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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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新坐在办公桌后,楚天齐坐在对面椅子上。这是自王永新到任市长后,楚天齐第一次到市长办公室。办公室刚装修好不久,还有一股家具的味道。

王永新开口便问:“土地局的事处理怎么样了?”

楚天齐回答:“这几天一直忙着下乡,调研乡镇住房情况,土地局的事暂时还没处理。”

王永新又问:“有大致思路没有?比如对那几家企业,还有就是土地局的人,包括赵顺本人。”

楚天齐摇摇头:“没有。怎么也得见到赵顺,看看他的态度。毕竟我是外行,又不具体经办业务,没有土地局配合,相关调查也无法开展。”

王永新哼了一声:“赵顺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抓紧点吧。”然后话题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楚天齐依然摇了摇头。

“今天有几个人来找我上访,说是想卖自己的房子,房管局那里不给过户,在刁难他们,这几人当时情绪还挺激动。他们都说原来是水利局职工,现在退休了,还说三年前房子就卖给了个人。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先让他们回去了。你过问一下,然后再给他们答复。”说着,王永新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接过纸条,楚天齐看到,上面是一个固定电话号码。便说道:“好的,我马上去了解。”说完,走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楚天齐不禁心中暗喜,果然是自己猜测之事。

其实楚天齐这次连着下乡,既是为了调研,也是为了躲开这些上访的人。这不是他要推脱,这些事本就是他的分管范围,他也推脱不了,而是他就等着王永新为此事找自己。

自从心中有了房改想法后,楚天齐又经过多方了解,更坚定了房改的信心。否则产权不清,房地产市场就起不来,整个城建工作也很难搞。

要想搞房改,必须得到市政府一把手支持,最起码要经过市长首肯,可楚天齐对于王永新是否支持这个想法不得而知。从两人以前的过节来看,王永新支持的可能性不大,尤其九月底的时候,对方可是抽冷子搞了自己一次,只不过那次突击检查没有得逞而已。

房改工作,全定野市全面开展肯定得两年之后,而现在要想搞房改,那就得争取试点。既然是试点,就有实验的属性,那就可能很成功,也可能出现很多问题,还可能失败。搞试点,就需要有相关人员参与,还需要有相关场所,肯定要参加考察、迎接检查,这些都需要花钱。王永新应该不愿意政府出钱,让自己搞这种事,如果失败了,政府也要跟着吃瓜落,如果成功了,对方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因此出风头。

既然这件事绕不开王永新,而王永新又未必支持自己搞房改,那么就不能主动提出,一旦让对方否了,就更不好办,那就得让对方找自己。正想着如何让市长找,在十月八日那天会后,李子藤汇报,有人来找,找的人就是那些拥有居住权而却没有产权的人。于是,楚天齐想到了下乡,躲开这些人,这些人自然会去找市长,市长也就会找到自己。

一旦是市长让自己处理这件事情,那么自己提出想法,就比较顺理成章了。现在市长已经因此事找到自己,接下来就要思考,如何向市长提出房改想法了。

……

第三天,十月十三日,楚天齐再次来到市长办公室。

看到楚天齐进屋,王永新直接说了话:“你电话里说,要汇报上访调查的事,那你说吧。”

楚天齐点点头,说了起来:“前天从您这离开后,我让人先打那个固定电话,了解了房屋的具体*位置。然后就去了房管所,了解这些房子的事。房管所长汇报说,这批房子之所以不能办理房本过户,并非房管所刁难,而是他们根本不是房屋产权人,只拥有使用权罢了,产权人是水利局。之后我看了房管所档案,确实如此,上面的产权人就是水利局。

昨天上午,我专门到实地,向那几名上访者了解。虽然他们当中有人声称房子就是他们的,但语气并不坚决。当我拿出相关票据的复印件后,他们才承认三年前交钱的时候,就是只给了他们使用权。他们说这次找政府,主要就是水利局领导根本不同意卖,而他们又想卖掉变现钱,所以才不得以来找市政府。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宁可再花点钱,把房子全变成他们自己的。

昨天下午,我们又向水利局了解。水利局也很无奈,他们声称,房屋产权是局里的,但个人却非要处置,他们肯定不能答应,除非个人再交钱,把房屋产权整个买回去。水利局领导还说,这不只是钱的事,而是责任的问题,任谁也不敢把局里东西,让个人拿去卖钱。”

王永新点点头:“哦,是这样啊。你怎么看?”

