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1 / 1)
坐下后,傅悦轻声道:“我方才去看了裴笙了,也把了脉,虽然伤势有些重,可幸好未伤及性命,等醒过来好好养着便是,夫人不必太担心,且先顾好自己才是。”
裴夫人忧心仲仲,拧着眉头道:“我自知笙儿性命无忧,可大夫说了,她伤了脑子,不晓得何时能醒过来,也不知醒来后可会有隐患,最重要的是……这桩婚事还在,她就算醒过来,怕是也受不住,还不晓得会如何闹呢。”
凭着她昨夜那宁死不嫁的刚烈性子,若是这桩婚事解除不了,难保昨夜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
一次都险些没了命,若再有下次,怕是也不会有这次那么好运了。
傅悦眉梢一挑:“怎么?难道事到如今,裴侯还坚持让阿笙嫁给云筹?”
裴夫人面色顿时变得有几分恼恨,咬牙愤声道:“可不是?今儿一早,他同我说,不管如何,这桩婚事乃陛下所赐,本就难以更改,如今又与云家定下了,已成定局,只要笙儿还活着,便只能奉诏出嫁,否则,等待裴家的,便是灭顶之灾。”
闻言,傅悦拧紧了眉,沉默不语。
看来,此事内幕极深……
她想了想,问:“夫人,裴侯可有同你说过为何如此迅速的妥协?”
裴夫人摇了摇头:“我嫁给他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铁石心肠的模样,我也明白不可能无缘无故,所以再三逼问,可我不管怎么问,他就是说了是陛下赐婚不可违背,若是抗旨,便会为裴家带来灭顶之灾,其他的便是什么都不说。”
所以,就算裴笙撞柱自杀一次,也没能改变裴侯的决定,到底是为什么,让他狠心至此?
皇帝赐婚虽然说难以更改,可傅悦很笃定,绝非因为这个缘由。
裴夫人半分没有昨夜面对裴侯时的强势刚硬不顾一切,此时的她,便只是一个伤心的女人和担心孩子的母亲:“其实我也明白,只要陛下下了明诏,这桩婚事是十有八九退不了的,本来盼着他回来,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再论其他,哪怕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认了,我也并非要他一定要不顾裴家抗旨护女,只要有所作为,起码尽力了,可他倒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葬送笙儿的一生,如今,连笙儿的性命和我都不顾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夫妻这么多年,俩人从未红过脸,哪怕府中也有妾室庶子,可裴侯拎的清,嫡庶分明,她也不屑于计较为难那些妾侍庶子,所以夫妻俩感情一直极好,再大的事情,裴侯都不会瞒着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裴侯很了解,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却怎么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本以为不管怎么着,昨夜裴笙都自杀拒婚了,她也这般放下狠话表了态,他无论如何都会投鼠忌器,可今日一早,他便告诉她,不管如何,这桩婚事定下了,不会更改,也更改不了。
傅悦也是第一次瞧见裴夫人这般模样,不晓得如何宽慰,也晓得说得再多也宽慰不了,正想着如何开口,门口婢女匆匆进来。
“夫人,安国公夫人过来了,说是想看看夫人和四小姐,现在人就在院子外面。”
裴夫人显然是气极了云家,一听到婢女的禀报,便当即面容狰狞了几分,咬牙恼恨道:“让她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们云家的人,笙儿也不需要她去看,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那婢女有些为难:“可是夫人……”
裴夫人冷着脸厉声问:“怎么,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
那名婢女忙跪下,一脸惶恐道:“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她不敢说,裴夫人和傅悦都晓得。
裴夫人方才只是一时气恼,如今宣泄出来后理智回来了几分,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才用一种带着几分忍耐的语气道:“你就说我和四小姐都病得不轻,如今正由楚王妃为我们看诊,为免过了病气给她,就不见她了,让她不必挂心我们母女,回去好好照看云四公子便是。”
那婢女这才领命退下。
傅悦无奈笑道:“幸好我略懂医术,如此说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夫人这些搪塞的话,她怕是全都不会信。”
裴夫人淡淡的道:“她既知道我是不愿见她的,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她怕是也不想见我的,她儿子被笙儿所伤命悬一线,我的笙儿也因着他们差点没了性命,我们都知道见了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徒增不快,如此,有个理由搪塞,大家脸面上过得去便是,只是……”她看着傅悦,有些羞愧道:“刚才一时激动,让王妃见笑了。”
傅悦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无妨,不过确实是有些惊讶,夫人一贯仪态万方礼数周全,怕也是第一次这般怒不可遏,说起来,也不过是慈母之心罢了。”
裴夫人苦笑着没说话。
傅悦沉吟片刻,忽然问:“夫人,我且问你,若是侯爷执意如此,阿笙又怎么都不肯嫁,你待如何?”
