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伴着一身悠远响亮的唱礼,席间热闹和乐的氛围微微一滞,众人皆停了手上的动作朝她望了过来。
正处于众人目光正中的苏明珠丁点儿没有来迟的自觉,下了轿辇之后,只扶了白兰的手心,在众人拥簇下摆出一副嚣张宠妃的气派来,不慌不忙的款款而去。
只不过越走,苏明珠却觉得众人的目光里彷佛还带了一股叫人分不清的旁的意味一般,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因只是皇室家宴,带上几位王爷公主与其家眷,总共也不过十余人,正中主位的自然就是赵禹宸,天子纯孝,请带了宝乐公主的方太后与他并排,略退一步,左右便是她与董淑妃的位置,这会儿淑妃早已落座,苏明珠无意看向她,便是忽的一顿,一瞬间有些明白了众人目光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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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淇舒今日,竟是也穿了一身的紫,甚至连她百褶裙所用的料子花样,都与苏明珠此刻所穿的褙子一模一样!
这是,撞衫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两年宫中一直为先帝守孝,鲜艳的颜色都不好穿,宫务府里送的皆是一水的素净料子,相较之下,这淡紫丁香的料子颜色鲜亮,却又不算太鲜艳,花样又很别致,被挑出来也是丁点儿不奇怪。
不过俗话说得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虽然撞了衫,但她和以“气质”闻名的董淇舒立在一块,尴尬的怎么说也轮不着她。
因着这缘故,苏明珠微微一顿后便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只深深的瞧了一旁的淑妃一眼,抬了抬发光一般的容颜从容而过,甚至还在嘴角越发带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倒彷佛是故意一般。
事实上,董淑妃也的确是以为她就是故意的,就在苏明珠出现的一瞬间,她的的面色便微微一窒,只不过瞬间便也收敛了起来,仍旧是一副清冷淡然的模样,仿佛对此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苏贵妃且慢!”
董淇舒表现的平静,但另一位身着鹅黄裙,头插彩珠钗,长着一双水杏眼的少女却忽的起身拦在了苏明珠的面前,她昂了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气愤不满。
苏明珠转身瞧了她一眼,便忍不住的露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来,故意低了头说道:“哦,原来是小玉轮啊,你不开口,我都差点没瞧见呢。”
对面这人,名为宋玉轮,是先帝的妹妹泰安长公主所出的小女儿,因着恰好生在中秋节,被先帝亲口赐名玉轮,特封为玉轮郡主,算起来正是赵禹宸的小表妹,如今年方十五,长得却是十分的娇小玲珑,足比苏明珠低了快一头。
从前几年也就罢了,年纪小不着急,可随着宋玉轮年纪渐大,连她自个便也都渐渐着急起了自个的个头,听说连泰安公主府里,都已在为了这位小郡主寻能够长高的良药良方。
苏明珠这话,简直是正正的戳在了宋玉轮的肺管子上,一点没偏!
果然,苏明珠的话音方落,身姿纤巧的玉轮郡主便气的双颊通红,只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一样:“你!”
见状,苏明珠却反而笑的越发开心:“玉轮这是怎么了?”
宋玉轮紧了紧手心,她虽然脾气大,这会儿倒也知道她决计不能主动提起身高这个话头来自取其辱,当下咬了咬牙,便只是又仰头忿忿不平道:“你见董姐姐今日穿了紫,便故意穿了一样的来显摆!学人精!”
