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节(1 / 1)
谢蕴是暗中被护送着回来的,为防止走漏消息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一路回来行迹都很隐秘,进城也是不曾声张,一回来也顾不上回谢家,直接就奔到楚王府看十公主和孩子,十公主失而复得,自然是十分激动,抱着谢蕴哭了许久,直接成了泪人,是喜极而泣。
谢蕴看到清瘦的十公主和自己瘦弱得孩子,也是自责到了极致,十公主哭,他也哭,傅悦不忍瞧着,转身走了出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
在药阁外面等了许久,谢蕴才出来。
比之前憔悴清瘦了许多,左边眉尾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应该是之前受伤的,被人砍到这个地方,也是他命大,否则当场就没命了。
许是一路赶着回来不曾好好休息,灰白色的衣袍有些皱乱,整个人都风尘仆仆的,刚才哭过,所以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红,可气质依旧是清俊高雅卓尔不群。
傅悦这么瞧着他活生生的模样,目光微红,却是面含笑意,显然也是欢喜的,有些唏嘘的打量着他片刻后,看了看他后面,没看到十公主和孩子,不由挑眉:“都叙旧完了?”
谢蕴走到她面前,闻言苦笑:“如何能完?只是我既然回来了,来日方长,日后我一家三口会一直在一起,不急于这一时,父亲和母亲都在府中,我该回去见他们了。”
傅悦点了点头:“谢世伯和谢伯母确实是一直担心,这段时日谢世伯病着,谢伯母独自撑着谢家这一团乱局,也是苦了她了,如今你回来了,他们欢喜之余,也能松一口气了。”
对于谢家近来发生的事情,谢蕴想必在北境就已经知道了,那些人找到他,必定会第一时间禀报,所以,他不意外,也不多说多问,只是有件事,她必须做。
只见他看着傅悦,神色如此的郑重,拱手低头,很有仪式感的弯下了他的腰。
傅悦往后退了一步,一时惊诧:“你这是做什么?”
以往谢蕴也有过给她这样行礼,可都大多在人前,且行的是她楚王妃的身份,可如今他们私下在这里,她只是聂兰臻,而他,则是谢蕴哥哥,他不需要这样的。
谢蕴缓缓起身,笑的如沐春风,如年少时对她的耐心和宠溺:“我在谢你啊。”
傅悦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跟我谢蕴哥哥还这么客气作甚?”
谢蕴清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这不是客气,如此大恩,本该叩头致谢的,只是我想,就算我想这样做,你怕是也绝对不愿受,所以只好敷衍一些,不过谢意是真的,若非你,婉清和孩子……”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去想象。
他的妻儿,差点没命。
他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艰险,可看着婉清和他的孩子这般情况,他便想象得出当时他们母子生死徘徊的惊心动魄。
傅悦莞尔笑道:“都过去了,如今你能平安归来,他们母子也都活着,不管如何,日后都会好的。”
谢蕴点了点头。
“不过我便罢了,那两位你才应该去谢谢他们,这些时日,他们为了婉清和孩子,还有谢世伯,可是耗尽心思的。”
谢蕴笑道:“自然得好好谢谢他们的,只是我现在这样……再等等吧,改日登门好好谢谢。”
傅悦笑着颔首,她想问的话有许多,可现在都不是时候,所以,没有多问,只浅浅笑道:“好了,你先回谢家吧,谢世伯他们虽然知道你回来了,却不知你今日到,这些日他们可都翘首以盼着,看到你定然高兴。”
谢蕴本就是赶着回去,才没有和妻儿多待,闻言轻轻颔首,便走了。
她走后,傅悦才走进十公主的屋里。
十公主刚才应该是太激动了眼睛都肿了,现在都还在流泪。
“他回去了?”
