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1 / 1)
老谢头兀自喘着粗气,眼睛猩红,“你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方才那一下子,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这会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身形一个踉跄。
孔婆子的两个孙儿见状,忙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他。
杨氏正想冲过去扶丈夫一把,谢悠然已一把拉住了她,神色漠然地冲她摇了摇头。
她倒想看看,今日老谢头到底想干什么!
老谢头喘过气来之后,便又拄着拐杖,走到谢保顺的面前,一扬手,狠狠给了他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道:“我打你个六亲不认忤逆不孝的畜生!你纵女行凶,逼死了老母还不满意,又逼死了你妹妹,如今,这一家抬出两口棺材,你可满意了?是不是还要逼死你老父我,逼死我们前院所有的人,你才满意?”
谢保顺涕泪而下,伏地痛哭:“爹……”
老谢头喘着粗气骂道:“你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儿子,今日就当着你娘和你妹妹的面,当着里长和族老以及诸位乡亲的面,我们父子写下文书,从此断绝关系,以后,你不再是我谢有才的儿子。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再见就是仇人!”
听到这话,谢保顺彻底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老父,仿佛不认识似的。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
明明他们大房才是最无辜的,明明他们一家子才是被一步步逼到这份上,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逼死了母亲和妹妹?
这时,族老们和里长也都被请来了,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众人都上前来相劝:“有才啊,你消消气,都是骨肉亲人,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呢……”
“是啊是啊,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没必要非得变成仇人……”
“两家都有错,彼此各退一步,不就完了?”
两家都有错?谢悠然忍不住了。
她冷笑一声,越众而出,朗声道:“既然我爷把族老们和里长都请来了,那么,今日咱们就当着诸位乡亲的面把事儿掰扯清楚,也好让大家来评评理,看到底是我家的错,还是这前院的错。”
老谢头看到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手杖指着谢悠然,怒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滚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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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悠然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爷,您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您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爹扣上了一顶纵女行凶的大帽子了,还不许我出来替自己辩解几句吗。再说了,您看我爹,都被您打得连身都起不来了,我再不出来替他说几句公道,岂不成了不孝之女?哪有女儿眼睁睁看着爹爹受委屈被冤枉而不管不顾的?”
“你……”老谢头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个忤逆不孝的小孽障,眼里还有长辈吗?别以为你挣了几个破钱就了不起了,有你这么跟自己的爷爷说话的?你爹娘就是这样教养你的?”
几个妇人也上来劝:“大丫啊,他总归是你爷爷,你可不能这么言语不敬……”
“就是,不管怎样,这里还摆着两具棺木呢,死者为大,不好这么闹的,说出去也是坏了你的名声……”
“是啊大丫,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姑娘家,你爹都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小辈站出来,的确不合适……”
谢悠然冷冷地睨着那人,“婶子,你看我爹那样,还能说得出话吗?”
那妇人愣了一下,下意识望向了谢保顺。
后者被两个闺女搀扶到了一边,浑身无力地坐在板凳上,神情凄楚,眼神空空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的确不像是个能主事的。
当下,那妇人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这时谢广成咳嗽了两声,站起来道:“有才叔,不管怎样,今儿可是我婶子和妹子出殡的日子,不好误了时辰,你两家的事,不妨往后放一放,改天再说?”
“不必。”老谢头冷着老脸道:“今儿这事不了,我妻女就算下了葬,在地底下也死不瞑目。今日,我就要好好的清理一下门户,为她们讨个公道,这样,她们才会走得安心。”
其实前后院两家的那些事,谢广成多少还是清楚的,本想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顺利将仇氏和谢保玉送出家门安葬,奈何老谢头不领情,非得固执地要讨什么公道,清什么门户,那他也只能顺其自便了。
“既然这样,”他转向看向大房一干人等,“保顺,你的意思呢?”
谢保顺捂着胸口,喃喃道:“但凭族老和里长做主。”
他刚才被老谢头狠狠打了一拐杖,又被扇了好几个耳光,如今一脸红肿,满身的狼狈,再加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失望,导致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第324章 算总账
谢广成点点头,道:“既这样,那我就做主了。”
然后对杨氏道:“弟妹,孩子还小,见不得这种场合,要不,你先带他们回去?”