没错,这宋玉轮自小就十分喜欢董家的这位“董姐姐,”十岁起,便闹着非要去与董淇舒学琴,担上了个“半师”的情谊,之后虽然宋家获罪败落,但泰安公主与宋玉轮出身皇家宗室,与宋家的婚事又是先帝促成,先帝多少也有些内疚自己识人不清,误了泰安公主的终生。
这般一来,驸马虽是遭了家族连累,已为流放罪人,但泰安公主母子几个非但未曾被连累,还被加封为长公主,常常召见伴驾,对其多有照顾。在这样略有些尴尬的环境里长大,宋玉轮性子敏感暴躁,对着旁人是谁都惹不起的小辣椒,谁见谁烦,可唯独在董淇舒跟前,却是再乖巧不过的小绵羊,谁敢说她“董姐姐”一句不好,她便定要冲锋在前,将其狠狠的教训一番,堪称是董淇舒身边的第一无脑小迷妹。
因着这个缘故,两人之间因为这事便早已起了不止一次冲突,只不过苏明珠不像旁人,因着岁数身份等等缘故对她处处退让,打从没进宫起,便每次都说的这小郡主怒气冲冲,大败而归,偏偏她每次都是屡败屡战,从来都不长记性。
苏明珠闻言,倒是毫不意外,她抬了头,露出一丝嘲讽的看向了一旁董淇舒:“这样的话,可是你的董姐姐教你说的?”
第11章 择彩
“这样的话,可是你的董姐姐教你说的?”
董淇舒身为淑妃,在外人眼里一向都是仙子一般不染世俗的,对于苏明珠这样的质问自然是不肯承认,她闻言微微蹙眉,露出一丝疑惑来,只恰到好处的停顿了那么几息的功夫,一旁的宋玉轮便赶忙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朝着苏明珠横眉冷对:“董姐姐才不屑与你计较呢!你这样过分,自有旁人看不过去!”
哪里有什么旁人,千秋园里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包括阶上的太后娘娘在内,便都是些与先帝同宗的宗室长辈,虽然口上并不与宋玉轮一个无父的小姑娘计较,但心下也大多生出了几分不满之意,此刻对着她们二人的争执,都只如看一场闹剧一般,甚至还有毫不掩饰摇头叹息的。
相较之下,当真挑起了这事的董淇舒,这会反而干干净净的立在身后,一脸的无奈一般,轻声细语的劝起了宋玉轮,直把小姑娘“劝”的越发不依不饶,自个倒是落了个宽宏大量,得体大方。
苏明珠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董淇舒的这一点,她挑了挑眉,知道董淇舒想要清清静静的立在后头,她却偏偏要拉着她说话:“原来淑妃穿了紫,就再不许旁人也碰一样颜色的?这规矩我倒是第一日听说。”
董淇舒浅浅的笑着:“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玉轮直率可爱,贵妃怎的还与自家妹妹计较?”
这话就说的也很有深意了,苏明珠面带冷笑,也不与她多绕圈子,只又上前几步,立在春日的暖阳里,更显细润如脂,冰肌莹彻:“没有吗?那倒是误会了,我还当淑妃怕叫人比下去,这才不许叫人与你穿一样布料呢?”
的确,董淇舒容颜姣好,算是中上之姿,原本就并非格外的出挑,对上寻常的小家美人且罢了,她身材纤长,气质又清冷出尘,也并不会并比下去,可偏偏她遇上的容貌与气质都不俗的苏明珠。
苏明珠的相貌,是一种咄咄逼人的美丽明艳,打从小时候眉目初开起,只要有她在,旁人的第一时间的目光就决计瞧不到旁人身上,董淇舒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一点,分明处处不及她的粗俗之女,可但凡她与苏明珠立在一处,就生生从光华内敛的珍珠被比成了黯淡的鱼目,尤其此刻用了一样颜色花样的布料,对比就更加的明显。
此话一出,饶是已董淇舒的行事,面色也猛地僵硬了下来,一瞬间连指上套甲都深深的陷进了手心之中。
不过也正是借着这手心的痛意,董淇舒瞬间便也回过神来,立即恢复了方才的淡然平静,这转换快的转瞬即逝,竟无一个人看见察觉——
只除了赵禹宸。
【贱人!】
这句高亢且尖利声响针刺一般的扎进了过来,只叫毫无防备的赵禹宸一瞬间几乎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但就在抬手的一瞬间,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一来是扎都已经扎了,这样没有缘故的动作太叫人奇怪,更重要的,却是他早已知道,这旁人的心声似乎是直接穿进他的脑内一般,即便塞了双耳,也照旧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对方思绪平静时,声音便略低些,而像此刻董妃一般激动的时候,他所“听到”的声音就也会更大一些。
只是……不过是碰巧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罢了,这么点小事,淑妃何至于此?
