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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对于你前面说的话,我表示理解,也认可你的说法,但最后这句话,就有失水平了。”楚天齐一笑,“交给企业去做,看似省事,却有好多隐患在里面。首先就是,企业都来自外地,和民众没有任何情感基础,而且本身就是两个对立面,他们之间的沟通存在天然障碍。其次,我们政府不但是管理部门,也是一手托民众,一手托企业,相对中立,很适合做这种缓冲工作。第三,企业在拆迁时,除了要考虑拆迁费用,还更关注工程进度,难免为了进度而进度,出现暴力拆迁等事,进而激化矛盾。凡此种种,还是我们政府部门来做更合适。你说呢?”
曹金海回道:“要是当地企业做,也许就没这么多麻烦了,他们是熟脸。”
“当地企业哪有开发这么大项目的实力?即使有的话,其实更不适合。在拆迁过程中,难免有七大姑八大姨,难免厚此薄彼,那样会更被动的。”说到这里,楚天齐笑着道,“老曹,不要找理由了,还是回去好好想办法吧。”
曹金海尴尬一笑,和周家林一起,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副市长办公室。
屋子里只剩下了楚天齐,他顺手拿起城建局刚刚递的报告,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其实在曹、周来汇报之前,楚天齐已经从李子藤那里得到过相关信息,只不过这份报告上写的更详细、更具体,也更让人发愁。报告上的那些数字,可不是单纯的数字,而是大把的真金白银。
楚天齐深知,资金是影响房地开发的很关键因素,但往往也是最容易出状况的因素。在这里面,拆迁进度、市政配套,又是开发进展快慢的先决制约因素。三个项目的市政配套工作,楚天齐目前还不太担心;项目区内是由企业去做,政府需做的只是主干线与项目区的对接,主干线上与之配套的市政工程并不急,明年做也不晚。最让楚天齐担心的还是拆迁的事,这不只是如何做工作,不只是民众是否接受,而是必须要有钱才行,手里有硬货,说话才有底气。
可是现在最让楚天齐心里没底的,就是钱。这不仅因为钱是硬*物件,也不仅因为出让金返还往往容易被截留或挪用,更重要的是自己不管钱;而管钱的是常务副市长,说话管用的也是常务和大市长。但这两个人能不能及时拨款,会不会设置障碍,楚天齐心里没底,尤其在以前,两人可是都有过“打太极”、“耍无赖”的表现。
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了,时间越来越紧,还是早想主意为好,不如趁着彭少根没回来,先去找找王永新,毕竟找一人比找两人要省事。
想到这里,楚天齐拿起固定电话,拨了出去。连拨两次,都没人接听,楚天齐又拨打了手机号码。
这次电话里有了动静,是王永新的声音:“楚副市长,有事?”
“市长,您在办公室吗?我想找您汇报工作。”楚天齐直接说了目的。
电话里静了一下,然后传来对方的回复:“下午吧,四点以后。”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放下电话,楚天齐翻开笔记本,对照着城建局那份报告,摘抄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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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钟,楚天齐从办公室出来,直奔王永新办公室而去。
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一个人迎面而来。看到对方,楚天齐不禁一楞:他回来了?
还没等楚天齐说话,对方已经先打了招呼:“楚市长,走的这么急呀?”
“彭市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提前没听说?”楚天齐走上前去,回应着,“身体调理的怎么样?”
彭少根停下来,笑着道:“上午刚回来,回来后先回了趟家,下午来的单位。现在身体棒棒的,健康的很。其实本来也没病,大夫说主要是身体超负荷工作,处于亚健康状态。还是首都医生水平高,同样是调理,成康大夫和人家没法比。”
楚天齐说:“那是肯定了。”
“不耽误你了,忙去吧。”彭少根挥挥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急匆匆的,有什么事,这么忙?”
楚天齐道:“我去市长哪一趟,汇报近期工作。”
彭少根“哦”了一声:“找市长啊?我刚从他那出来,他打电话找我的。对了,好像他要出去,你赶紧去吧,要不就赶不上了。”
“好的,谢谢彭市长。”打过招呼,楚天齐迈步走去。
彭少根露出一抹笑容,悠闲的向自己办公室步去。
听说市长要出去,楚天齐加快了步伐。
来在市长办公室外面,楚天齐没在对门见到杨永亮,便直接抬手去敲门。手还没挨到门扇,门却从里面开了,王永新出现在门口。
楚天齐赶忙收回右手,问道:“市长,要出去啊?”
“是,有点事。”说着话,王永新走出屋子,“对了,你要汇报什么?”
