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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套间病房。

病房分为里外间,外间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组沙发,一组柜子,有卫生间,显然是为陪护人员准备。里间摆放着病床,墙上有一组医用设施接口和按钮。

此时,里间病床上平躺着一个年轻男病人,病人头部四周有一个类似头盔样的罩子,罩子是透明的。一根细管从罩上小孔穿入,一头插到病人鼻孔,一头连在墙上的一个接口。很显然,这样布置既保证了病人不受感染,又满足了病人吸氧需求,可能还有其它作用吧。

病人闭着双眼,面色平静,胸脯微微起伏,完全是一副沉睡状态。只不这个病人比正常睡的时间长一些,从昨天早上一直睡到了现在,现在可是下午一点多,算起来,差不多已经睡了三十小时。这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翻车昏睡至今的楚礼瑞。

病床前椅子上,坐着神情憔悴、花白头发略有凌*乱的尤春梅。尤春梅右手扶在床上,隔着被子抓住小儿子的手,双眼望着儿子脸庞,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儿呀,你咋还不醒来,这睡的时间也太长了。快点醒来吧,咱们一块去吃好吃的,去大饭店吃,饭店做的就是好吃。今早上,我们吃了五彩时蔬飘流,花开富贵甜蜜蜜,金色朝阳团团圆圆,还有咸鸭蛋,好几个炒菜。

大地方人就会起名,菜粥楞给叫成五彩时蔬飘流,其实就是小米粥里面放着胡萝卜丁、碎菠菜叶、红彩椒丁,还有的小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以前的时候,粮食不够吃,咱们晚饭经常做菜粥,一般也就放点绿菜叶,看着就像逃荒的饭。人家多加了几种菜丁,盛粥的饭也精巧,这就好看多了,吃着也香,用你爸的话说,这叫上档次。

花开宝贵甜蜜蜜,知道是啥不?估计你也猜不出来,你又没住过那么大的饭店。其实就是糖花卷,比咱家蒸的花卷小,三个也顶不了一个,放花卷的笼屉也小。不过人家里面放的糖就是甜,又不像咱们放黑糖多齁得慌,我吃了好几个。

金色朝阳还团团圆圆,你知道这是什么?想,好好想,咱们家以前经常做,这几年吃的少了,你不太爱吃,你媳妇爱吃。对,就是棒子面饼。不过人家不是在大锅烙的,我听说是用电饼铛做的,我也没见过什么是电饼铛。也不知道人家里面加了什么,吃起来有股香味,不是棒子面味,也不是白面味。

那几碟小菜也都起了名,什么‘有机人生’、‘健康心态’、‘白金世界’、‘草原情怀’,其实就是拌芹菜、黑木耳沾醋、腌杏仁黄豆、牛肉羊肚拼盘。你看看这名起的,听着根本就不像是吃的,可人家就在那摆着。娘认不了几个字,都是让你哥照着菜单念,娘一个一个记得。还有几样炒菜,娘都忘了叫什么名了,反正挺新鲜的。

这名子起的好,价钱也就高,那一小碟腌杏仁黄豆,就八块。要是用这八块钱买黄豆、杏仁,娘至少能腌十碟,不,怎么也腌三十来碟。在看菜单的时候,我见一份棒子面饼就三千八,差点没吓死。你哥才跟我说,后面俩零不算,是三十八。三十八也够贵的,要是自个家烙,三十八得烙多少?你爸说,人家饭店要算好多费用,什么材料费、人工费,这个费那个费的。我觉得贵点正常,谁让人家要雇人做,还是在大饭店,可就是太贵了。

今早起这一顿,少说也得七、八百块钱,都是你哥那个老领导给花的钱,住的房子也是他给订的。那个老领导是个当官的,我听人们叫他部长,就跟电视上那当官的一样。不过人家没有一点官架子,还叫我‘老嫂子’,比你大年叔都和气。你大年叔这些年跟咱套近乎,那是因为你哥当官了,以前他都直接叫我名。

你说,这连吃带喝下来,得多少钱呀,你哥得欠人家不少交情。人家钱多是人家的,也不能给咱家白花,人家……”