赵禹宸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看着苏明珠说出这话后,董氏且罢了,一旁的玉轮似乎还要争执不休,正待开口,一旁便又传来了一道严肃的声音:“玉轮,不得无礼!”
说话的正是当今的席间的大长公主,宋玉轮的亲娘,赵禹宸的小姑母泰安。
宋玉轮对自个的亲娘显然还是有几分畏惧的,闻言脖子一缩,虽然闭了口,却仍是拦在董淇舒的面前,对着苏明珠怒目而视。
泰安大长公主虽才年过四旬,但许是因为连产四子,伤了元气,加之摊上了宋家出身的驸马,丈夫流放在外,独自养育几个儿女,却已露出几分憔悴的老态,她瞧着主位上赵禹宸的神色,先开口叫了宋玉轮回到自己身边,才起身带了几分歉意道:“玉轮不懂事,叫陛下与太后见笑了。”
方太后摇了摇头,面色慈爱:“玉轮天真烂漫,有了她,这席上都热闹许多。”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方太后的手心却还是牢牢抓着宝乐,并不许她下去与同龄的宋玉轮接触,说罢,又问起了泰安公主的几个儿子怎的没一起来,家里长媳的怀相可还好之类的琐碎事。
泰安虽为长公主,但从前最是偏袒照顾她的先帝已经驾崩,加上宋家获罪,处境尴尬,此刻却也是丁点不曾托大,对着太后的问话都是小意回答,几乎带了几分讨好殷勤。
叫泰安长公主与方太后这么一闲谈,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说起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要不是对方没完没了,苏明珠也并不乐意与她多谈,见状略等了几句话功夫,见太后的话头停了下来,便也按着规矩上前见礼入席。
赵禹宸面色难看,他原本就因着昨日太后与宝乐的缘故心情低沉,此刻见苏明珠一来,就惹出这么一出麻烦,面色便越发难看,对苏明珠的见礼就也懒得搭理一般,只瞧都不瞧一眼的低头用起了清茶。
好在苏明珠也不是那等旁人不叫起就当真老老实实蹲着的性子,见状正打算自个站起来,一旁方太后见状,便恰到好处的给她送了一副梯子:“你倒来的正巧,咱们这正择彩呢,你也快过来瞧瞧。”
所谓“择彩,”其实就是挑菜单,只不过因着今日龙抬头,下头送上来的单子全是诸如“龙凤呈祥、二龙戏珠、神龙马壮”之类的菜名,连点心主食都是龙须面龙须糖,就算闭着眼睛选也都是大吉大利,就算是择了一个“好菜。”
“谢母后。”苏明珠俯身应了,上前将包着龙头黄稠面的菜单双手接过。
方太后看着她笑弯了眼角:“满宫人都到了,偏缺你一个,才叫陛下派人叫了你来,好在也没耽误。”
苏明珠自打进宫起,方太后便待她一直十分亲近,有时甚至还要比对着董淇舒时都要更偏袒照顾几分。
苏明珠原本就是遇强则强,遇弱更弱的性子,虽然不知缘故,但方太后待她温柔慈爱,又是地位尊崇的长辈,苏明珠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处处尊敬,闲暇之时,也常常去寿康宫请安孝敬,看着太后整日除了为了先帝诵经,就是给宝乐与赵禹宸做些贴身绣活之类,实在是无聊的很,有时也会有意找些有趣的玩意叫太后活泛一阵。
太后自个虽过得寂寥,却并不是那等也不许旁人乐呵的刻寡性子,有她拉着,偶尔也会陪着她玩些牌九五子棋之类,时候久了,婆媳二个倒也十分相得。
此刻苏明珠闻言,当下只笑着应了一声,打开将菜单略扫了扫,便反手合了,格外乖巧懂事一般的笑道:“每次都是这些旧花样,母后想必早就看腻了,不如今年,咱们换个法子?”
