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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把书撂下,她的手就这般虚虚地搭在桌子上,她模样生得好,这双柔荑更是纤若无骨,她撑着身子柔柔地坐直,流丹给她披了一件豆绿色的薄氅。

“畅春园?”襄平长公主笑着瞧向流丹,“你瞧,这样的身份都敢去畅春园。”

流丹一双杏目淡淡地看着明珠:“你可知畅春园是什么地方?这是宫里面的主子娘娘们赏花游玩的地方,你这末流奴才,吃了豹子胆不成?”

分明是严鹤臣带她去的,可明珠不傻,她只管跪着:“是奴才贪玩,请主子责罚。”

见她不辩驳,襄平长公主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倚在靠背上:“去跪在院子里头,天明再起来。”宫女都是要脸面的人,若是责罚大多是不给晚饭罢了,这直挺挺地在院子里跪一夜,已经是极重的责罚了。

白术一直站在门口,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明珠,忖度一二,还是走上前跪下:“主子,明珠初来乍到,难免不太适应,还请主子宽宥一二……”

襄平长公主掀起眼皮:“既然初来乍到,那就更应该长长规矩,今日在这不守规矩,若是明日到皇上面前也没个规矩,就是要掉脑袋了。”

明珠咬着下唇看了白术一眼,白术性子温和,对手下的小宫女都很好,明珠担心她也被长公主责罚,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而后俯首道:“奴才这就去。”她模样谦卑,额头贴在地毯上,也不替自己委屈。

司礼监的烛火还亮着,夏夜的晚风吹得大红灯笼左摇右晃,室内的灯火烛光朦朦胧胧的,把严鹤臣的侧脸映在墙壁上,他身上像笼着烟雾一样的烛光。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黄门呵着腰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本折子,折子上万字团纹映着盈盈烛光:“这是两广总督送上来的折子,还请干爹过目。”这小黄门名叫严恪,眉清目秀的模样,是自打一进宫的时候就跟在严鹤臣身边的人。

严鹤臣把折子接过也不翻开就放在手边,严恪拿过一旁的朱砂,研磨了一会儿,打量了一下严鹤臣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对严鹤臣说:“干爹,长公主刚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手中朱笔不停,严鹤臣眼中无波无澜,一片浩瀚:“怎么了?”

“明珠……”严恪看着干爹的脸色,又说,“就是那个明珠姑娘,被罚跪在院子里,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听昭和宫的小宫女说,怕是要跪一夜,干爹……可要去看看?”

严鹤臣拿着朱笔在奏折上写了两笔:“长公主发脾气,也总要有个由头,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严恪垂着头:“这倒是不知道,只说是要给她长长规矩。”

严鹤臣翻开一本折子,顺手把灯烛挪得更近几分:“既然是长规矩,我去算什么,她是长公主的奴才,又不是我的。”他掀起眼皮看向严恪,“怎么,你若是看不惯,自个儿去找长公主说。”

严恪诺诺称不敢,他又给严鹤臣的茶盏里头续了热水,打了个千走出了屋子。严鹤臣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批红,批了两个时辰,听到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框,他看了看天色,又把目光转回到眼前的奏折上。

严恪站在屋外困得打晃,只听得木门吱呀着响起,紧跟着就听见严鹤臣清清冷冷的声音:“若是困了,就回去睡。”一瞬间冷汗直冒,严恪赶紧跪下:“奴才不敢。”

严鹤臣也懒得在今日说他,自顾道:“随我去一趟昭和宫。”

昭和宫的灯依旧亮着,襄平长公主向来喜欢阖宫上下都灯火通明的样子,每年昭和宫的灯油钱都是各宫之首,严鹤臣进了院子,就瞧见跪在廊檐下的明珠。

小小的女郎不过十五六岁,两腮还丰盈着,身姿也不算窈窕玲珑,她直挺挺地跪着,额头上细碎的绒发随着夜风轻轻摇动着,她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模样瞧着有几分倔强的可爱。

严鹤臣的目光不过是一扫便收了回来,他掖着手,黑缎云头靴上面一丝土都没有,他捏了捏腰间的羊脂佩绶,自明珠身边往内宫走,明珠垂着头,也不看他,光听这动静和排场,就晓得是这位严大人到了,他走路都像是带着风似的,一股极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从他衣袂纷飞见流淌出来。

白术给严鹤臣掀开帘子,咬着嘴唇看着严鹤臣,又看了看明珠,严鹤臣权当看不懂她的暗示,迈着步子,走进了内室。

襄平长公主已经换了寝袍,浅绯色的料子,上头绣了海棠花,她坐在自己的床边,流丹在用篦子给她篦头发。严鹤臣走到她身边,接过流丹手里的篦子,也不多话,也是这样一下又一下的给她篦头发。

襄平长公主阖着眼淡淡道:“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严鹤臣手中的活不停,声音依旧平静:“两广总督递了折子,百越那边不大安定,对我朝耽耽虎视,可皇上的性子公主也晓得,圣祖爷开疆拓土,先帝扫平北疆,今上守成,如今国力日强,却也不宜大动干戈。以今上的性子,怕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襄平长公主睁开眼,示意他继续说。

“既是修好,自然要有诚意,我朝如今适龄和亲的公主,只有长公主您了。”

“百越之地,茹毛饮血,我不嫁!”襄平长公主猛地坐直了身子,“鹤臣,你要替我想个法子!”

