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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昨夜心里掺着事,一夜都未曾睡好。

秋欢一面服侍着人净着面,一面是不自觉得朝沈唯看去,她心中却是觉得奇怪,夫人是有什么心事吗?昨儿个她在外间守夜听夫人翻了好几次身,倘若不是夫人不喜欢她们夜里进去,她真想进去问一问夫人是怎么了?

昨儿个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自从出了宫后,夫人看起来便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倘若是以往,秋欢这样明目张胆得打量,沈唯自然早有察觉,可如今她心思乱得很,哪里顾得上这些?沈唯虽然手里握着帕子擦拭着手,可心中思绪却是没个间断,发现陆起淮这样一个秘密,难保他不会杀人灭口。

要是她不曾记错的话,书中原身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被送去寺庙,难不成她还是没能逃脱这个宿命?

沈唯想到这,握着帕子的手便又是一顿。

秋欢看着沈唯这幅模样越发觉得奇怪,她刚想张口说话便见水碧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封信,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外头便又有丫头急匆匆得打了帘子进来禀报:“夫人,三爷晕倒了。”

陆步侯近来鲜少发病,原本家中也过了一阵太平日子,倒是未曾想到如今竟然又发病了…沈唯念着谢老夫人又念着韦桑柔,心下一时也没了心思先去理会这些,左右如今陆起淮还不知道…她想到这便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而后是开口说道:“我过去看看。”

等沈唯走到三房的时候,那里已围满了不少人。

除去三房原本伺候的人,谢老夫人和王氏也在,而屋中进进出出的除了丫鬟婆子还有几个背着箱子的大夫…因着陆步侯的病,家中一直是有大夫坐镇的,唯恐人出个什么事还得去外头寻费了时间。

沈唯受了众人的拜见往里头走去,眼瞧着屋中气氛紧张,每个人的面上神色都不算好,心下便也跟着一沉,她先拜见了谢老夫人,而后是又受了韦氏和王氏的礼。

等礼数尽全——

她刚想说话,外头便来了个人禀报道是:“有位姓杜的大夫说奉了大夫人的命来给三爷诊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唯:愁鸭,难道还是躲不过宿命要死在佛堂?

小淮:我精心设计诱你入局,只想让你发现我喜欢你,你却以为我要杀你?

第76章

这话一落——

屋中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沈唯的身上。

沈唯似是也有些怔忡,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那外头候着的丫鬟却是又跟着一句:“那位杜大夫自称是唤杜岐山。”

杜岐山?

这个名字实在太过熟悉了些, 熟悉到就连沈唯也知道这个人。

当初韦桑柔和她说过杜神医的事后,她特地遣人去了解了下,知晓那位杜神医名叫杜岐山是京州人士。他几十年前因为就诊了几个垂死之人而出名,只是几十年过去再无人探寻到他的踪迹,这个杜神医也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些年, 荣国公府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找寻杜岐山的踪迹都未能寻到此人。

因此后头大多人也只是当这位杜神医只怕早就不在人世, 若不然这好生生得一个人怎么会怎么寻都寻不见?可偏偏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自称叫杜岐山的人,还说是奉沈唯的命?

屋中众人皆朝沈唯看去,谢老夫人更是直接问出了声:“岁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杜大夫可是, 可是…”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 她竟然一时说不出下去, 却是等了许久才终于说了个全:“可是传说中的杜神医?”

韦桑柔虽然不曾说话, 脸上也带着掩不住的激动,一双目光更是一错不错地朝沈唯看去。

沈唯眼看着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却是还未曾回过神来, 她哪里认识什么杜神医?还有先前那丫鬟怎么说的,说这个杜大夫还是奉她的话来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这厢不说话——

王氏倒是先开了口:“大嫂莫不是被什么江湖郎中骗了, 那杜神医大家可都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谁也不曾见过他,可别又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她这话一落便又朝谢老夫人看去,语气较起对沈唯的倒是恭敬了许多:“母亲,您忘了前几年的事了?那些江湖郎中知晓咱们在寻杜神医便都编了名字来咱们府里骗吃骗喝, 要让他们救三弟却是一个真本事都没有。”

“我看呀——”

她说到这是又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朝沈唯看去,声调微微上扬,连带着面上也泛了几分轻嘲:“大嫂准是被人骗了,也是,大嫂到底还年轻,不知这人心险恶。”王氏这话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在说沈唯年纪小,不知好恶。

倘若沈唯只是一个寻常内宅妇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却是荣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堂堂士族大妇,若连识人也不会又怎么管好一个家?