方太后卸了套甲,亲手为宝乐剥了一枚果子,面色慈爱:“贵妃想要换什么?”
苏明珠神色自若的撸下了腕间上好的紫玉髓:“不如咱们不按这单子,只自个想一道菜名出来,叫下头若是有手艺的,便不拘旧例,只应了名字做了呈上来,看哪位御厨做的最吉利讨巧,咱们便各自出一份东西赏他。”
“这法子倒也有趣。”方太后微微点头,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句,可一旁的赵禹宸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母后心下分明很是期待一般——
【哈,哀家就知道,再无趣的场面,贵妃一来,都总能有新鲜玩意!】
赵禹宸闻言,一时心情有几分复杂,方才他也偶然听到了母后几句心声,却大都是些端方严肃之态,只如对待宾客上峰般毫不放松,更莫提像对待苏氏一般的轻松随意。
从前,赵禹宸也偶然问过太后为何对苏氏这般看重,那时母后说:“贵妃是威武将军独女,自小便受娘家疼宠,如今苏将军还在镇守边关,唯一的女儿送在宫里,偏你还总是对她诸多嫌弃冷代,皇帝不喜欢,母后也不愿你不痛快,只母后好好待她,也算是叫苏家安心了。”说罢还有特意补充道:“再一者,贵妃性子活泛,哀家也的确很是喜欢。”
赵禹宸还记得,他听了方太后这解释后,便想着母后一向娴静,说什么喜欢苏氏,想必都是为了他才故意哄骗,他当时还为了母后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动不已,立志日后定要好好孝敬!
怎的今日看来,母后素日都虽苏氏多加偏袒,安抚苏家倒像是顺便,反而喜欢苏氏“活泛,”才是当真?
赵禹宸这闪念间,苏明珠已接着道:“既如此,不如便叫臣妾来先想一道?”
“既是你想的主意,自然该你先提。”虽然是说着这样似乎是照顾的话,但方太后的心声里却满是期待,甚至于带了几分雀跃:【嗯,好像有点不对,这怕是又要搞事了?】
赵禹宸闻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便看见苏明珠望着下头的董淑妃,云鬓嫣然,巧笑倩兮:
“臣妾,出一道紫气东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嚣张跋扈苏贵妃:对不起,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不怕撞衫的。
默默吃瓜方太后:哇——刺激刺激,来来来,再撕得响些!
第12章 白莲
这一句紫气东来一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赵禹宸。
他回想起方才董妃那句尖锐到叫人耳鼓生疼的“贱人,”心有余悸的他唯恐旧事重演,一时间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恨不得先往后躲出去五步远!