“折子如今依旧被我压着,只是最多也就压今日这一晚上,明日早朝,也就瞒不住了,”严鹤臣的眼睛静静地落在襄平长公主的身上。

襄平长公主和严鹤臣交好依旧有好几年了,她最是知道他的性子,今日他既然肯来告诉她,必然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过是要找她讨好处罢了。

严鹤臣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和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长公主静静地打量着他刀削般的侧脸,和那双常年空濛浩瀚的眼睛,幽幽掖庭,寂静宫闱,她时常觉得自己早就是死人了,可偏偏还有一个严鹤臣,他像是吸血的蜱子,她却总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二人既是共存,也是共亡。

“只要能在此事上周全,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严大人尽管说。”

“司礼监是批红票拟,都是掌握着头一手消息,奴才人微言轻,虽然御前行走,可若想运作,颇为掣肘。”严鹤臣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刀尖上滚过的一般。

他是司礼监秉笔,除了头顶上已经不大管事的掌印宋福海之外,大小黄门哪个不要看他脸色,他在掖庭浸淫了许多年,已经盘根错节地有了数不清的势力,只是这些势力都在暗处,他颇为如鱼得水,也只是看上去掣肘罢了,今日他提起司礼监,目的也无非只有一个。

长公主顿了顿:“你也知道,宋福海是先帝朱笔定的掌印,如今也无大错处,此刻若是让他让贤,只怕是让皇上为难。”

“宋大人年岁也不轻了,发一笔银子放出宫去也就算了。”

襄平长公主看向严鹤臣,严鹤臣也正在看她,他语气中的冷漠,几乎能把人的骨头冻透。宋福海做了十来年的掌印,阖宫上下大小奏折,人情往来,宫闱秘辛不晓得看了多少,这样的人只能一辈子幽禁在这掖庭深宫,不晓得有多少仇家,这出去,就是死路。

襄平长公主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语气也是淡淡的:“你放心去做吧,这事明日我去和皇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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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出了内宫,冷冷的夜风吹过严鹤臣的衣袖,他站在五级踏跺上,静静地打量着依然跪在原地的明珠,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上流过不知多少人的血,他只这般站着,就能闻到其间缭绕不散的血腥气。

明珠依然垂着眼,她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摆,她头顶已经簪着宫花,盈盈的粉色,在暖黄的烛光下带着极温柔的感觉,像是一株春日里的嫩海棠,经不起什么风浪,只怕春雨一打就要四散零落了。严鹤臣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心倒也平静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晚风,还是因为其他旁的什么。

严鹤臣抬步,也没有在明珠身边停留,径自出了昭和宫的门,在往司礼监的路上,严恪为他拎着六合宫灯打亮,周遭本就是幽幽宫墙,只能听见官靴落在青石板路上清浅的声音。

朱红的墙壁和婆娑的竹影,天空孤零零的下弦月和三五疏星,就这样清清灵灵地挂在寥廓的穹庐之上。

严鹤臣突然顿住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景泰蓝描金的小瓶子:“明日天明,把这个药膏给那丫头送去,不许叫外人瞧见。”他也不转身,只从袖子里伸出手,这手指修长,烛光给他笼上一层盈盈的微光。他垂着眼睛,让人瞧不出一丝喜怒。

百越之君,其心僭越,很快惹得朝野震动,主战主和两派人都各自为政,一时间难分高下。主和一派,首当其冲便是提出和亲,皇上龙潜时教导的太傅已经是两鬓斑白的老臣了,他颤颤巍巍地举着笏板一揖到地:“身为我朝公主,锦衣玉食地长大成人,为我朝尽绵薄之力本也该是情理中事,也是心照不宣之事,这是公主之大幸!”

