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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子往后不要再来找小女了,于女子名声不好。”方贵面色发沉,“老夫此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寻个好婆家,以免整日无所事事犯下大错。”

何兴栋连忙道:“我是真心喜欢颖妹!”

方贵抬手作揖道:“高攀不起!小女如此个性,安稳度日才是要紧。配不得公子,请您放过她吧。”

何兴栋还想再说,却被方贵躬着腰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女主身份的,出场的就一个杜陵而已啊

第5章 清醒

近几日县衙得了消息,说是新任长史途径水东县,要过来游玩两天做做客,恰巧碰上朝廷的灾粮运到,何洺很是小心。

他整日督促何兴栋听话,念书,不要惹事,在长史面前出了差错。骂得他抬不起头,将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何兴栋是真怕方老爷生气,随便就把方颖给嫁人了,她这样刚烈的性格,可怎么忍受得了?可何洺素来看方颖不惯,听她要成亲,高兴都来不及,肯定不会帮他。

何兴栋心中焦虑,翻来覆去,不知怎么打算,竟然找了方拭非帮忙。

方拭非在院子里扫地,林行远也在一旁清理灶台。只是他动作不熟练,弄来弄去一团糟糕,最后还得方拭非过来扫个尾。

何兴栋跟在方拭非屁股后面说了一成串,方拭非都不为所动。

“她自己犯错自然要自己受罚,何况她总是要嫁人的。”方拭非挥开他说,“你别杵在这里碍我的事,何兴栋,我与你关系不好罢。”

“你小气!”何兴栋说,“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方拭非头都要大了:“我说了不行。你有本事就找方老爷去啊。”

何兴栋小声低语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林行远听着直接乐了。

方拭非索性向林行远借钱,去买一篮子米。

何兴栋没料到她原来也缺钱,心直口快道:“方老爷喜欢你,你要是帮我劝劝他,我就让这次运来的灾粮多给你一点。八月中就来了呢,你可以吃得好一些,怎么样?”

方拭非忽然停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那目光中凶气毕露,叫何兴栋心里发怵,有些害怕。

何兴栋傻傻重复:“赈灾粮八月十五到?”

方拭非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何兴栋大惊失色,趔趄跟上,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行远快速丢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上去道:“方拭非!杀人要低调明白吗?你哪能这样啊?”

方拭非一路带着何兴栋到了城南。这一片靠近城外耕田,不似城东繁华,处处萧条破坏。

方拭非径直踢开一扇门,才松开手。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荒宅,里面住了有二十来人。老弱妇孺皆有,甚至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也有,衣衫褴褛,看着四肢健全,却全是乞丐。

几人听见动静,紧张地坐正,抱紧怀里的东西。看不是官差,又软软地松懈下去。

方拭非将何兴栋带到自己面前来,指着他们道:“你自己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何兴栋去扯自己的衣领,站起来道:“你疯了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自己去看看,用你自己的眼睛。如今在外面种地的,是女人还是男人?城里那些夜夜笙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穷苦人家,十月怀胎的妇人都要下地除草翻土,家里连头牛都没有,用锄头一趟趟地松土犁地。男丁都被征走了,几亩地啊,不是要了人命吗?”

何兴栋不解看向她。

方拭非:“你问问他们是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的!”

坐着的几人保持沉默,只是不善看着他们。

方拭非拉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来告诉你。城中米价至今翻了十倍不止,平民根本吃不起,都说是农户黑心。实际呢?农户卖给米商的钱连一成都不到。这些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只能自己慢慢熬着。你看看卢戈阳,他不就是?他爹不过掉了个牙齿都看不起大夫。为什么?你说怎么会这样呢?”

何兴栋张口结舌,小声道:“他们可以自己出去私卖啊。”

“是啊,他们是可以出来私卖。这些人不就是吗?触及了你爹跟米商的利益,就被寻了个错处赶出来了。地被收了,房子也赔进去了,好手好脚,却只能住在这破瓦颓垣之地,是谁的功绩?是他们愿意吗?”方拭非喝道,“何不食肉糜啊何公子!将人赶尽杀绝的人是你爹,又说是天灾害人!天灾可害不了那么多人,这分明是人心作恶!”

何兴栋想挣脱,方拭非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呵道:“你爹任水东县令,已是死不足惜。你却还在为这种可笑的儿女私情来找我帮忙。甚至拿赈灾银两跟我开玩笑,你才是疯了罢。那是你的东西吗?那是别人的命!弄清楚一些,再来找我。”

说罢用力一摔,将人推开。

何兴栋半晌回不过神来,茫然地坐在原地。

方拭非不再看他,转身离开。林行远叹了口气,怕将何兴栋一人丢在这种地方,会挨打。过去将他扶起,拉出了西城。又去追方拭非。

方拭非回到家中就闷闷不乐,坐在院子里憋气。

何兴栋啊何兴栋,这孩子即叫人生气,又叫人没有办法。

林行远看她这自己苦闷的模样,好笑道:“你们读书人做事,都是这样的吗?”