只不过他才刚刚站起,便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只好不尴不尬的解下了腰间的龙纹玉佩放了下来,轻咳了一声道:“朕也添一份彩头。”
一旁的魏安何等伶俐,立即便寻了一方山水纹木漆盘,将贵妃的玉镯与陛下的玉佩都放上去捧了下来。
说了这话,众人才纷纷恭敬点头微笑,收回了疑惑的目光,赵禹宸见状却还不放心,面带担忧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董淑妃,赶忙又接着说道:“既是在千秋园,朕便出一道千秋万世。”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恍然,下头的宋玉轮更是迫不及待的朝着苏明珠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苏氏再嚣张,也不过是贵妃,身为帝王的他都有意为董淑妃开解,说了千秋万世,董淇舒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她临波水仙一般缓缓起身,拔下了发间的衔珠钗放到漆盘上,手举浊酒,目光含情的望他一眼,声音轻柔:“臣妾亦只盼陛下千秋万世。”
可与此同时,一句近乎怨毒言语也几乎同时传了过来——【苏明珠,今日之耻,我总有一日叫你悔不当初!】
不过正好穿了一样的衣裳罢了,即便苏氏这般故意提起的确是可恶可憎了些,可这么些许小事,何至于这般记在心里,倒彷佛是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赵禹宸暗自皱了眉头,就更莫提,还是这般面上对着他柔情似水、云淡风轻,心内却是满腔怨恨,怒目切齿,虽说这怨恨不是对着他,但这虚假的情意还是难免叫他生起了几分被愚弄般的难受。
赵禹宸心中的纠结无人能知,只是表面上看他们一副帝妃情深的模样,下头的宗亲贵胄们便也连连应和,卸扳指的卸扳指,解玉串的玉串,其中又已宋玉轮最是激动,只恨不得连浑身的配件首饰都送出来,好赞同千秋万世最是大气祥瑞。
按着常理,到这了这步,这“千秋万世”就合该顺理成章的定下了,可偏偏这时方太后却忽的开了口:“哀家瞧着,这‘紫气东来’倒也不错,说来贵妃与淑妃今个儿都穿了紫衣裳,这也是她们心有灵犀,定这‘紫气东来,’一来是个好兆头,二来也显得咱们后宫和睦。”
狗屁的心有灵犀、后宫和睦!
一瞬间,连赵禹宸都有些失了帝王的涵养,只在狠狠腹谤了一句,抬头看去,说出这话的方太后面色端方,笑意慈和,任谁看去,都只觉着这是太后看出了方才的二妃之间的冲突,有意调和、和缓后宫之间的关系,即便心思晦暗些的,也只会以为太后是有意叫后宫呈分庭抗礼之势,免得一家独大之类。
若非赵禹宸有了这一门能听人心声的异术,谁能猜出,方太后之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完全为了看、热、闹!
【这么好的热闹,就这般压下去多可惜,还是得哀家推上一把才成!】
一旁宝乐也紧跟着母后应了一句:“女儿也觉着紫气东来好听!”
听着母后只如看戏一般的期待心声,赵禹宸的面色越发复杂,他在太后膝下长了十几年,一向以为母后是世间最温柔慈爱,端庄贤淑,叫人尊之敬之的国之典范,可如今他才知道,母后待他并非真心视若己出,心底里,甚至也并不贤良淑德,竟还是这样一副爱看热闹的促狭性子!
不,或者说,也正是因为他并非亲生,母后才会这般对他处处遮掩伪装罢了,想来,日后宝乐对母后的了解,该是要比他清楚得多,一念及此,饶是距离宝乐要玄武纸镇已过了两日,赵禹宸却还是心头发沉。
孩子于母亲的感情孺慕,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影响巨大的,就算明知方太后的确是在意他并非亲生,对宝乐是女儿身的事也的确是心存不甘,但母后亲手抚育他十七年的用心辛劳做不得假,太后嫡母的身份地位更是名正言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不孝。
只不过心内清楚是一回事,自那日之后,每每想起,赵禹宸心底还是会泛起一丝丝说不明的情绪,似委屈,似不平,也似失望愠怒,诸多情绪一种种的纠缠在一处,沉的深不见底。即便赵禹宸贵为帝王,但对上方太后,也只余了满腔复杂无措。
但不论心内如何复杂,赵禹宸向来纯孝,太后的面子都是不得不给的,原本的“千秋万世”果然便因此换成了“紫气东来,”淑妃虽心内越发愤怒,但口中却也温柔有礼的应下了方太后这提议。
苏明珠见状笑的越发明艳,只侧头觑着董淑妃的谦让,面带嘲讽,日光之下,发间的紫藤晶坠都轻闪出一片氤氲的光芒。
等到董淇舒说罢,她闻言福身子一礼,转身入了座,却又不急不缓的看向了对面的董淇舒,似笑非笑:“原来淑妃竟与我的眼光这般相像,倒当真是有缘,只是妹妹冷清孤高,五官寡淡,却是撑不住这紫藤花,我那有绣了白莲的苏州素锦,下回倒是可以给妹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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