一看对方架势,楚天齐忙说:“市长先忙,我改时间再来。”
“要是着急的话,边走边说,我出去得几天呢。”王永新说话间,已经迈动了双脚。
本来想着好好汇报一下,但一看现在情形,只能先简单说一说了。于是楚天齐道:“市长,现在三家企业已经进场,正在平整场地,进度很快。就是我们的拆迁工作显得有些滞后,主要是拆迁款项还一点都没到位,请市长……”
王永新打断对方:“钱的事啊,找老彭。我刚才专门向他交待过此事。”说完,快步走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远亲不如近邻
既然王永新把球踢开了,那自己只能是跟着球走了,于是楚天齐直接去了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看到楚天齐进门,彭少根显得很是热情,与对方握手后,请对方就座,并亲自给取了矿泉水。
“谢谢彭市长,别忙了。”楚天齐坐到椅子上,与对方客气着。
“还别说,在单位时没觉着,一躺在病床上,好几十天见不到面,还怪想的慌,尤其是时常想起楚市长来。”彭少根坐下来,又递上了一支烟。
接过香烟,给对方点上,楚天齐才给自己点着,吸了起来。
“楚市长,短短几十天,就在你的主持下,确定了投资企业,真是可喜可贺呀。”彭少根饶有兴致的说,“给我讲讲,怎么样?”
并不准备说那些事,结果对方问到头上了,楚天齐又不能回绝,便简单的讲说了过程。
在听讲说的时候,彭少根还不时发问,有时还问的很细,这不仅让楚天齐心中起急。
终于对方停止了追问,楚天齐马上道:“彭市长,现在你已经健健康康的回来,临时代管的事,我可不管了。”
“代管?什么事?”彭少根反问。
刚才还问这问那,现在又故作不知,装什么蒜?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却没这么说:“在你去首都体检的时候,市长说是让我临时代管城建招商,还说你也有这个意思。”
彭少根“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状:“是这么回事?没听老王说呀,我可没这么说过。刚才他还跟我说,替我管的累了,让我马上就接过那些工作。我还以为都他一直管着,你只是在替他做呢。不过城建招商暂时告一段落了,也无所谓接不接的事。”
本来想跟对方套套近乎,不曾想对方根本不领情。于是楚天齐直接道:“彭市长,现在三家投资商已经进场,都在平整场地,做一些准备工作。就是相关拆迁工作没什么进展。”
彭少根接了话:“那就赶紧催开发商呀,不能拿了地,就耗着吧。”
楚天齐道:“不是他们拆迁,是由县里负责。”
彭少根“哦”了一声:“是政府负责呀,那就是你楚市长的职权范围了。对你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彭市长,哪是小菜一碟?光拆迁费就上亿,首期也得好几千万,到现在还一点都没着落呢。”楚天齐直奔主题,“我来找你,就是请你帮着多考虑考虑。”
“钱的事呀。”说着,彭少根身子往后一仰,“动辄上千万,财政哪有这么多钱?招商往往还不难,难的是上哪弄钱去。”
楚天齐忙道:“三家企业都足额交了土地出让金,已经上交国库,里面的百分之三十都是拆迁费用和动迁补偿费。还请彭市长多关注关注,在近期能给拨下去。”
“是吗?有钱啊,那太好了。”彭少根立刻露出了笑模样,“我一会就追问一下,看看程序走到哪了,楚市长的忙肯定得帮。”
没想到对方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楚天齐虽然惊异,但却表示了谢意:“多谢彭市长。”
“不客气。”彭少根话题一转,“诶,我刚才在市长那,怎么就没听他说起?真是的,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呢。”
两人说的不一致呀,到底谁说的是真?而且他也不相信对方不知。稍一疑惑,楚天齐便释然了,管谁说的是真,只要把事办了就行。于是他接话:“是吗?可能市长太忙了吧。”
“嗯,也可能吧。”彭少根点点头,又提到了刚才的事,“我会尽快了解,不过你也知道,凡事都要走了流程,尤其钱的事更不能马虎,何况还是这么大的数额。”
楚天齐连连称“是”:“是,是,我明白,还请彭市长多费心。谢谢!”说着,站起了身。
“楚市长,不必客气,咱俩谁跟谁?咱俩挨的最近,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说话间,彭少根伸出了右手。
与对方握手后,楚天齐走出了屋子。
看着刚刚关上的屋门,彭少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脑中*出现了与王永新对话的场景。
……
时间回拔半个多小时。
下午三*点半。
市长办公室。
王永新、彭少根对桌而坐。
彭少根是三*点刚过,就到的市长办公室,是被王永新电话叫来的。
一见面,王永新先问候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就谈到了工作,但在谈工作的过程中,却又透露了另一层意思:远亲不如近邻。
