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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的雨旺盛绵长,雨声沙沙持续到深夜,细密雨点爬满别墅的玻璃窗。

沈延北再次被戒断反应的痛苦唤醒,猛然打翻了光线幽暗的床头灯,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屋外守着的看护和医生鱼贯而入。

“滚!”沈延北从喉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嘴唇白得像蒙了一层灰。

他自幼桀骜反骨,神佛不敬,如今却要毫无尊严地由人强行管制,定时注射替代性治疗药物,自然整日脾气暴躁。

他从未如此屈辱,尽管他是被保护得最天衣无缝的人。

他从来不沾毒品。

会所里黄赌不戒,也没人查到他们头上,唯独对毒品严格杜绝,因此警察来查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否则也不会使此事发酵得那么严重。

他平时抽的雪茄市面上不好买,一直有专人供应,这就意味着,只有身边的人才有机会动手脚混入毒品——每次极其微量才能使他未察觉有异,等到身体耐受一点点增加再逐渐加大剂量,而长期在他身边的人除了几位助理、秘书和佣人,就只有谭佳兮。

可谭佳兮没有动机这么做,她身世一清二白,他又那么宠爱她,是她最大的靠山,她没道理跟他过不去。

他闭上眼无力地躺在床上,对毒品的精神依赖产生幻觉和妄想,阻断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同时,药物产生的亢奋性欲使他不停地想起谭佳兮,她柔软的嗓音,她体内的温润,她美好的胴体,她高潮时清纯又妩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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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恍惚间,他经常感觉谭佳兮像往日那样就睡在他身侧,捞一把就能温香软玉满怀。

“把我手机给我。”药物随着血液循环扩散,他渐渐平静下来,哑着嗓音对身边的看护说。

他拧眉低声呻吟,头痛欲裂,太阳穴像有个小锤子在突突地砸着。

看护小姑娘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防止他失去理智的时候会联系不该联系的人,所以手机都是他们暂时帮忙保管。

沈延北眼角凉凉一挑,嗤然勾唇重复:“手机。”

小姑娘被他一个眼神看得脸上一红,仓皇转身去给他拿。

沈延北接过手机时,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如今用个手机都要被限制,像是一个偷偷摸摸在课桌下给心仪女孩写小纸条的中学生,蠢得冒泡。

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难以平稳的心跳。

胸腔里似有一只微妙浮沉的小船,压着暗涌漂流。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以前教谭佳兮滑雪时,她似乎说了句“很像爱情啊”。

他以前很讨厌“爱情”,不仅三俗,且不过是脑内化学反应的一种,不及性快感强烈,更不及其他娱乐刺激,因此无趣。

可他很喜欢谭佳兮说这个词,她每次咬字吐出这几个音节,尾音都清甜惑人,令他心口浮现一阵阵潮汐似的细微酥痒,产生想把她压在身下占有一番的冲动。

他开机后第一时间就是点开微信翻了翻,沉默片刻又沉声问:“你们没动过我手机吧?”

看护忙不迭地摆手说没有。

沈延北目光黯淡下来,抿着唇滑动着屏幕,微信上全是他一个人发的绿色对话框——

“我很快就能回去了,不要担心我。”

“我想吃你做的红咖喱蔬菜海鲜锅,这里的厨子蠢得像猪。”

“拍戏忙吗?注意安全。”

“短时间内可能回不去了。”

“今天下雨了。”

……

几个月来全是他在自说自话,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颓败的脸色更加惨白,他明明记得她回过一条“我想你了”,可仔细翻翻却什么都没有,那或许是神智不清的时候幻想出来的或者混淆了梦境吧……这样一想,他阴沉着脸,胸口愈发闷得厉害。

沈大少爷向来风流潇洒,什么时候被女人这样晾着过?何况还是他人生中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刻。

骄傲的秉性立刻占了上风,他索性干脆利落地把谭佳兮的微信拖进了黑名单,转念一想又感觉这么做太幼稚了有失风度,便又把黑名单给解除了去,然后暗暗在内心自鄙了一番,心想他当初怎么就为了哄她开心把其他女人的联系方式给清理干净了?否则这会儿也不是就非她不可啊……比如……比如谁呢?他赌气似的仔细想了半天,只觉了然无趣。

其实谭佳兮有什么特别呢?他想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她跟他日常接触到的女人比起来太普通了,真要对比的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平庸,他以为自己压根不会把这种层次的女人真的当回事儿,左不过图个新鲜,玩玩而已。然而,他出了这么大事儿,身后一堆烂摊子待收拾,身体和精神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创,清醒的片刻却还是满脑子都是她。

他算了算时差,发觉国内已经过了午夜,微微叹了口气,刚想把手机交回去,余光便瞥到微信弹出一个消息框,他猛地坐起身来,看清谭佳兮回他一句“我杀青啦”,附带一个小视频,几张照片。

一瞬间,长期来的不安、失落、思念和猜疑全部酸酸涩涩地汇聚在一起,抽出一丝甜味儿骤然蔓延开。他立刻想打电话过去跟她说说话,刚按完一串数字又顿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消失,心想这女人几个月都没回个电话,这会儿他傻乐什么?本就压抑克制的恼意和不耐不知怎地全部涌了上来,他把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统统屏蔽,然后将手机关机直接丢给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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