“嗯,刚走。”
十公主点了点头,抿着唇忍着泪,可还是忍不住。
傅悦忙坐过去安慰她:“好了,他不是活着回来了么?这是喜事儿,可不要再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别忘了,你这可还没出月子呢,哭会伤身的。”
因为她身子特殊,哪怕已经快两个月了,十公主还是在坐月子,姬亭的意思是,起码要满两个月的月子才行,所以,她现在确实是还没出月子。
十公主哭笑着说:“我这是高兴,若非……我是极度不愿意他从我眼前离开的。”
她多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起,可他要回一趟谢家,而她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
傅悦轻轻拍着十公主的背,轻声道:“他应该晚些会过来,最多再有两日,就可以接你和云开回去了,正好在过几日便是初十,可以办个双满月了。”
闻言,十公主含泪笑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谢云开,目光复杂歉疚,很不是滋味:“倒也是了,原本我还觉着遗憾,满月办不了,双满月也不行,还真的是委屈这个孩子了,毕竟那件丧事才过了,人人都以为夫君不在了,不好铺张庆贺,可如今他回来了,之前那桩荒唐的丧事就不算什么了,倒是可以热闹一番了,也算是扫一扫谢家这几个月的霉运吧。”
谢家这几个月几经动荡,如今可算是都过去了,也该办个喜事儿冲一下了。
傅悦凑过去,戳了戳云开脸上这半个月来新长的肉肉,笑嘻嘻的道:“可不是么?我们云开都快两个月了,好不容易长了点肉,也该出去见人了。”
经过姬亭近两个月的调理治疗,谢云开的身体好了不少,脉象扎实了,自然就开始长肉了,虽然远不及一般两个月大的孩子那般壮实,可看过它之前瘦成小猫似的模样,如今这样的,真的是天差地别了。
那两位都说了,这孩子虽然先天不足,可若是好好养着,以后再学点武艺强身健体,还是有可能如常人一般的,他和当年的四公主还是不一样的,四公主是周皇后怀孕的时候被下了毒伤了心脉,又惊了胎早产,所以才难以成活,一直被吊着一口气,而谢云开在生的时候,及时开腹取出,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只是开始的时候弱,可以养好,不过,开始的这几年,要小心再小心才行,最好是挑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养着。
燕无筹已经提议,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把谢云开带回长幽谷燕家养着,就当做是他收了一个弟子,这样的话,带回燕家也不违反家规,然而,他这提议一出,姬亭立刻就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半点不肯让步。
他老人家是这个意思:这孩子虽然是俩人一起救的,但是他功劳大多了,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把这孩子拉扯到现在,熬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凭啥便宜了燕无筹,要带也是他带回苍茫山养着!
苍茫山也是难得的好地方,住在那里的人,除了意外死亡的,都一个赛一个长寿,跟燕家比可也没差的。
不过,不是他收徒,而是收徒孙,美其名曰,年纪一大把了,收个那么小的徒弟不像话,收个徒孙好了,就当抱孙子。
他统共也就傅悦这么一个独苗,不对,徒弟,所以,谢云开就成了傅悦的徒儿,傅悦被迫为师,那种感觉很微妙。
十公主笑了笑,蓦然想起什么,笑容忽然敛去,她犹豫了一下,问傅悦:“表嫂,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事就说啊,跟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十公主目光沉静的看着傅悦,是在问,可听着语气看着神色,已经是肯定了的:“谢家的这些事情还有夫君遇刺,我和云开接连出事,都是父皇让人做的,对不对?”
虽是如此,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傅悦不说话了。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十公主说过与皇帝有关,不管是之前她马车失控和品儿跟她说谢蕴之死的事情,还是谢蕴遇刺,她都不曾说过跟皇帝有关系,可这些事情如此明显,十公主岂会猜不出来。
不管对于谁来说,怕都是难以承受的,不管皇帝如何,她是十公主的亲生父亲,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到这个地步,如何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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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一回事儿,可当他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时候,依旧是戳心的痛。
见傅悦缄口不言,十公主苦苦笑着说:“表嫂其实不瞒着我,我一直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泯灭人性,不过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也麻木了,这次的事情,算是我还了他血脉之恩,以后,我只是母妃的女儿,只是谢家的媳妇儿,与他在没有任何关系。”
之前她不懂,为什么三姐会和父皇闹到这个地步,十多年都不肯见他,如今明白了,有这样一个父亲,当真是一种罪过!