刚听到这个意思时,彭少根有些不明白,随即便悟出来了:相比沃原市,定野市人都是近邻,具体到个人身上,那就是自己和王永新为近邻,而楚天齐应该就要远了。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自己和他多亲近,一同疏远楚天齐。
参透了对方的意思,彭少根又糊涂了。自己在首都“调理”这五十来天,可是几乎天天接到消息的,都是王永新如何与楚天齐联手,如何共同招商,如何收拾我彭少根的人。怎么我一回来,“老王八”就来了这么一手?而且自己上午刚进门,“老王八”电话就到了,这说明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也说明对方见面的急切。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彭少根连问了自己几个问题。然后他隐隐猜出了答案:那两人因利益结盟,又因分赃不均翻脸。
王永新这是在利用自己,想让自己和姓楚的对着干,可凭什么呀?凭什么我要听你“老王八”摆布?想明白这些事,彭少根却不再言声了。
王永新也没有急着说话,而就那样自顾自的吸着烟,只到一支烟吸完,他才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开了腔:“老彭啊,听你刚才说,身体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你是调理好了,我可快累趴下了。自己的工作自己干,我是一天也不代管了。”
把我的工作给我,那是天经地义。心里这样想着,彭少根嘴上便说:“谢谢市长这些天的操劳,我也实在过意不去,不敢再劳烦市长了。”
你倒不客气,王永新暗自腹诽着,嘴上却说道:“这么讲就远了,毕竟都是定野人嘛,山不亲还水亲呢,你说是不是?”
自然明白对方的潜台词,彭少根接了话:“那是,那是。”
“老彭呀,有件事得跟你声明一下,在你调理期间,我替你管教了一下属下,你可不要多心。”王永新说,“主要是卜明宇做事也太差劲了,竟然把招商大事当儿戏,竟然把企业分三六*九等,搞的企业纷纷投诉告状。”
“该,那小子自作自受,崩了他才好呢。”彭少根咬牙道,“我才几天顾不上管,结果他就跳尿。”
王永新叹了一声:“关键他做事不留后路,还成天和人家对着干,直接把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在那种情况下,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想替他说话也不成,还不如让把他暂时看起来,省的他在外面惹事生非,害人害己。”
什么意思?想拿卜明宇套我?想祸水东引?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想到这里,彭少根接了茬:“虽然招商局归我分管,但卜明宇其人我还真不了解,组织把他安排到这个岗位,我只好服从组织意图。正准备对他进行考察,规范其行为并严加约束,不曾想我却突然身体不适,这毛病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现在市长对其严加制裁,我从心里十分感谢,要是我没病休,也会这么做的。”
少装蒜。心里这样想着,王永新道:“虽说卜明宇到任招商局时间不长,但毕竟是你治下,就是他哪怕做一天局长,你也对你有监管责任。何况外面都传,卜明宇就是你的人,那就更脱不了干系了。”
“市长,这传言太坑人了,我比窦娥还冤呢。”彭少根赶忙喊冤,“我敢拍着胸脯说,卜明宇做的那些事,我根本就毫无查觉,还请人们口下留德,不要再信口雌黄。”
“老彭,你跟我喊冤没用,有没有关联又不是我说的,那可是有人两眼盯着呢。”王永新面罩冷色,“前后两任局长都出了事,也怪不得人们要联想。你说呢?”
彭少根哑了口,他没法接话。
王永新心中暗哼一声,说道:“老彭啊,我考虑再三,决定对卜明宇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刑事责任,这主要是看你的面子。如果你要是觉得没有必要,那就让监察局公事公办。怎么样?”
腮旁肌肉动了动,彭少根脸上堆满了笑容:“市长,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的确应该给个机会。”
王永新面色一整:“老彭,我就问你,需不需要看你的面子?”
“谢谢市长。”彭少根变相给出了答复。
心中一阵冷笑,王永新道:“不过他肯定不适合再工作了,那位置再换个合适的人。”
彭少根点头称“是”:“确实该换了。”
“你回去忙吧,记住‘远亲不如近邻’。”王永新挥了挥手,重提了刚才的话。
……
“叮呤呤”,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彭少根的思绪。
看了眼上面来电显示,他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声音:“市长,您看我能顶上去吗?我和老卜他们没有任何瓜葛……”
“等等吧,没事少打电话。”说完,彭少根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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