楚天齐就坐在外屋沙发上,一直听着里屋母亲的絮叨,心里是五味杂陈,即感受到深深的母爱,也更体会出父母的艰辛。现在听到母亲讲说老叔的话,赶忙提醒道:“妈,别让徐部长听见了,那样不好。”

尤春梅怔了一下,随即回头:“天齐,你放心,妈嘴上有把门的。这不是他和你爸出去吃饭了吗,又听不见。”

“我估计快回来呀。”楚天齐又提醒了一句。

没有再接大儿子的话,但尤春梅改了话题:“礼瑞儿呀,快醒来吧,我们都守着你,都等着你一块过年呢。今儿个都二十九了,你咋也不能睡过年吧?儿呀,醒来吧。呜……”

听着母亲的啼泣,听着母亲对弟弟的呼唤,楚天齐也觉着胸口堵得慌,鼻管酸酸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亲情力量无穷

下午两点多,推开已经吃过的盒饭,尤春梅又进了里屋,来在儿子床前,絮叨起来:“儿呀,妈刚和你哥吃完晌午饭,是你爸给带来的,他和部长出去吃的饭,部长现在回去休息了。你爸就是不会点菜,点了一个炒白菜,还有一个熬萝卜。咱家冬天经常吃大白菜了,来首都还吃这个,谁能香?那白菜也不烂,柴的很,嚼都不好嚼。萝卜倒是烂乎,可咱家吃的比白菜还多。倒是那个大米粥熬的挺烂糊,也没有碱味,比妈熬的好。肯定锅不一样,咱家要是有那种锅,妈也能熬成那样。那份凉菜太少了,根本就……”

听着母亲的絮叨,楚天齐目光投向父亲,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还有一丝伤感。

从今天弟弟被送到病房开始,母亲几乎没离开过病床。就是上个厕所,也是脚步匆忙,甚至小跑着来回。母亲对弟弟的这种关心,固然令人感动和肃然起敬,但也让楚天齐担忧。若是一天半天这么守着,不停的说来说去,还行。可要是连着几天,或是更长时间,母亲怎么受得了?不但身体吃不消,恐怕精神上也会不堪负担。

在今天上午,楚天齐已经多次劝过母亲,要母亲适当休息休息,父亲也劝,甚至老叔都跟着劝了。可母亲就一句话,“我要守着我儿,要一直等我儿醒来”。就冲母亲的固执,自己和父亲根本劝不动,也就俊琦可以说动她。

可也奇怪了,这俊琦咋还不来?在首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在单位的话,党校老师也没那么忙。俊琦确实应该白天还来,哪怕一会儿也行,这既是应有的礼节,也是这里确实需要她,需要她劝说母亲。按说她应该懂这个礼逊,可为什么不但不来,这手机还不在服务区了?真是的。平时懂事一百回,现在却失礼,也不行呀。

拿出手机,楚天齐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他要催一催俊琦。

“嘟嘟,嘟嘟”,这次不是不在服务区,变成了占线声。

再打,依然占线。

每隔一小会儿,楚天齐就拨一回,拨了十多次,整个时长至少半小时以上,可手机里就是占线的声音。哪能这么长时间通话?楚天齐心中不快,“啪”的一声合上手机,气乎乎的放到沙发上。

“给宁姑娘打电话了吧?她肯定有事,那个孩子很善良,又特别懂事,要是没事早来了。”楚玉良给儿子答疑着。

楚天齐没有接茬,他不知道怎么接茬,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儿呀,醒醒吧,这都腊月二十九了,总不能睡到下一年吧?”尤春梅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听到母亲哭泣,楚天齐走到病床前,解劝着:“妈,你出去休息一会儿,我来看着。”

“不,不。”尤春梅连连摇头,喃喃着,“我要等礼瑞醒来,要等着他过年。”

……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从吃完午饭算起,尤春梅又在病床前念叨了两个多小时,加上先前时间,差不多说了七、八个小时。昨晚几乎就没睡什么觉,今天又是凌晨两点醒来,之后就没合一下眼皮,这怎么受的了?