楚天齐斟酌着回答:“从房管所了解到,这种半私有房占了全市区房屋套数的七成。现在不只是水利局找,其它单位的人,也经常去房管所找,有人更是直接去所里闹腾。据房管所讲,以前的时候,这些人也找过市里。后来主管市长调走,陈市长又去世了,人们不知到市里找谁,便又全都去找所里。

从所里掌握的情况看,这些个人都想把房子变成自己的,也愿意为此花些钱。他们也知道,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这么搞了,花钱买产权天经地义。所里还专门找好多单位负责人了解过,他们更是双手赞成这种办法,既解决麻烦,还能为单位挣到钱。何乐而不为?”说到这里,楚天齐停了下来。

“你别只讲别人怎么说,你是怎么想的?”王永新盯问着。

楚天齐给出了答案:“我觉得既然集体和个人都有这种意愿,我们政府就应该顺应了双方的意愿,促成这件事,这也是我们为民办实事的举措。”

王永新一笑:“既然你也认可,那就让房管所按政策办吧。这不是三全齐美的事吗,个人、集体、政府都省了事。”

楚天齐一听,心中高兴,但随即又道:“主要是现在没有政策,否则早就办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进行了房改,就我们有限地区还没有全面铺开。”

王永新淡淡的说:“那就等政策到位吧,违反政策的事,谁也不敢办。”

听对方如此一说,楚天齐忙道:“我昨天了解了一下,现在上面正在搞试点,我们可以争取一下。”

“试点?我看没必要吧。就我们现在成康市的情况来看,需要做的工作很多,似乎城建争取试点的机会并不成熟。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房改了,唯独这小块区域还没施行,也说明了这一点。”王永新直接进行了否定。

楚天齐急忙争取着:“市长,现在各方都有这个需求,如果促成的话,那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再说了,照这样下去,个人肯定还要找政府,也不排除有个别人要闹腾。”

“做好人民信访工作,本就是我们政府应该办的事,不能因为怕闹腾,就不去做吧。”王永新语气很严厉,“天齐市长,做政府工作,来不得半点偷奸取巧,而是要踏踏实实。好多事情都要水到渠成,而不是急功近利。”

对方的话可有些重,楚天齐忙再次解释:“市长,我可不是急功近利,我这完全是为了各方都好。”

王永新没有理会楚天齐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明成祖朱棣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丘福,在公元一四零九年六月,被任命为征虏大将军,率精兵十万,征讨谋叛的鞑靼主本雅失里。朱棣知道丘福容易轻敌,在出征前特意告诫‘到鞑靼地虽然有时看不到敌人,但要时时做好临敌准备。不要丧失战机,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被敌人假象欺骗’。等到丘福行军后,朱棣又多次下旨,强调不得轻敌。

当丘福到达鞑靼地区后,对方接连示弱,佯做败退。丘福眼见大功告成,早把朱棣的话抛到脑后,也不顾手下劝诫,一意孤行,深入敌方腹地,结果弄了个兵败身亡的结果。丘福就没有做到水到渠成,只看见了眼前利益。”

楚天齐申辩着:“市长,房改的事,和丘福兵败根本没有可比性。而且我这纯粹是从工作角度考虑,是为各方解困,并不存在什么眼前利益。”

“关羽大意失荆州、伤仲永、拔苗助长,这些故事都听说过吧。”说着,王永新挥了挥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做好上访者工作吧,急功近利要不得。”

“市长……”话到半截,楚天齐又打住了。看对方的样子,再说也无用。于是他站起身,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走在楼道里,楚天齐一直默念着王永新的话:急功近利、水到渠成、踏踏实实。

忽然,楚天齐明白了,王永新更看重“踏实”二字。王永新是被贬之人,不敢冒险,也不愿意冒险,只愿求稳。

可房改工作若不进行,后面的工作如何推进呢,楚天齐不由得郁闷起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楚天齐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一个人从对门秘书室出来,喊了声“楚市长”,李子藤跟着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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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人,楚天齐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土地局局长赵顺。他装作没看出对方甩脸子,点头哈腰的说:“楚市长,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楚天齐故意提高了嗓门:“赵局长,你走错门了吧。”

