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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静起身,唤来侍女,侍女们端着外衫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谢映棠穿上层层衣裙,再将她湿漉漉的头发裹得干了些许,才又蹲下,伺候她穿鞋。

谢映棠抬脚,配合她们将一切都收拾好了,成静上前牵过她的手,笑道:“走,去书房。”

书房里,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桌案前有纱罩裹了灯芯,暖光四溢,书房外的风声夹杂丝丝婉转鸟声,屋内弥漫着一股墨水沉香的气息。

成静拿出镇尺,压住宣旨四角,淡淡道:“你过来。”

谢映棠闻声过去,接过成静手中的笔,目光微闪。

成静笑道:“你不是一直想临摹我的字?这几日便好好学着罢。”

谢映棠看了一眼,见成静拿出他以往的作品,那些东西都是闲暇之时临摹的一些大家,却又未曾完全仿照,还是他自己的字迹,字迹圆融而不失飘逸,勾转撇捺遒劲十足,更为工整规范,流畅昳丽。

谢映棠拿过笔,细细看了一会儿,终于蘸了墨汁,提笔开始写。

她自小也练书法,加之从前在棠苑思慕着他,便拿他的字迹临摹,以此排解思念难耐之情。此刻这般写来,成静就在一边看着她,她的手腕有些抖。

成静出声道:“沉下心来,心不沉,字也不好看。”谢映棠闻声咬了咬唇,强自定身,深吸一口气,提笔慢慢写了开来。

成静便拢袖站在一边看着,目光不离她右手,只要她的笔画稍有偏移,便会出声提醒。

谢映棠一路写来,不知废了多少手稿,越往后,越有了一丝丝领悟的感觉。

成静看她一直这般写,也实在是累,便也上前扶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要这样勾。”手腕微微用力,带着她的手一挑,再是一撇下去,便又是流畅飘逸的一笔。

谢映棠悟性极强,道:“静静松开一下。”成静闻言松手,她又自己凭着感觉,又画了几笔,再慢慢琢磨着,一字一句地抄下去。

成静看着她渐渐找到了一丝感觉,便点头道:“不错。”

她嘻嘻一笑,抬眼觑他一眼,“静静你当年人称当世无双,却不知我在洛阳城里书画清谈,亦从未败给过他人,除了我阿兄。”

成静抬手摸摸她脑袋,被她不满地拨开了手臂,他失笑,点头赞道:“只可惜,当初年少尚且意气风发的成静,未曾有机会遇见过谢族的小翁主。”谢映棠连忙放下笔来,扑到他身边笑道:“确实可惜,当年我若早些见着你,或许如今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成静“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瞧了瞧她的肚子,“卿卿这是想要子嗣了?只是卿卿自己都还像个孩子,生下一个,我怕是要多带一个了。”

这几句话说得谢映棠面红耳赤,她娇嗔道:“我哪里像孩子了?你喜欢带孩子,便自己生去,可别扯上我来。”

成静促狭道:“不扯上你?你让我找谁去?莫不是……”他话还未说完,谢映棠又跺脚道:“不许!”成静微笑道:“你激动什么?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谢映棠抬手捂住耳朵,见说也说不过他,便转身要跑出去,成静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给提溜了回来,一把按住她的手臂,沉沉道:“这便要跑了?你又能跑到哪里去?”更 多 文 公 众 号:小 小 书 盟谢映棠气道:“我就跑,今天晚上不给你碰,明日也不行。”

成静连忙服软,一把将她搂了搂,哄道:“好了,你不是孩子,我才像孩子。”

谢映棠心道他实在虚伪,可她也知晓这不过是闹着玩的,倒是没真的生气,才略微哄了两句,她便绷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进入下一卷不好看了吗?感觉评论区冷冷清清,嘤嘤嘤。

第60章 心疼

第二日,谢映棠穿衣起身,这回她里面穿着亵衣,倒是不曾羞赧地避讳着成静。

成静靠在床边,抬臂撑起帐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穿衣服,目光灼灼迫人。

那些衣裳繁复得紧,谢映棠自己哪里穿得好?她饶是自己穿好了,那打结的手法也委实令人哑然失笑,成静等她穿得差不多时,才起身拉了拉她腰侧的结,笑道:“这是什么系法?”

谢映棠茫然地一眨眼。

有问题吗?

她的打结手法倒也有趣,仔细一看也真不丑,只是平素礼法严格,衣着之上也要求一丝不苟,谢映棠平日由侍女伺候着,这般打结也是头一回。

成静笑道:“这倒是有趣,只是夫人在府中可以系着玩儿,出去了还是顾忌着堂堂翁主的面子。”

谢映棠笑吟吟道:“我这几日都在静静面前,那我就这般系着。”

成静无奈一笑,扬声唤来了下人,吩咐道:“备车,带上拂云,我与夫人要出城。”

拂云,便是他一贯骑着的枣红色骏马。

那是皇帝御赐,确实一日千里,堪称绝世宝马。

那下人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去准备了,谢映棠诧异道:“难道又要出城骑马吗?”