在心疼母亲的同时,楚天齐又不禁暗自埋怨着俊琦:先是不在服务区,接着又占线,搞什么鬼?我妈可是等着你来劝,也只有你能劝动她呀。

想至些,楚天齐又拿起手机,重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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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这次终于在了服务区,也不是占线音,而是正常回铃

一通铃声想过,就是没人接。最后,里面传出了那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一遍不接,就打二遍,可是一共打了四遍,电话一直通着,就是没人接听。

太过了吧?暗气暗憋着,楚天齐收起了手机。

正这时,一阵杂乱但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屋门推开一条窄缝,一张脸庞探了进来:“天齐,等急了吧?”

“没有。”楚天齐回复的很是平淡。

楚玉良赶忙冲着门口招手:“宁书……俊琦,快进来。”

“大叔,看看我把谁带来了。”说话间,屋门大开,一众人等出现在门口。

“大姐、姐夫、妞妞,你们怎么来了?”楚天齐惊讶着迎上前去。

楚玉良“哼”了一声:“肯定是俊琦接来的呗,比你想的周到。”

宁俊琦也跟着“哼”了一声。

没理会两人的冷哼,楚天齐径直来在了门口:“大姐……”话到半截,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肚子女人,楚天齐忙又道,“杨梅,你也来了。”

“大哥,礼瑞怎么样了?”杨梅泪珠滚滚,向前走去。

“手术很成功,正睡着呢。”楚天齐向旁边一闪,让开了门口位置。

“妈,礼瑞。”

“礼娟,我的儿。”

屋子中传出了两声女人的哭声。

听到哭声,杨梅挪动着笨拙的身体,向前移去:“礼瑞,你怎么啦?”

“杨梅,你慢点,什么事也没有。”楚天齐有些慌神,想要帮助对方,却又不好伸出手去。

“瞎哭什么?把杨梅都吓着了。”楚玉良瞪了眼老伴和女儿,跨前两步,扶住杨梅,“孩子,礼瑞好着呢,都是你*妈作妖,瞎咧咧。”

“礼瑞,礼瑞。”杨梅急切哭喊着,由公公搀扶进了里屋。

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当,尤春梅赶忙止住悲声,推开女儿,对着儿媳说:“杨梅,礼瑞没事,妈正给他讲吃的饭菜,他听着就能醒来了。”

“礼瑞。”杨梅坐到椅子上,抓起病人右手,轻声呼唤着,“礼瑞,你醒醒,我是杨梅,我和孩子来看你了,我们等着你醒来,等着你过年。”说话间,早已泣不成声。

“杨梅,礼瑞没事,很快就能醒来。”尤春梅反过来劝说起了儿媳,“你不能激动,千万别动胎气,你起来,让妈来。”

“礼瑞,说好的昨天回家,你咋就不回去呀。你知道我多着急吗?”杨梅啼泣着,絮叨起来。

看到尤春梅还准备替换杨梅,宁俊琦说了话:“大婶,让杨梅和礼瑞说说话吧。”

尤春梅还在犹豫着:“可她挺着个大肚子,我怕……”

“让她说说吧,说说心里反而好受。”宁俊琦道,“也许礼瑞听到杨梅的话,就能很快醒来呢。”

“好吧。”尤春梅不舍的看了一眼儿子,和众人一起走出里屋,到了外间。

走在最后的楚玉良,轻轻掩上了屋门。

“可别让杨梅哭出个好歹来。”楚礼娟不无担忧。

“是呀,就不该让她来。”尤春梅回头看着里屋方向,脸上满是焦虑,“宁姑娘,怎么就让她来了?”

宁俊琦回复道:“大婶,我考虑……”

楚玉良黑着脸,训斥道:“你们娘俩咋回事?你是埋怨俊琦接来了杨梅,你儿子也一个劲的甩脸子。我告诉你们,这次礼瑞能来首都大医院,能得到及时求治,那都是俊琦的功劳。是俊琦听说后,马上告诉了她舅舅徐部长,徐部长又联系医院,派出救护车和医生,还让警车开了道。

昨天俊琦来的时候,假都没来得及请,就直接去坐飞机,打出租车又赶上堵车。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堵的实在厉害,人家孩子是下车跑来的,一跑就是好几里地。出汗再被风吹,晚上都高烧到了三十九度,昨天晚上还挂了吊瓶,这些都是徐部长告诉我的。我怕你们担心,才没有说,可你们倒好,娘俩倒兴师问罪起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俊琦顶着病,把礼娟全家和杨梅接到了医院,让我们都陪着礼瑞。一个没过门的女孩子能做到这样,你们还不知足,还要怎样?”