四宝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惊到了,这会子正哭闹个不停,杨氏哄了许久也不行。
闻言,她望向了谢悠然。
谢悠然点头,道:“娘,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回去吧。”
老谢头今儿闹这一出,分明是想跟他们算总账,这送葬看样子也送不成了,索性就好好跟他算上一算,他想讨公道,他们还想讨公道呢。
二丫一听,态度坚决道:“我不回去。”
她要留下来,和爹爹姐姐一起,陪着他们。
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要能给他们做坚实的后盾,也行。
杨氏只好道:“三丫,那你跟我走吧。”
“哦。”三丫乖乖地,跟在杨氏身后,带着四宝回后院了。
谢悠然和二丫便站到了谢保顺的身后,姐妹俩下意识地挺起了脊背,站得直直的。
两方人员坐定,谢广成对老谢头道:“叔,你可要想清楚了,保顺毕竟是您的亲儿子,您真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老谢头冷冷道:“我没有这样忤逆不孝,纵女行凶的儿子!这个家,若不是他,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这田地……”
谢保顺心里苦,却笨嘴笨舌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广成皱了皱眉,道:“有才叔,你说保顺纵女行凶,此话从何说起?”
老谢头手杖一指谢悠然:“你问她!问这个孽畜,她是如何跑到牢里去逼死她小姑的?”
老谢头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大家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连谢保顺也有些愕然,“大丫,怎么回事?”
谢悠然冷笑道:“爷,小姑明明是自己畏罪自尽的,当时的场景,狱卒可都在场,他们能作证的,分明是我小姑自己撞的墙,怎么又怪罪到了我头上?”
老谢头腥红着眼道:“若不是你跑去狱中言语刺激你小姑,你小姑何至于自尽?”
谢悠然冷笑,“我是去了牢里,但是,我不应该去吗?我弟弟被她偷走,还残忍地扔进了沟渠里,若不是他命大,如今办丧事的,可就是我家了。站在苦主的立场,我跑去牢里骂两句差点害死我弟弟的罪犯又怎么了?爷,你那心眼也长得太偏了吧?我弟弟可是你的亲孙子,在血缘关系上,他跟你的关系可不比我小姑远,可你把他当回事了吗?在你眼里,你闺女是宝,我弟弟就是根草是不是?还说我爹纵女行凶,爷,纵女行凶的分明是你!”
全场哑然。
老谢头涨红了老脸:“你小姑纵然有错,可也得由律法来惩治,你胆大妄为,分明就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随意草菅人命,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谢悠然讽刺一笑,“爷,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草菅人命了?明明是小姑知道自己罪孽难逃,以死谢罪,怎么如今又怪上我了?难道我不去牢里,她就不用死了吗?西陵的律法,偷盗孩子是死罪,杀人偿命是死罪,哪一条不够她死一死的?爷,你心疼闺女,想拉个垫背的,也不用这样胡搅蛮缠吧?”
“你……”老谢头气死了,手指哆嗦着指向谢悠然,“牙尖嘴利,一派胡言。”
谢保平眼见老父被怼,赶紧出来在一旁帮腔:“大丫,你小姑本性不坏,若不是你苦苦相逼,她何至于走这条路?当初,若不是你逼着她嫁人,她又怎会匆匆嫁到霍家,受尽了凌辱?若不是在霍家实在熬不下去,她又怎会想要要报复你,最后一时冲动做出了这等错事?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是你一步步相逼,才有了今天这局面。要说有责任,你也有责任,不能全怪到小妹头上。”
谢悠然无语了:“这么说,我是罪魁祸首了?那我倒要问一问二叔了,当初,我为何要逼着爷奶把谢保玉嫁出去?”