皇上摆了摆手,目光扫了一眼折子上的朱批,淡淡道:“不过区区蛮夷之地,怎堪让我朝堂堂长公主屈尊下嫁,从宗室里面选个身家清白的女郎,封作公主就是了。”

太傅沉声道:“百越之地依托南面天险,虽然岁岁朝贡,可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们今日轻视,他日势必成为后患,不如趁此时机,修为盟友,我们也要有所诚意啊。”

皇上合上奏折,淡淡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再提。”

又不咸不淡地叙了一会,就散了朝会。

皇上走出太极宫,一轮红日映得流云翻滚,美不胜收,他站了一会,对身边随侍的黄门吩咐道:“有几日不曾去过昭和宫了,你随朕去看看。”

皇上来的时候,没叫任何人大张旗鼓地跟从,明珠正站在院子里给长公主心爱的牡丹花浇水,就听见了浅浅的脚步声,下意识一回头,正瞧见皇上龙袍上腾飞的金龙,她立刻跪下道万福,皇上扫了她一眼,只当是寻常小宫女,并未放在心上,抬步进了公主的寝宫。

“皇兄竟在这个时候来了,”长公主笑着行礼,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盈盈地看着皇上,当真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郎。

皇上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长公主莲步轻移,给他倒了杯茶:“还是早一阵子送来的雨前龙井,不是不给皇兄上好茶,不过是我这没什么好茶,皇兄也不要怪我小气。”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朕薄待你了似的,”皇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而后端起茶盏来,“朕那里有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要先送到你这来,朕独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虽无血缘之亲,可也是眼见着你长大的,怎能不偏宠些?”

“不过是跟皇兄撒个娇,怎么反倒埋怨起我来了,”长公主的嗓子依旧是娇软的,她拉开椅子坐在皇上身边,“还不知皇兄今天为何到我这来,可是有什么消息要说与我听?”

皇上饮茶的手微微一顿:“国事哪是能说与你听的,不过是过来瞧瞧你。来喝一喝你这的好茶。”说着还淡淡地笑了笑。

皇上没有在这多待,饮了两杯茶便走了,皇上前脚走,后脚就见严鹤臣走了进来,像是商量好的似的。

明珠站在院子里,把花草侍弄好,就听见严鹤臣的步子自身后传来,他的步子和旁人不同,总是轻轻的,像是怕惊了谁似的。明珠对他敛衽为礼,他本都要走过去了,而后又折了回来,像是无心地问了句:“方才皇上见了你,可有说什么?”

明珠不解其意,轻轻摇了摇头。

严鹤臣哦了声,踅身走进了内宫。

明珠一直待在檐下,暑热叫人昏昏的,偏偏蝉鸣得响亮,就见白术正叫人粘蝉。明珠年纪小,看着这些也入迷,一时也忘了时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宫门却开了。

紧接着就传出长公主淡淡的声音:“你以为,他当真如你们所见,是爱重我的兄长么?”

怎么听见了这么句话,明珠心中大呼不好,只想找地方躲一躲,生怕被长公主瞧见,严鹤臣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他原本都走到门口了,索性停了步子:“恰逢多事之秋,就算原本不是,现在也是了。”

而后他的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明珠身上,明珠心里一突,暗道不好,她可是忘不掉,眼前这位是掖庭的阎罗王,杀人不见血的主,如今被他盯上,哪里会有她半分好处,思及此处只觉得手指冰凉,忙跪下。

严鹤臣的目光一如既往,冷得像冰块似的,他垂下眼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他的眼睛微微垂着,单单这般站着,总叫人心生畏惧似的。

也不晓得这般僵了多久,严鹤臣又向她走了几步,语气十分平淡:“不必动不动便跪,随我到司礼监一趟。”

他这般平静,反而越叫人心底发毛,明珠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只敢点头,只是心里多了几分惶然,在这深宫里头,也不知道该仰仗着谁,又该依靠着谁,不过是像个不值钱的阿猫阿狗任人摆布。

她的手指捏了捏袖子里景泰蓝描金的小瓶子,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严鹤臣的背影,他既是给她送药,保不齐也是不想要她的命罢。

心下惶惶然也不敢多言,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严鹤臣身后,日头明晃晃的亮,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幽幽的永巷里面,只有严鹤臣黑缎云头靴踏出来的声响。

明珠心里越发惴惴,只顾埋头紧走,偶尔有宫女太监经过,也都纷纷和严鹤臣行礼。就这般走了一刻钟,或许还要更久些,明珠只觉得自个儿头顶的头发要燃起来了似的,终于瞧见了司礼监的牌坊。

司礼监掌握的事情格外冗杂,故而是一处二进的大院子,除了分配各宫例银俸禄,还要准备大小礼仪庆典,大小事宜皆要过目,再者严鹤臣与另两位秉笔还有批红票拟的差事,诸多事宜加在一起,简直不厌其烦。

偏严鹤臣倒像是信手拈来,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走在明珠前头,明珠不晓得要去哪,只顾埋头跟着,却倏而听见一声惨叫,是女子的声音,而后就被人像是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她第一次来司礼监自然不晓得是什么缘由。严鹤臣站定了身子,掖着手向北面看去,淡淡问:“你可晓得那是何处?里面关着的又是何人?”