沈唯自然也知晓王氏此言何意,只是现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杜岐山的事,何况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同她争口舌之辩,因此她什么话也不曾说。

也许是王氏的话惊醒了屋中众人,谢老夫人和韦桑柔原先面上的激动都跟着隐没了下去,是啊,那位杜神医可从来不曾有谁见过,谁知道这位杜岐山又是哪个杜岐山?相较韦桑柔,谢老夫人面上的神色却越显颓然。

这么多年她从未放弃过,可老三的身子却是一日比一日差。

她想起先前几个大夫的话,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老三的身子只能靠吃药拖着,等到哪一日连药也不管用了,那就真得到了撒手人寰的时候了。谢老夫人纵然平素再坚强,可到底也是一个母亲,想到这些,她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颓然起来。

不过想着王氏先前所言,谢老夫人还是强撑着身子骨说道一句:“岁岁也是好心。”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心下还是起了几分感动。虽然不知那位杜岐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母亲,外头那位杜大夫是不是杜神医,等他给三弟诊治过不就知道了…”等这话一落,她是又朝里间看了一眼,紧跟着是又一句:“三弟的身子,多个机会总是好的。”

她这话说完——

谢老夫人还未曾开口,倒是韦桑柔先说了话:“母亲,大嫂说得有道理,不管他是不是杜神医,多个人诊治总归多个希望,三爷…”她念道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有化不开的柔情:“他也不差这一试了。”

两个儿媳都开了口,谢老夫人自然也就不再多言,就如她们所言,多个机会就是多个希望,何况人都来了也没有让人侯在外头的道理…谢老夫人想到这便又收敛了面上的神色,而后是同外头候着的丫鬟说道:“快去请杜大夫进来。”

那丫鬟闻言便忙应了一声,待给几人打过礼后便去外头传人了。

等到丫鬟退下——

沈唯便先扶着谢老夫人入了座,而其余几人也都跟着坐在了圈椅上。

屋子里静悄悄得,无人说话,静得仿佛落下一根针也能听见似得,大家都在等着那位名唤“杜岐山”的大夫进来,就连王氏也未曾开口…不过相较起旁人的担忧,王氏更多的却是看好戏。

那位杜神医不过是早年名声远播,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知道这世间有没有这么个人?

更何况沈氏这个女人平日鲜少出门,她能认识什么神医?现在她们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到得那时,看沈氏怎么收场。王氏想到这,脸上的笑却是又扩散了几分,只是她终归还记得现下是个什么状况,若是让谢老夫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必定饶不了她,她想到这便也收敛了面上的神色。

没过一会——

那丫鬟便领着人过来了。

众人听到脚步声自是忙站起了身,只是眼看着站在丫鬟身后的那个人,众人的话便都被梗在了喉间。

来人一身灰色道袍,形容萧索,不仅是衣裳破旧,头发也乱的很,他手里除了个破旧箱子,就只在腰间系了个葫芦…这幅打扮不说有神医的模样,就连一个大夫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那人好似并未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刚刚走进屋子便皱了眉:“怎么这么多人?”

等这话一落,他是又看了眼四处,紧跟着是一句:“病人呢?在哪里?”

谢老夫人到底是见惯了事,虽然瞧见这位杜大夫的模样的确是愣了一回,可还是客客气气得喊了他一声:“杜大夫…”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我儿正在里间,劳请大夫移步里间,以南,你带杜大夫进去。”

杜岐山耳听着这话,面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收敛,仍旧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不过话倒是未再多说一句,只是跟着以南的步子往里头走去。

等到杜岐山被以南引着走到了里间,王氏终于还是不高兴得出了声:“这什么人啊?提着个破药箱就敢说自己是大夫…”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转向沈唯继续说道:“大嫂,不是我说你,就这么个人,你竟然也能相信他是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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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可比以前那些骗吃骗喝得还不如?”

她这话一落——

谢老夫人便不高兴得瞪了一眼过去:“不管是不是,先等着。”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神色未变,可声音还是沉了些许…这个儿媳就是这样,完全分不清场合说话,就算他真是骗吃骗喝,可既然如今人已请进来了,哪有当着人说这样的话?

王氏耳听着这话有心想说什么,可眼看着谢老夫人那副面貌却又不敢多言。

她埋下了头乖乖重新回了座位,只是心下还是怪老太太偏颇,倘若今日是她领着这么一个人进来,指不定要被怎么数落?她想到这对沈唯和谢老夫人的不满便又多了几分。

因着谢老夫人置了一回气,余后屋中众人倒是也未再说话只是重新回了座位,目光却都是放在里间的那块布帘上…约莫过了有两刻功夫,那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打先的就是杜岐山。

杜岐山眼看着屋中这一众人还是不自觉得皱了眉。

谢老夫人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他真得有本事,且不说这幅冷面冷眼,就算让她给他磕头,她也愿意。因此眼瞧着杜岐山出来,她便忙起身迎了过去,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杜大夫,我儿还有救吗?”