“这……”谢保平眼珠子一转,道:“还不是因为小妹喜欢上了韩家小子,你为了除掉这个情敌,使用不光彩的武力手段,逼迫我们家把小妹早早嫁出去。”
谢悠然反讽,“难道小姑栽赃嫁祸韩墨辞逼婚的手段,又光彩到了哪里去?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全然不顾自己的清白和村子的名声,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传出去好听吗?”
谢保平狡辩:“她年纪小,正值风华妙龄,一时被小女儿的心思蒙蔽了双眼,也是可以理解的,倒是你,你为了泄私愤,逼她远嫁百里之外,其心可诛。”
“啧啧,”谢悠然道,“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奇葩,什么叫做反咬一口。二叔,你这是典型的我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理论啊,诸位乡亲,你们来评评理,这谢保玉差点烂了咱们村子的名声,也因为她婚前失德,嫁到霍家后不受待见,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是站在谢悠然这边。
毕竟,当初谢保玉那事闹那么大,当时的里长王友良还动用了村里的祠堂解决,大家可是都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对于谢保玉的行为,大家都很鄙夷。她此举,不但陷害了韩墨辞,传出去也会毁了村子的名声的。
谢保平见谢悠然一句话便反转了局面,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大家不要听这丫头诡辩,她分明就是想推脱责任……”
“我要推脱什么责任?”谢悠然打断他,似笑非笑:“二叔,你怎么不敢告知与众,我要把谢保玉嫁出去的真实理由呢?”
“真实理由?”众人一听又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吗?一时间,八卦的情绪高涨。
谢悠然面向众人,朗声道:“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小姑一时冲动,栽赃嫁祸韩墨辞的事,就像我二叔说的,她年纪小,被情爱蒙蔽双眼,可以理解。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知悔改,反而唆使全家,跑到我家去抢钱!”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还有这事?”
第325章 断绝关系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还有这事?”
谢悠然道:“大家都知道,我家以前很穷,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衣服都穿不上。若不是我受了老神仙指点,学了点本事,做点小生意挣了点钱,只怕我家人都要被活活饿死了。可我们这么穷这么苦的时候,我爷奶他们又在哪里?我叔婶他们,又在哪里?我们后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前院吃饱喝足,高谈阔论,连瞧都没有来瞧过我们一眼。就连我被王癞子逼债撞墙自杀的时候,我这些所谓的亲人们,都不见踪影。这些事,想必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清楚的吧?”
说到这里,她暗中掐了两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出了两泡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这些事大家也都知道的,如今听她再次说来,也都唏嘘不已。
“确实,前院做得太过分了……”
“就是啊,那会子,保顺虽说不成器,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老谢头和仇氏做得不地道……”
谢悠然抹了把泪,继续道:“后来,我做点小生意,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可你们猜,我爷奶叔婶他们,又是怎么做的?不是来偷我家的吃食,就是来骗我们家的东西。我二叔买通地痞在我经过的路上蒙面打劫不成,我小姑便唆使全家,直接跑到我家里来明目张胆的抢钱,把我们辛苦攒下的银子当着我娘的面给抢走了。更可恨的是,我奶奶还不顾我娘九个月的身孕,把我娘推倒在地,导致我娘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诸位乡亲,你们说,这样的长辈,我要怎么孝顺?这样的小姑,我能不想办法把她嫁出去吗?”
一番话说得众人义愤填膺,顿时舆论纷纷,全都偏向了大房这一方。
谢家前院对后院的所作所为平时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恶劣。
再眼红人家挣钱,也不能蒙面打劫吧?
更不能直接去人家里抢吧?
更过分的是,还推倒孕妇,差点一尸两命!
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媳妇,亲孙子呢……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天怒人怨啊,这种行为,跟禽兽有何区别?”
“也难怪大丫狠了心逼前院把小姑嫁出去,有这祸水在家,哪有安宁之日……”
“唉,真想不到,这家人这么狠心无情……”
“嘘,别说了,死者为大……”
情势的发展是老谢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只要揪住了大丫头去牢里逼死小姑的把柄,就能将舆论引导偏向自己这一边,逼着他们认错,给大丫头扣上一顶逼死长辈忤逆不孝的帽子,就能彻底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受千夫所指,以后生意都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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