裴夫人深吸了口气,抿着唇毫不犹豫的咬牙坚定道:“笙儿是我十月怀胎痛了一天生下来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尽管不至于当真让裴家上下为她蒙受大祸,可作为母亲,护犊乃是天性,若当真走投无路,我便是豁出了这条命,让她守孝也好,也绝对不会让她被强行送去云家!”
她说的决绝,半点不像气话,傅悦知道,她是认真的。
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作为母亲的,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如同当年,为了瞒天过海抱住她的一条命,娘亲不惜自焚,烧了整个庆王府,用庆王府上下那么多性命来换取她逃出生天的机会,如今,裴夫人也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方法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作为裴家的主母,她自然不会真的为了自己的女儿不顾裴家整个家族,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是裴笙不愿意,她也会豁出性命去护着裴笙,这便是作为母亲对自己孩子没有道理的维护。
她虽然还没有做母亲,可她也能想象得到,如果以后她也有了孩子,她也会不惜一切的护着她的孩子的吧。
她神色动容的看着裴夫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裴夫人见她这般目光看着她,复杂又动容,不由苦笑问:“怎么?王妃为何如此看着我?难道是觉得我疯了?”
傅悦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只是看着夫人这样,想起了我的娘亲。”
裴夫人挑眉:“王妃的娘亲……祁国皇后?”
傅悦笑而不语。
其实,周皇后对她,也是丝毫不差的。
裴夫人见她不想多言,也不多问了,当然,也没有这个精气神了,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叹声道:“罢了,我有些乏了,怕是不能与王妃多说了,早上开儿说荨儿因着笙儿和我的事情一直焦心忧虑,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坐着月子不能出来,我也去不得她那里,裴家的事情不宜外传,也不好请谢夫人过府,可开儿不善言辞,怕是又宽慰不了她,王妃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烦请王妃代我去陪她说说话,可好?”
傅悦的话,谢荨总是能听得进的。
傅悦不做多想,直接颔首道:“自然好,那夫人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裴夫人颔首,吩咐候在一旁的杜嬷嬷带着傅悦出去,前往谢荨那里。
可刚离开裴笙的院子不久,在花园小径中看到了安国公夫人,看样子,是在等着她的。
傅悦顿足挑眉,她却已经走了过来,淡笑着给傅悦见礼:“妾身见过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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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悦神色未变,只淡淡的道:“安国公夫人不必多礼。”
安国公夫人这才站起。
傅悦意味不明的笑道:“夫人不回去照看云四公子,倒在这里看风景,真是好雅兴。”
原本安国公夫人今日来裴家,便是为了照看伤重的云筹,既去见裴夫人未果,应该会去继续照顾云筹,如今在这里,身边也没有裴家的人相伴,着实是不该。
安国公夫人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的道:“妾身晓得王妃今日也在裴家,若是看完了裴夫人和四姑娘出来,定会去看世子夫人,便特意在此等候王妃,不是为了看景致。”
她倒是直白。
傅悦一脸不解:“哦?等我作甚?”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裴夫人和四姑娘的情况,我是见不到她们了,所以只能问问王妃,不知裴夫人和四姑娘病得可严重?”
其实,她是想问,那母女俩是怎么病倒了的。
昨夜他们走后,裴家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裴家将此事压得很死,本是发生在裴笙院子里的,哪怕是府里面,知道的人就不多,都被勒令不许多说了,他们所也留在裴家照顾云筹的人又不晓得裴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裴夫人和裴笙都病了,她一早过来,也发觉了裴家气氛有些凝固紧张,便也猜得出,昨夜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母女里一起病倒了。
可到底什么事呢……
傅悦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淡淡的道:“夫人既然是来照看云四公子的,那便好好照顾他便是,其他的事情,又何必多问呢?”