方拭非:“那你们习武之人做事,是怎样的?”

林行远:“打了再说。”

方拭非唇角一勾,看向他,搭住他的肩膀,说道:“恰巧,我就有一件特别适合你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林行远:“你先说。”

“王长东来的那一日,去搜何洺的赃款。”方拭非说,“事情若是闹大,没人会追究的。”

林行远不信:“你还能知道何洺的赃款藏在哪里?这么大的本事?”

方拭非说:“何洺为人谨慎,肯定不会把赃款藏在自己家中。”

林行远:“为什么?自己家不安全吗?”

“你知道上任长史是怎么落马的吗?”方拭非拍手笑道,“他将大把的银钱放在自己家里,被家里奴仆发现了。恰巧这人性情暴戾,又喜欢打人,一次奴仆受罚,忍不了了,又不敢偷钱,就拿了他的银子丢到大街上。百姓一涌而来,广而告之,被朝中死敌抓住机会狠谏一本,后来他就被贪污查办了。”

林行远:“……”

方拭非继续说:“也不会是在什么僻静无人的地方。”

林行远:“这又是为什么?”

方拭非摇着手里的书道:“因为总要进进出出,身为官员,不去处理公务,反复出现一个偏僻的地方反而太过显眼。如果不巧被人发现,觑机偷了。哭都没地方。”

林行远在她面前坐下,认真道:“何兴栋,算是你半个朋友吧?你真要这样做?你怎能保证未来会变得更好吗?”

“首先,我跟他不是朋友。未来如何,我也保证不了,但总不会变得更糟。江南一带该变天了,再不变,人就要疯了。”方拭非说,“别说今日挡在我面前的是何兴栋,换了我师父,我一样会这样做。”

林行远思量片刻,摇了摇头。

·

八月十四,还差一天就是中秋。

水东县向来没有大肆操办中秋节的习俗。就是喝糜粥,拜秋月。

不过糜粥还挺好喝,将菜跟肉在白粥里熬碎了,有鲜肉味。近年收成不好,粮仓会额外分发一点米下去。对于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的人来说,这就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

这次赈灾粮特意赶在八月十四送到,这样到中秋前发放完毕,百姓能趁着节时吃上一顿饱饭。

王长东同方拭非几封书信交流,最后也定在了今天。

晌午,押送的辆车进了城门,停在米仓的铁门前面。四周围着一干守卫,由县尉领着官差监督,正在有序装卸。

过后不久,王长东王长史的车辆也缓缓驶进水东县,朝着县衙方向靠近。

林行远躲在小巷里,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大开的粮仓铁门,再看一眼自己旁边的胖子。

方拭非给他介绍了几位大兄弟,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民。这群人已经是上月来的水东县,却一直没在方拭非面前出现过。恐怕没人会想到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联。

林行远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认识方拭非的?”

那胖子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衣,胸口露了一半。脸上油腻腻的,还涂了煤灰,点了黑痣。闻言道:“跑江湖的时候认识的啊。”

“跑江湖?!”林行远说,“方拭非还跑江湖?她比我还野?”

“这哪叫野?方拭非去过的地方可多了,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吧。他年纪虽小但剑术绝佳。尤其是她师父,那可是顶顶厉害的。”胖子笑起来满脸横肉,却依旧掩不住他眉脚的匪气:“我们是落难时跟他同行过一段时间,关系算不上多好。这次他出银子找我们帮忙,我们当然就来了。”

林行远心里有点计较。

一个月前来的,那方拭非联系他们应该是更早之前。

她悄悄与王长东联系,或许那时已经在谋算。

第6章 他会

对面一位干瘦小弟挥了下手示意。

“刚刚那大官的马车进去了!”胖子全神戒备道:“好戏开场,兄弟们准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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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远:“就那么上?这里可全是人啊。”

“还嫌人不够多呢。”那胖子对林行远道,“我们不是水东县的人,闹完我们就趁乱走,他们查不到。兄弟,你自己小心啊。”

林行远:“你先给我说说清楚。小心什么?”

胖子疑惑道:“方拭非没告诉你啊?”

林行远:“说了。趁乱冲进去,搜赃款。”

胖子说:“那不就成了?扯嗓子的活交给我们。你就在旁边看看无赖是怎么做事的就成。也可以顺手往外撒点银子。”

胖子一个手势令下,站在街角处的人放声喊道:“粮仓发米啦!大家拿上碗快来领米啊!”

随后另外一人也扯着嗓子开始叫唤:“粮仓发米啦!晚了没有啊!”

他们喊话的声音很又技巧,宏亮清晰,在街上嘈杂的背景音里,依旧能完整传入众人耳朵。

他们边喊边往远处跑去,大肆宣扬。

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群众哗然。根本管不了多少,呼朋唤友的,朝米仓聚集过来。

一时间连站在米仓门口的百姓都很疑惑。

说了吗?好像没说啊……所以到底发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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