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1)
水碧拧着僵硬的脖子朝身侧看去,待瞧见男人的身形时才松了一口气,她重新垂下了头,而后是朝男人单膝下跪,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主子。”
男人耳听着这道声音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起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仍旧握着那方玉佩,目光也一错不错得盯着不远处的梅林。
水碧应允起身后便半垂着头站在男人的身后,外头的雨声还没停,她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男人发话便稍稍抬了眼往前看去,待瞧见那半截金面具她重新垂下了头,口中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主子,我们就在这候着吗?夫人如今一个人在那处…”
男人闻言,先前抚着玉佩的手一顿,他的目光仍旧放在梅林那处,任凭外头的雨随风落在身上,却是过了许久,他才淡淡说道:“不用。”
…
梅林。
沈唯手撑着伞一路往里头走去。
西山寺的梅林虽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纵然如今皆是光秃秃的一片树干,可当真要寻一个人却还是有些不易…她便这样一面往前走着,一面是朝四处看去,待又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你来了。”
这道声音在这风雨天中更显温润。
沈唯待听到这道声音后便转身朝身后看去,不远处的一株老梅树下正站在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月白色束袖锦衣,一手撑伞,一手持玉笛,在这漫天大雨的照映下不仅未能模糊他的脸,反而越发能够显出他的眉眼温润、气质如玉…梁令岳眼瞧着沈唯朝他看去,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厚了些许。
他一步步朝沈唯走来,待至人前便又垂下笑眼,温声与人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未曾开口,她是先看了一眼梁令岳,眼见他衣衫湿润便又拧眉开了口:“你在这处待了许久?”
梁令岳倒是未曾想到沈唯头一句说得会是这一句,他一怔之后才又笑着开了口:“没多久…”等这话一落,他见沈唯看过来的视线便又落落笑说一句:“我从辰时便在这处了,怕你来了寻不见我便一直不曾离开过。”
如今已近未时,这个男人竟在此处已待了两个多时辰了?
沈唯想到这眼中便又多了几分不赞同,她的手中仍旧撑着伞,目光却是微微上移落在梁令岳的脸上,眼瞧着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容,她是开了口:“我若不来…”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
梁令岳便已笑着接过了话:“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沈唯的身上,眼瞧着人怔忡的模样便又笑说一句:“你如今不是来了吗?你既然来了,那么这些便都是值得的。”
他这话说完,看着沈唯的目光仍旧未曾收回,口中却是继续同人说道:“今日找夫人过来是梁某有一桩心里话想同夫人说…梁某与夫人虽然相见不过几回,可每每瞧见夫人便总被夫人所吸引,直到如今,辗转反侧再难忘怀。”
沈唯虽然早有猜测梁令岳要说什么,可如今听着这一番直白的话语却还是有些微怔。
还不等她说话——
梁令岳是又笑看着沈唯继续说道:“起初的时候,梁某也曾迟疑过也曾生过怯意…”他说到这的时候,眼中的笑意越深,就连声调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些许:“说来好笑,就连梁某自己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因这男女情事生出怯意。”
“可事实的确如此——”
“梁某心中惦记着夫人想日日见到夫人,亦想把心中这满腹情意同夫人说…偏偏每每见到夫人,梁某却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连见夫人的勇气也没有。倘若不是昌平郡主,只怕梁某如今还是没有办法站在夫人面前与夫人说道这些话。”
梁令岳把心中话尽数说完,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许多。
风雨仍旧很大,梁令岳侧身替人挡住了大半风雨,而后他仍旧半垂着眼看着沈唯,眼看着她的面容,他是继续说道:“梁某知道夫人身份贵重也知这些话于夫人而言并非一时半刻便可以消化的,夫人可以不必急着给我回答。无论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尽管遣人来醉香楼寻我,我会一直等着夫人。”
等前话一落,梁令岳便又温声笑着补充了一句:“梁某今日请夫人出来只是想把心中的这些话说于夫人听,免得日后后悔,至于夫人如何选择,皆在夫人,夫人不必因为梁某的这些话伤神,只需从心便是。”
沈唯一直不曾说话,她只是静静得听着梁令岳说道着。
风雨未消——
