太对劲儿。

【说的没错,我都还不许你对苏家到底是何打算,如何能这么快放了戒心?】

凝神听去,便是一句格外小心的忧心话语。

谁说的没错?什么戒心?他对苏家又有什么打算了?这没头没尾的……怎么回事?赵禹宸心下又是莫名又是疑惑,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顾不得细思,只顺着方才的动作,继续满面温和的扶起了她,带笑道:“太尉与苏夫人都已到了。”

苏明珠闻言,转身瞧见了父母,便也顺势上前,赶忙拦住了要起身对她行礼的父母,虽然昨日都已见过,却也仍旧是满面的欣喜与亲近,叫了一声“爹娘。”

对着苏父苏母时,苏明珠这笑容明朗纯粹,胜过春光的明媚娇艳,却又与对着他的冷漠戒备时大不相同。

“陛下先请。”与父母见过礼后,回过神,苏明珠便又恢复了方才小心谨慎的模样,格外规矩的低了头,请他当前动步落座。

不,也不是,赵禹宸回过神,忽的有些复杂的回忆了起来,应该说,是与近几年来对着他不同,曾几何时,苏明珠对着他,或许不及久别重逢的父母,却也是开心娇媚,烂漫肆意的。

就算是之后贵妃进了宫,他亲信奸人谗言,对明珠疏远了些,可他这些日子有了这天赐的读心之术,迷途知返,贵妃虽还未尽信,待他也已有隐隐有所缓和,比起从前自然是天下地下,但最起码,在他面前,不会故意冷嘲热讽,处处顶撞,甚至于,他偶尔认了错了,明珠她也会不忍心,甚至与他真心闲谈玩笑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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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只这半下午的功夫,便又一推千里,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因着他下午与明珠说起的相守一世之言?

“西北大胜,戎狄认降,此乃国之大喜,臣恭喜陛下……”席间有一官员起身说了些恭贺的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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