明珠抬眼看去,只见不过一排寻常模样的屋舍,瞧不出什么特殊来,只低头道:“不知。”

“这是暴室,”严鹤臣淡淡的,“你方才听见的,她叫听蝉,也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只不过,她跟错了主子,试图反咬一口。”

明珠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严鹤臣的意图,她忙跪下:“奴才忠心于公主,绝无二心。”

“嗯。”严鹤臣微微挑眉,他站在一棵松树旁边,整个人后背挺直,也如这松柏一般挺拔俊逸,他清冷着眉目道:“整个昭和宫里只长了一张嘴,你日后要为人谨慎,不可再像今日再被人拿捏把柄。”

他的语气冷冽,可明珠心里却由衷地生出些许感激来,自她入宫之后,不过是群芳馆的姑姑们亲自教导她些许本事,可也动辄打骂罚跪不给晚饭,可今日严鹤臣语气虽冷,可却是真的在帮她。思及至此,她抿着嘴对严鹤臣微微一福:“奴才记得了。”

严鹤臣垂眼看着她,只能瞧见她头顶随风曳动的浅妃色宫花,宫里的后妃们大都不喜欢浅妃色,虽然颜色明媚鲜妍,可总叫人觉得难登大雅之堂,偏明珠年龄嫩,也只得挑这些鲜亮颜色的宫花戴在头上,到底是年轻,别有一番雅致。他扫了一眼她的膝盖,瞧模样应该是无大碍了,他也就没再继续过问。

又淡淡叮嘱两句便说:“你回去吧,公主身边好生伺候。”

明珠如蒙大赦,猛地抬起头:“多谢严大人!”她眼睛清润带着微光,里头半点杂质都没有,只让人觉得像是一阵清风吹过,从骨子里都透出些欢喜来。

严鹤臣的眼中似乎喊了三分浅淡的笑意,一瞬间就瞧不清楚了,明珠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又福了福身,踅身向司礼监外头走去。

一直走到门口,她下意识回头看去,严鹤臣依旧站在原地,他已经穿着御前行走时穿着的玄色曳撒,金丝银线绣成的交领衬得他姿容如电。远远地已经眉眼瞧不清晰了,可明珠无端地觉得头脑里能勾勒出他眼含悲悯,眼眸浩瀚的模样。

她转过身,不再看了,眼前又是幽幽的永巷,寂静而悠长,地上背印处长着青苔,她看着宫阙檐角错落的瑞兽,有阳光从它们的头顶落下来,照得她微微眯起眼。

第07章

不出两日,皇上就下了旨,严鹤臣成了司礼监最年轻的掌印,明珠并着其他几个小宫女跟在白术身后去给他道喜,这是明珠头一次正儿八经去司礼监,她端着樟木托盘,却不敢左顾右盼,流水似的礼物送进去,严鹤臣穿着玄色曳撒,掖着手站在门口。

明珠听着白术笑着说:“这是长公主的礼物,礼单还请大人过目。”严鹤臣并不接过,只在这几个小宫女身上扫了一圈,修长的手指虚虚地点在明珠的身上:“长公主的礼物自然都是奇珍,只是鹤臣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怎么能借此由头收受礼物,也不敢拂了公主美意,就留下这份吧。”

明珠手里捧着的是一颗人参,参须清疏而长,这一之只怕斥资不菲,这还仅仅只是礼物的其中一件。

也不单单是对长公主如此,阖宫上下任何人的礼物,他都单单只收下一份,旁的一概不要。明珠跟在白术身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严鹤臣正笑着和太府寺的几位年轻少卿寒暄,眉目间盈盈的,颇有几分青年才俊的感觉。

明珠只听见白术轻声道:“这位严大人,若不是进了宫,只怕在前朝也是风光无两的人物。”语气中亦有淡淡的惋惜。

过了万寿节就是中秋,明珠作为年轻的宫女自然是欢欢喜喜地热闹一场,永巷那边派了女工来给宫女们量体裁衣,到了中秋月圆的日子,每人还分了月饼。

和明珠兴味盎然相比,白术和流丹反倒显得兴致缺缺。

明珠自襄平长公主房里值夜回来,流丹替了她的活,白术还在屋里等她。明珠掀了门帘子,白术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你也不多穿个褃子,这天一日冷过一日,若是冻病了怎么是好。”

白术性格端庄平和,眉目舒展,从容得体,明珠很喜欢和她一起共事,她反握住白术的手,笑嘻嘻地说:“好姐姐,今日是中秋,我去看看月亮,你要不要随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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