赵顺看了看左右,脸上带着尴尬,但还是说道:“楚市长,以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及时来汇报工作,以后我一定改正。”

“赵顺,你记住,下级服从上级、尊重上级是天经地义的。我做为你的主管领导,有权利监督、过问你的工作,你也有义务及时请示、汇报。”楚天齐声音依然很高,“做下属要懂规矩,要按规矩办。”

尽管恨的牙根痒痒,但赵顺也只能连连称“是”。

楚天齐转向李子藤:“子藤,我再重复一遍,下属汇报工作必须提前预约,不能把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

李子藤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是。”但他没有再做解释,而是给领导打开了门。

楚天齐没再说话,直接走进屋子,身后的屋门并没有关上。

赵顺跟进屋子,关上了屋门。

楚天齐一边走,一边心中暗笑,为自己刚才的这番表演而笑。他刚才是故意大嗓门训斥赵顺的。他自信,旁边那些屋子里的秘书肯定能听到。而且他也相信,秘书们会把听到的汇报给自己领导,也会把所见所闻扩散出去。那样的话,人们都就知道自己小小收拾了赵顺,算是为那天会上被顶撞先找回了些面子。

坐到椅子上,楚天齐没理对方,而是自顾自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市长,那天会上,您提出了那几家采矿企业的不良纪录,我回去就找采矿科长。采矿科长正好在外地出差,说是有关于这些不良记录的记载,也有企业做的补充措施,可能是工作疏忽,忘了放到那堆附件里了。采矿科长今天刚回来,就找出了这些资料,我给您带来了。”说着,赵顺从手中文件袋里,取出一沓纸张,递了过去。

楚天齐看都没看,更没伸手去接,而是继续眼望别处,抽着自己的香烟。

赵顺把这沓纸放到桌上,讪讪一笑:“市长,那天在会上,我说话不妥,向您道歉。主要是那天忽然听到被投诉,又被王市长点名,我当时头脑就不清醒,只想着摆脱自己的责任,所以说话很不恰当,请市长谅解。事后我后悔极了,本想第一时间向您道歉,又觉着没脸见您。今天我拿上了这些资料,也才硬着头皮来登门道歉。”

楚天齐鼻子哼道:“赵大局长,好好看看我这屋子,也好好看看我这人。几百年来一次,不会是你找别的领导,走错门了吧。现在分辨清楚,还来得及。”

“市长,我没走错门,我就是来找您的”赵顺满脸堆笑,“从您分管以后,本来我就该来向您汇报工作,可那时手头工作很多,一时没理出个头绪。我就想着,等工作弄顺了以后,再请您去视察指导。还是我欠考虑,以后一定不会了。”

“赵顺,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呢?你这理由是骗傻子呢吧?”楚天齐质问着。

“我,我,哎……”赵顺忽然改成一副痛心疾首状,“市长,我承认,刚才我说了假话,主要还是为了这个臭面子。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没有及时来汇报工作,主要……主要是觉得您年轻,又没分管过这项工作,所以,所以就狗眼看人低了。”

楚天齐不禁心中好笑,这家伙竟然能把他自己比做“狗”。他知道,对方还没完全说出真正实情。但他也知道,赵顺也只能说到这程度了,总不能让对方把管丽颖也直接说出来吧。想到这里,楚天齐拿起桌上那几张纸,翻了起来。

楚天齐看到,这几张纸是专门针对金石和银利矿业的。里面有这两家公司提供的不良记录复印件,有当时被处罚的原始文档复印件,有交罚款的收据复印件。还有给成康国土局写的保证书,另外也有这次交保证金的凭据。

赵顺见对方看这些材料,赶快上前两步,指着材料说:“保证金是那天会后转帐过来的,其余那些东西都是申请时递交的。”

申请时递交?骗鬼去吧。楚天齐哼了一声:“日期倒是挺靠前,就是给我的文字说明中没有记载,难道也忘了?会不会是弄错了,其实还有一份是有记载的?”

对方的话再明白不过,分明是指出这些东西为后补的。赵顺没有解释,而只是不停的点头哈腰,做出一副讨好样。

把手中烟蒂拧灭在烟灰缸里,楚天齐指着这些资料说:“赵局长,国土工作事关国家利益,也多涉及集体和民众利益,来不得半点马虎。对于采矿企业提供的资料,必须要严格审核,既要留存复印件,更要查验原件,还有必要向相关机构进行求证。有的企业可是有造假前科的,更应该重点防范。”

“是,是。这次的资料都审核了,没有涂改、伪造再复印的。”赵顺回答的挺肯定。然后迟疑的问,“市长,您这次能审批了吗?或者是还需什么手续?”