杜岐山眼看着面前这位老妇人,大抵是觉得她的态度不错便开了口:“他运气不错,要是再过几年就真得回天乏术了,好在今日遇见了老夫。”

王氏耳听着这话心下便越发认定这和以前那些江湖郎中都是一路货色,没什么本事还爱装大头,不过念着先前谢老夫人的话,她到底还是闭紧了嘴不曾说话。可她不说话,面上的神情却是掩不住的,还有其余一些丫鬟、婆子也是这样一幅神色。

真得是见多了江湖郎中,他们对这样的话实在是免疫力。

杜岐山自然也看出了她们面上的神色,不过他也懒得理会这些,等前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我先前写了几个药方,该怎么吃也都写在上头了,你让他按照上面的吃。”他的语气淡漠,说话也很是直白利落,等前话一落便又跟着一句:“近段日子老夫都会住在汴梁,每隔半个月会过来替他诊治一次。”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听杜岐山这话的意思是不住在府上?还是只是推托之词?她想到这便看着杜岐山温声说道:“杜大夫不如住在府上?外头的客房都是一致有人打扫的,何况有您在府上,我心里也能放心。”

原本众人以为,这老头必定会应允。

毕竟那些江湖郎中行坑蒙拐骗,能有一个地方好吃好喝供着谁会想往外头走?哪里想到这位杜大夫耳听着这话却是不高兴得摆了摆手,连带着语气也颇为嘲讽:“老夫可住不惯你们这些高门大宅,再说他今日傍晚便会醒,日后也只是喝药泡药汤,我留在此处也无什么用。”

杜岐山这话说完便收起了自己的药箱,跟着是又淡淡一句:“我住在七远巷十八号,你们日后若有什么事就去那里寻我。”

等这话说完,他也不再理会众人径直往外走去。

屋中众人皆被他这一番话语和动作弄得一怔,她们的确未曾想到杜岐山竟然会真得走,难道这位杜大夫真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众人还在怔忡之中,倒是沈唯先回过了神,他眼看着杜岐山离去的身影想着心中的那抹疑惑便与谢老夫人说道:“母亲,我去送下杜神医。”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她眼看着杜岐山越走越远的身影忙点了点头。

沈唯见此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跟着杜岐山的步子往外走去,那杜岐山先时走得快,后头好似知晓有人会跟出来便放慢了步子,等到沈唯跟上了他的步子还不等她说话,杜岐山却率先停下步子打量她:“你就是荣国公夫人?”

他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沈唯也未曾避讳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是客客气气得与人说道:“杜大夫应该也知晓我出来的原因…”

她是真得觉得奇怪,这个杜大夫看来的确有些本事,或许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位杜神医,可她从未见过他,他又怎会奉她的话?沈唯想到这便又跟着一句:“我和杜大夫素味平生,不知杜大夫今日究竟是奉谁的话来得?”

杜岐山闻言却不曾说话,他是细细打量了一回沈唯,而后才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女娃倒是个好福分的,那个小子费尽心思把我寻来还特地纡尊降贵亲自来拜见我,未曾想最后却把这个名声给了你。”

沈唯耳听着这话,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深了,小子?

只是还不等她问,杜神医却不再与她多言,只是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去。沈唯眼看着杜岐山越走越远的身影,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未再追上去,只是眼瞧着人穿过小道便重新往屋中走去。

屋子里。

沈唯刚刚跨进门槛,便听到王氏劝着谢老夫人:“母亲,杜神医的事本就不可听信,何况那个老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难不成真要拿这样的药方去救三弟?三弟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这要是出个什么差错,三弟可如何是好?”

事关自己儿子的身体,谢老夫人不免也有些犹豫。

沈唯自然知晓谢老夫人心中在想什么,便温声与她说道:“母亲不如把这个单子先给宫中的太医看过?倘若无事的话再给三弟服用也不迟。”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倒是也未再说什么,她虽然觉得那位杜大夫与其他江湖郎中不同,可心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对方便是杜神医,因此保险点总是好的。她想到这便同身侧的以南说道:“你明日拿着我的牌子让人去宫中请李院判来家中一趟。”

至于其他,她也未再多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朝那里间又看去一眼,而后是撑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去。

谢老夫人走了,韦氏又要去照顾陆步侯,沈唯和王氏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沈唯刚由秋欢扶着出门便听到王氏说道一句:“大嫂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费尽心思,如今连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也敢领进家中了,你也不怕治坏了三弟?”

沈唯先前不想多言,一来是不确定杜岐山的身份,二来是不想同人在谢老夫人和韦氏的面前吵,可这却不代表着她要一直忍受王氏,因此耳听着这话她便止了步子…沈唯的手撑在秋欢的胳膊上,脊背挺得很直,面上什么神色也没有。

她不说话的时候,模样很是骇人,就连王氏也忍不住被她这幅模样骇了一跳。

王氏的手撑在暗香的胳膊上,步子止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口中也是结结巴巴的一句:“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唯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眼看着王氏这幅模样,一双好看的杏目中却是泛起几分冷嘲:“二弟妹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只要我在家一日,在这个位置一日,那就是你的长嫂…日后说话行事,你心中该先计较一番。”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王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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