从没见过老伴如此神情,也觉着自己做的不够好,尤春梅很是尴尬:“我那不是着急儿子,也着急媳妇、孙子吗。”说着,又转向宁俊琦,“宁姑娘,一路开车累了吧?婶刚才……”

“婶子,没什么,你那是心疼儿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说到这里,宁俊琦脸色更红,停了一下,又道,“不是我开车,专门有司机,我就是负责联系的大姐、杨眉。”

楚天齐向前走了一步:“俊琦,我不知道……”

“哼”,宁俊琦把头扭向一边,给了楚天齐一个后脑勺,但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

“礼瑞,礼瑞。”忽然一阵高声喊喝传了出去。

众人先是一楞,随即快步走去,推开屋门,涌了进去。

“礼瑞醒了,礼瑞醒了。”杨梅转过头,脸上涕泪横流,但却兴奋无比。

“醒了?”

“醒了。”

疑问声、回复声此起彼伏。

看到床上的弟弟睁着眼睛,嘴唇翕动,楚天齐赶忙按下床头呼叫器,喊了起来:“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醒了,好,醒了。”呼叫器里传来几声激动的回音后,便没了声响。

屋里的人们继续呼唤着病床上的人,但病人说了什么,众人却听不到。

很快,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薛副院长带着助手,进了病房。

众亲属赶忙退到一边。

看到病人确实醒了,薛副院长很是激动:“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放心,很快他就能说话,就能下床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甜蜜一家亲

二月十七日,农历腊月三十,*饭店“甜蜜一家亲”餐包。

晚上五点多,楚天齐一家人便到了这个餐包。今天的人员非常齐,楚玉良、尤春梅老两口,楚礼娟家三口,楚礼瑞夫妻俩,楚天齐和宁俊琦,大家都换上了新衣服。

还没到开饭的点,一家人坐在餐包外间,聊着闲话。

众亲人围于身侧,楚礼瑞坐在沙发上,正讲着前天凌晨的事:“按照原来计划,腊月二十八上午能把事办完,估计下午四、五点能返回县城。谁知在晚上吃饭时,就碰到了办事的人,朋友正好和那人熟识。上前敬了几杯酒,一来二去就把事说妥了,饭桌上就办成了事。吃完晚饭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我们就回了旅馆休息,我和朋友住在一间屋里,准备第二天天亮出发。

也是合该出事,结果睡到半夜时,朋友家里打去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朋友担心不已,就决定要连夜赶回去。反正也被惊动醒了,再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他动身往西走,我自个开车往北走。刚开始走的时候,还挺精神,不紧不慢的开着车,三个小时就走出了二百多公里。可是在离县城五、六十公里的时候,忽然就犯了困,眼皮直打架。一是连着好几晚上没休息好,二是头天晚上喝的半斤白酒还没过劲。

觉得还能坚持到家,我就一根接一根抽烟,抽的是嫂子给拿的好烟,平时也不舍得抽。有烟卷提神,又走出了三十多公里,离县城就剩二十来公里,烟卷也抽完了。想着打开车窗透透风,顺手把空烟盒也扔出去,可是在车窗刚打开的时候,就觉着一恍惚,汽车便向路边冲去。下意识的一打轮,不过汽车已经不受控制,只觉着身子来回撞了几次,便没了意识。至于刘乡长喊我,我没记得听到,可能是本能的应过吧。多亏了嫂子给的烟,要不刘乡长也不给雷哥打电话,可能两、三个小时就耽误出去了,就加大了危险性。”

“是呀,宁姑娘可帮大忙了。”尤春梅看着未来儿媳,脸上写满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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