成静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让你学骑马,一是带你放松,二是……天下战争不休,洛阳城内未必安全,将来若我不在你身边,你或许用得上。”

不知为什么,谢映棠听到这话,便忽然觉得难受起来。

她虽心中胀涩,面上却轻松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成静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头在她眉心印上一吻,“乖。”

城外还是旧地方。

成静先是带着谢映棠骑着拂云走了一圈,再慢慢加速,等她渐渐适应了在马背上的状态,才带着她跃下马背,再告诉她怎样自己翻身上马。

拂云并不是一匹脾气温和的马,谢映棠本来有些怕它。

她试探着伸手,手心贴上拂云的前额,轻轻抚了抚拂云的马鬓,拂云的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喘,随即蹭了蹭谢映棠的手心。

谢映棠开心地笑出声来。

她与拂云相处和谐了,这才敢拉缰绳上马,成静告诉她应怎样踩马磴子,她被他扶着上上下下两个来回,第三回 才终于顺畅了。

她兴高采烈地坐在马背上,对成静摆摆手,神采飞扬道:“没事啦,我已经会了。”

成静略一扬眉,还没来得回她一笑,便听到一声尖叫。

“啊……静静!!”

谢映棠悚然一惊,拼命去拉缰绳,身子摇摇晃晃,吓得花容失色。

她一高兴便得意忘形,方才一不小心踢到了马腹,拂云会错了意,忽然就开始跑了起来。

成静瞳孔一缩,右手狠狠一攥,身子快速朝拂云掠去。

谢映棠只觉得身子晃得厉害,只听见成静冷声喊了一句“伏低身子”,她慌忙去伏低身子,身子一斜,眼前天旋地转,只觉腰间一紧,落入一人的怀中。

成静薄唇冷抿,眉峰冷冽似冰,右臂搂紧谢映棠,一把拉紧缰绳,低低“吁”了一声。

拂云在他身下渐渐安静下来。

谢映棠心跳极快,紧紧抓着成静的衣裳。

成静眼睫淡淡一落,掩去眸底森凉之意,下颔绷得极紧,问道:“怎么样?”

谢映棠喉间一哽,并不说话,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觉得心悸。

方才险些落下马之时,她只想着谁能救她,可当她真正地落入成静的怀中之时——

方觉得自己无用。

第一反应是想着他。

将来,他真不在身边之时,她饶是学会了骑马,又如何独自一人保护自己?

成静或许也会派人保护她的罢。

但是她若永远在他羽翼之下,成静为天下殚精竭虑,又怎能时时刻刻护她周全呢?

偌大谢族,她的父兄尚且无奈远征。

堂堂公主,她家家生来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曾在深夜低叹。

至高无上,并非真就至高无上了。

更遑论一个他?

谢映棠紧紧阖眸,心潮泛起,一时心头如被风雨吹打的孤舟,漂浮不定。

更遑论一个被帝王猜忌、无父无母、坚持到今日的他。

谢映棠抓着他的力道忽然一紧。

“被吓着了么?”

没有看出她的异样,成静缓了神色,又恢复了那温柔宠溺之态,在她耳边小心翼翼地底下头来,似乎又想怎样哄哄她。

谢映棠背对着他沉默着,紧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恸意。

她缓缓摇了摇头。

成静不疑有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来,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里罢,回去好好歇歇。”

谢映棠沉默着,伸手去捏住那缰绳,缰绳粗糙,磨在她细嫩的掌心,有些硌手。

她摇头,抬眼直视着成静的双眼,“我没事,我还想继续骑马。”

成静看着她湿润而明亮的眸子,眼神略暗了一丝。

良久,他才垂下那只僵在空气中的手,垂袖淡淡道:“好。”

当日直至深夜,二人才回到府中。

星光璀璨,夜幕高悬,湖畔清辉冷寥,成府门前灯火浮动,浅风徐徐。

子韶见二人一直不回来,险些亲自出城去寻,堪堪踏出府门,便看见马车远远驶来。

成静走下马车,便淡淡吩咐道:“多准备一些热水,夫人要沐浴更衣。”

子韶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心中诧异今日怎就这么拼命,当下却应了一声,抬手使唤人牵走拂云,匆匆去准备热水了。

成静垂袖在马车前静立片刻,月光清辉洒上袍角,眉峰鼻梁的弧度皆冷冽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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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须臾,恢复了本来的温和容颜,才转身掀开帘子,淡淡一笑,“还不出来吗?”

谢映棠困倦万分,却还是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她对成静的心疼之感一发不可收拾,就是不想让他抱着她自己回去。

成静不是没有感觉。

他亦心疼她的心疼。

谢映棠困得声音软糯,绵绵软软地道了一句“来啦”,身子却晃晃悠悠的,揉着朦胧睡颜走得左歪右倒,在下来踩杌子时脚底一滑,整个人扑去成静怀里。

成静张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白日洗发后的淡淡清香还残留在她的发间,哪怕她浑身香汗淋漓,他闻起来,亦觉得怀中人而香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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