而她仍旧仰着头看着梁令岳,就在那双笑目的注视下,她终于开了口:“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剧情是这样的话——
沈姐看着老梁:我跟你走。
小淮提着四十米大刀出现在两人面前,三人同归于尽。
第68章
沈唯手上撑着十二骨黑面漆金伞,这会那雨水便顺着伞顶一直往下落, 她透过雨帘半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容, 而后就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 缓缓说道:“抱歉, 梁公子。”
昨儿个梁令岳邀她来此见面的时候, 她有过徘徊也有过踌躇…
就算是今日在沈家, 来西山寺的这一路,甚至就连见到梁令岳的那一刹那,她这颗心都无法平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什么想法。
可就在先前梁令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沈唯以为自己会心动, 毕竟梁令岳的确不错, 即便没有这张脸,她也会在相处之中被他的风趣和洒脱所吸引…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
她的心情很平淡,平淡到就连丝毫起伏都没有,她感谢他这一番话,也感谢他这一番情意。
可她的确…
不喜欢他。
沈唯想到这, 原先尚还带着几分迷茫的双目开始变得澄澈, 就连先前一直萦绕着踌躇的内心也开始渐渐放松下来。
她稍稍松开了几分先前紧握着伞柄的指尖,外间的雨仍旧有些大, 不过较起先前来时却还是小了许多,电闪雷鸣逐渐不见,天际的乌云也开始缓缓往四边散去露出原本该有的白来。
而她仍旧仰头看着梁令岳,看着他微怔的双目继续说道:“我很感谢梁公子这一番话, 也很欢喜能得到梁公子的青睐,只是抱歉,你的好意我无法心领。”
梁令岳未曾想到沈唯竟然会这样直白而又利落得拒绝他的心意,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也曾受到过不少女子的青睐,那些女子中有江湖正派的小姐也有风月场所的雅妓,就连那些世家豪绅也不是没有人与他提议过。
倒是没有想到——
人生头一回与人诉说自己的情意竟然会被拒绝,还是这样…利落而又直白的拒绝。
这样的拒绝但凡放到任何一个男子上只怕都无法不生出嫌隙,可他到底是梁令岳。所以在那一瞬的征程之后,梁令岳的脸上便又重新拾起了笑意,他仍旧微垂着双目低头注视着沈唯,眼看着她已恢复至平稳的面容,他心中知道沈唯先前所说的那番话没有丝毫为其他所累。
她并非因为名声也并未因为嫁过人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来拒绝他的心意。
她拒绝他,单单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这样的认知还真是令他觉得有些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梁令岳想到这便开了口,他的目光仍旧一错不错得注视着沈唯,口中是道:“夫人还当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稍稍扬起几分,目中也带着笑意,话却说得有几分无奈:“这还是我头一次与人说起这样的话。”
他说到这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开了口:“好在今日只有我和夫人两人,若不然只怕梁某以后是无法再在江湖混了。”
他这话说完便又摇了摇头,端得是一副无奈模样。
沈唯先前便一直注视着梁令岳自然知晓他并没有真的介怀,因此听他这般说,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个异世后沈唯便鲜少笑,她拘于内宅之中唯恐旁人发现自然不能表露得太多,何况在这异世也实在没有什么令她开怀之处,除了如今面对霍飞光的时候可以听凭自己的内心之外,她这大半年来过得实在有些压抑…可如今面对着梁令岳,她却是真心笑了起来。
外间的雨好像又小了许多,天际的白也跟着越发显露了几分。
而沈唯就这样看着梁令岳轻轻笑道:“梁公子很洒脱,我想我所有的踌躇和迟疑都将会是对你这份感情的亵渎。”
他的情意太过美好,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愿亵渎。
既然从一开始就已确定自己的心意又何必让人空等几天?何况她想以梁令岳的品性想必也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与她生出嫌隙。
梁令岳耳听着这话却是过了有一瞬的功夫,他一错不错得看着沈唯,而后才轻轻笑了起来,这笑声起初有些低沉,后来却是带了几分爽朗疏阔的味道,连带着笑声也跟着微微上扬了几分。
倘若起初他只是被沈唯的与众不同所吸引。
那先前沈唯的这一番话的确是让他真得动心了…生于世间这么久,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女子,面对旁人的情意坦然接受,拒绝旁人也没有拐弯抹角。
她拒绝他不因别的,只因不愿亵渎他的情意。
即便没有先前这番解释,梁令岳也不会觉得如何,他是梁令岳,行走江湖游于风雨却不沾片叶的梁令岳,虽然被沈唯拒绝令他觉得可惜,倒也不是活不下去了。何况他早已想过最坏的结果,今日邀见沈唯也不过是不想日后会有什么后悔。