楚天齐跟出了答复:“不能审批。等到调查完投诉信的事,再说。”

赵顺愕然,忙道:“市长,他们自认为手续齐备,所以才会进行询问。”

“假如他们手续齐备,那这没有及时办理的责任,该是谁的?”楚天齐反问。

“主要,主要是我们局工作疏漏,一定下不为例,我保证绝不再犯。”赵顺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不调查清楚,绝不走签批程序。”楚天齐直接封死了这件事。

赵顺脸上神色数变,嘴唇动了好几次,然后换上一副笑脸,试探的问:“局长,那这事怎么调查,由谁来调查呢?”

“赵局长,你这思维可有问题呀。那天在会上,市长明确指出,要追问相关当事人的责任,要严肃处理。你身为土地局局长,不严格履行审批程序,还无故搅扰市长主持会议,你的错误可不小。”楚天齐冷冷的说,“现在对你还没处理,你应该关心这个才对。可你却不遗余力的去追问审批的事,太不应该呀,很反常呀。”

赵顺没顾对方话里的敲打意味,而是急道:“真要对我处理?那不过就是市长一说,还请您高抬贵手。”

楚天齐反问:“市长已经放话,岂能说说就算了?”

“那……那,我已经向您道歉,您就放我这一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那么做了,还不行吗?”赵顺说话时,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楚天齐说的很坚决:“规矩的事,绝不能含糊。在对你的处理上,只能根据你的态度,对你从宽或从严,而绝不是可处理或不处理的事。”

“这么说,就不能放过我了?”赵顺反问道,“那些采矿手续也不能批了?”

楚天齐吐出两个字:“正是。”

赵顺忽然目露凶光,咬牙道:“你也太不开面了,常在外边混,不要把事做绝了。”

楚天齐“嗤笑”:“看来你并非是承认错误,而是来逼我的。”

“不敢,可别给我扣这大帽子。”赵顺坐到对面椅子上,双手抱臂,环于胸前,“我只是说,做事都要留个退路,谁还没个马高蹬短的时候。楚市长你年纪轻轻就能身居要职,肯定有你过人之处,但你也不是什么都全通吧。比如,土地、矿产这些工作,你就是个外行,就需要我们这些人的配合。如果没有我们支持,你一个光杆司令根本玩不转。一个好汉三个帮,众人拾柴火焰高,合则两利,斗则两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要识时务。”

楚天齐一阵冷笑:“你敢威胁我?那我要是不识时务呢,难道你还敢对我下手?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不要总是扣帽子,违法的事我可从来不干。我可知道,你做过公安局长,也有一些手段。不过要是下属部门都不服主管领导的话,那就不能只怪下属吧?楚市长,您可想好了。”说完,赵顺“蹭”的一下站起身,转身就走。

“站住。”楚天齐厉喝一声。

“怎么?有商量?”赵顺转回身,脸上一副自得之情。

楚天齐拉开抽屉,把一张纸拍到了桌上:“赵顺,你想鼓动别人孤立我?只怕你想的太美好了吧。我觉得你首先应该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赵顺眉头紧皱,迈步走向办公桌,拿起了桌上那张纸。

赵顺看到,这张纸上是一份工作函,发函部门是许源县公安局。函件上记录着一个案子,两拨人伙拼的事,伙拼双方分别是金石矿业和银利矿业,伙拼原因是因为成康市矿山纠纷。看看只有这些内容,赵顺冷笑道:“这有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两拨人伙拼的原因是,都取得了成康市同一处矿山的采矿权。警方办案需要保密,再多的细节不能透露。”楚天齐特意加重了“同一处”的读音,然后连连*发问,“一女双嫁,这该怎么解释?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人操作的?有没有什么幕后交易?局领导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假设经办人涉及某类东西数额巨大的话,局长怕是肯定也当不成了吧,至于承担什么责任就不得而知了。”

赵顺脸上神色数变,楞在那里。

“赵顺,何去何去,好自为之。”楚天齐手指对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正确态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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