第65章 茫然无力,秋后蚂蚱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问,可如今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彻底死心。
之前马车失控时的惊心动魄和生子时的绝望心痛,她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她便罢了,晕开的身子骨如此弱,不好养活,以后可能也无法恢复如常人一般,那孩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而这些,全都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给的。
傅悦缄默不言,皇帝和十公主父女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多做置喙,虽然她对皇帝恨到了极致,对赵家恨不得屠灭殆尽,可有些事情,她不屑多言,不过十公主能想的明白,日后能少许多为难。
冯蕴书今日进宫去看那贵妃了,一回来便得知谢蕴不仅活着,也已经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过来看,之前谢蕴没死的事情,除了谢国公夫妇和十公主,傅悦谁也没说,所以,她不知道,不过谢蕴已经不在了,只是不管见没见到人,得知他还活着,都是欣慰的。
谢蕴离开楚王府没多久,他回来的消息就由暗卫第一时间禀报了正在宫里日常看着皇帝的赵禩耳边。
赵禩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眯着眼看着肃十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肃十一忙回话:“回禀殿下,谢大公子没死,已经回来了,刚刚属下亲眼看到他从楚王府出来回了谢家。”
赵禩一阵心惊震撼。
谢蕴……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
父皇当时派了那么多人去,又筹谋了那么久安插人在他们父子身边,本以为可以一击而中,让谢蕴回不来,谢国公又是这样,那谢家再如何也不足为惧,太子那里,也能相对少了许多麻烦,可如今,谢蕴回来了……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可他怎么就活着了呢?
当时的计划,可是顺利进行没有任何纰漏的。
那具尸体,也是经过验证了的。
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他沉思片刻,越想越觉得古怪:“这件事不简单,你立刻亲自带人去一趟北境,追查此事,本王倒要看看,谢蕴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是……”
赵禩又道:“传本王的命令,让肃九回来。”
十六肃卫为他所用,可肃九却是跟着他最久最近的一个,他回来之前,吧肃九留在东越,带人铲除荣王当时派去杀他的余孽,所以肃九一直没回来,荣王的人在得知荣王兵败死后,也纷纷隐蔽起来,不好根除。
倒是荣王那四个孩子,当时被秘密分开送走,因为有荣王留下保护他们的人和另一股势力出手相护,根本没办法赶尽杀绝,不过还是被追到了两个,按照皇帝的密令,当场处死了。
还有两个不知下落,皇帝蛊毒发作后,他也下令到此为止,撤回了追查剩下两个姑娘的追杀令和暗龙卫。
两个小姑娘罢了,终归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肃十一颔首:“是。”
“去吧。”
肃十一躬身退下。
赵禩这才走过去,看着难得的平静昏迷着的皇帝,眸色幽深难以捉摸。
隐隐可见,有那么一丝茫然和无力……
皇后宫中。
皇后正在和太子说话。
太子自从上次伤势痊愈后,就投入十二万分的精力在朝政上,想尽办法将之前奉皇帝命假装支持他的那些朝臣以及近来从地方升来的新贵收归己用,也都卓有成效,他又时常来找皇后请教,皇后虽然不曾理会过朝政,可也总能给太子一些不错的提点,近来母子俩关系十分和睦。
原本近来地位愈发稳固,府中侧妃又即将临盆,太子该是心情愉悦的,可如今,却脸色不大好。
沈儒自从重返朝堂后,一直和他对着干。
这次沈儒是铁了心要帮皇帝为赵禩收拢人心,似然曾被冷落,可位极人臣二十多年,根基犹在,皇帝复用后,自然有的是人闻风而动,这一个多月来,他奉旨清理荣王余党,动作迅速又挑不出错处,如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该顶罪定罪,发配的发配,降职的降职,而那些空出来的官职,安插进去的大部分是皇帝和他的人,自然也都算是赵禩的人,如今赵禩忙于新军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介入朝局,可在朝中的地位,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禁军和御林军都是皇帝的人,京畿驻扎的新军是赵禩一手带人征收整编的,而手握北境军政大权的安国公是他舅舅,如今又在京中为他撑腰,而裴家也和云家有姻亲关系,虽然并没有表态支持谁,也勉强算是赵禩的助力,赵禩在军方的势力不容小觑,而自己这个太子,虽然监国掌权,可事实上,手上的兵权并不多,而在京中,根本调不动一兵一卒。
对于掌权者而言,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可他却没有,岂能不烦躁。
这样下去,就算以后他赢了这个位置,有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人在一旁,想要除掉难,不除掉又不安,终归不是个事儿,何况,赵禩手里掌握着的,还有暗龙卫!
对于太子的这些忧愁和烦躁,皇后思忖许久,只淡淡的说:“你且先不用忧心这些,再等等吧,等楚王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闻言,太子诧然:“母后的意思是,楚王会支持儿臣?”
皇后反问:“不然呢?”
太子一时无言,不解的看着皇后。
楚王之前的态度很明确,哪怕支持荣王都不愿支持他,为此还曾和谢家起了嫌隙,虽然最后,荣王起兵,楚王府也没有帮什么,还被围攻了,可足以说明,楚王府并不看好他这个太子,而楚王也一向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如今会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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