可如今听着这样一番话,他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让他越发心动了。
梁令岳握着玉笛的指尖稍稍收拢了几分,连带着看向沈唯的目光也平添了几分专注与温柔,他就这样看着她,声音温柔:“你与旁人不同,与这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同。”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份不同才会深深吸引着他,让他如此辗转反侧。
还真是可惜了…
倒不是可惜人生头一回与人说出自己的情意被人拒绝,而是可惜拒绝他的这个人是沈唯…这个女子这样有趣而又令人欢喜,每每接触一回便好似能够多了解她几分,每了解她几分便越发觉得难以忘怀。
她的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或许可以说,她的灵魂与谁都不同。
倘若能和这样的女子相处,想来余后的一生应该会过得很愉快很自在才是…还,真是可惜了。
这是梁令岳今日第二回 觉得可惜,可在这一份可惜之外,他却又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的情意并没有被人践踏。
纵然她拒绝了他,可她也用同样的真心回报了他。
梁令岳想到这,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深了些许。
风雨渐渐消停,而天际的白也尽数露了出来,这梅林四下没了风雨声儿逐渐变得安静起来,不过也没过多久,原先躲至别处的鸟儿也重新回来了。它们有些越过半空成为一道虚影,有些便停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得轻轻叫着。
梁令岳收起了手上的伞,而后他便看着沈唯重新笑道:“倘若此时有酒,我必然是要和夫人不醉不归的。”
他头一次这样想喝酒,还是想和一个女人不醉不归,不为别的,只为她的那句话…可惜此时此地,纵然有酒也并非好酒。
他想到这便又笑了笑:“今日之后再见夫人只怕不易,倘若日后有机会,我却想带夫人去一回山庄…那里依山傍水,四季如春,我想夫人一定会喜欢的。”他心中还是觉得这汴梁城的四方天地实在太过狭窄,这样的暖玉春水之地本不该囚着她。
说来奇怪——
明明眼前的妇人自幼生于此地,可他却始终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她。
这里的尔虞我诈,富贵权谋太过深不可测,眼前的妇人其实更适合乘一叶扁舟享这世间的山水盛景。
梁令岳想到这便又同沈唯说了一句:“倘若夫人日后想离开此地,随时和我说,纵然夫人未能接受我的情意,可我的命是夫人救的…何况梁某心中也是真得拿夫人当朋友。”这是他第二回 这样提议。
倘若头一回只是脱口而出的一段话。
那么这第二回 …
他却是真心提议。
倘若日后沈唯真得想离开汴梁,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她。
沈唯耳听着这话虽然未曾应允却也未曾拒绝,她想倘若真得有机会,她的确是想去看一看梁令岳所说的那个依山傍水、四季如春的山庄…自然还有其他地方。
她轻轻笑了笑,而后也收起了手上的伞,没了那风雨,眼前人的面貌也少了那几分氤氲之气,她就这样笑看着他,口中是柔声说道一句:“多谢梁公子了,倘若真有这样的机会,我必定是要和梁公子大醉一场的。”
梁令岳耳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越深。
停在树枝上的鸟儿仍旧叫个不停,而梁令岳一道同沈唯往外走去,临来似是想到什么便又同人说道了一句:“夫人当日说得那位故人可是夫人心爱之人?”他这话说完察觉到沈唯停下步子便也跟着停下步子朝人看去一眼。
待瞧见沈唯面上的微怔,梁令岳便又紧跟着一句:“我不过随口一问,夫人不必介怀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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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闻言,脸上原先的微怔倒是渐渐散开。她侧头朝梁令岳看去,而后是同人笑了笑:“没有什么好介怀的,我先前也不过是在想事罢了…”沈唯这话说完便又重新迈开了步子,她走得并不算快,一面朝外走去一面是同人说道:“他以前的确是我的心上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前头,眼中却是萦绕着一片温和的笑意。
这么多年,她鲜少会想起他,或许是克制着自己去想他,所以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得想着如今的他是在做什么…因为怕见到他,她避开了所有能见到他的机会,甚至连大学同学的聚会也一次未去参加过。
当年她和他两个人使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没想到大学刚刚毕业他们两人便分开了。
其实分开的缘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当年他们两个人都太过骄傲,骄傲到说了分开便再也没想过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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