安国公夫人诧然一瞬,而后深深的看着傅悦,淡笑着问:“王妃似乎对妾身……有很深的敌意?”
虽说问话,却语气笃定。
傅悦挑眉,而后摇了摇头,很坦然的道:“安国公夫人想多了,我对你,并无敌意。”
安国公夫人不置可否,换了个说法:“可是王妃很不待见妾身。”
傅悦面色依旧坦然:“这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么?”
安国公夫人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比她小了一辈的楚王妃,她总共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接触的更是寥寥,可对她的名号,可从不陌生,特别是去年,北境的战火,便是因她而起的,听闻她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似乎心思单纯胸无城府,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如同现在,她言行举止随性恣意,似乎言者无心,却又夹枪带棒,倒是挺有趣。
第266章 出言相劝,云筹醒来(一更)
她深色僵了一瞬,才莞尔笑道:“王妃说话倒是直率坦诚。”
傅悦勾了勾唇,淡淡的道:“我一贯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说话直白了些,若是让安国公夫人听着不爽快了……夫人多担待些。”
安国公夫人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傅悦淡淡的道:“我还要去看谢荨,如果夫人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就打算要走。
安国公夫人却忽然开口问:“王妃是打算插手阻挠云家和裴家的这桩婚事么?”
傅悦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安国公夫人也看着她,清明直白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试探。
傅悦挑眉:“夫人何以如此问?”
安国公夫人淡淡一笑:“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楚王府怕是最不情愿看到云家和裴家联姻了吧。”
傅悦不置一词,只淡淡的看着她。
安国公夫人走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楚王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如今两家既已表态,便是不可更改,哪怕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了,婚事还得继续,所以,不管你有何打算,我劝你切莫插手,免得徒劳无功,甚至因小失大。”
傅悦闻言,眉梢一挑,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噙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眼神却很清冷的看着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也静静地看着她,从容微笑。
傅悦看着她片刻,才淡淡地问:“安国公夫人,你是在警告我么?”
安国公夫人敛眉垂眸:“王妃误会,妾身只是好心提醒。”
傅悦依旧笑着,眉眼间却一片冷然道:“可我却以为,你就是在威胁我!”
安国公夫人有几分愣神的看着她。
傅悦一笑,眉目间尽显张狂和冷傲,仿若肆无忌惮一般冷笑道:“安国公夫人,你我素昧平生,有些话,你本不该跟我说的,我这个人嚣张任性惯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全凭心意,你刚才的话,在我这里,可以说是一种挑衅,原本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插手这件事,如今看来,不需要犹豫了。”
安国公夫人眉心一跳:“楚王妃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这是云家和裴家的事情,裴侯已经允婚,难道你想越俎代庖?”
两家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唯有楚王府这个变数,她就是怕傅悦会插手干预,才好言相劝,若是适得其反……
傅悦却没有多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国公夫人,便直接走了。
安国公夫人还想叫住她,可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只能看着她走远。
正拧着眉沉思着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扭头看去,看到云弼留在云筹身边的手下疾步走来。
她见他跑的有些急,心下意识的悬起,可还没来得及问,走到她面前的男子就禀报道:“夫人,四公子醒了。”
安国公夫人面色一喜,急忙往云筹所在的院子疾步走去,那心急火燎的模样和速度,瞧着倒像是去看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云筹醒过来了,却很虚弱,连坐起来都不行,只能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安国公夫人进来的时候,大夫正在给他重新换药包扎。
而云筹正微微侧躺在那里任由张大夫给他小心谨慎的换药包扎,原本就木讷寡言的性子,如今这羸弱的病态之下,加上着那古井无波的眸色,整个人瞧着没有半分生气,若非眼睛是睁开的,呼吸时均匀平稳的,还以为是个死人。
安国公夫人见他是醒着的,松了口气,然后,也没有多问什么,静静地等大夫弄好之后,才将张大夫叫去外间,询问云筹的伤情。
云筹的伤势倒是没什么问题,虽然伤的有些严重,可并不致命,就只需要好好养着,按时吃药换药,暂时不要起身下床以免扯裂伤口,伤就会慢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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