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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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平静了片刻,将腹下那股汹涌的冲动压下去,周公子深深吐出一口郁气。明明温香软玉抱在怀,这丫头却跟防贼一样防他,周博雅觉得自己都要成圣了。慢吞吞地下榻,他到底没忍住,低头在郭满唇上狠狠偷了口香。

郭满被他吸吮得唇上一疼,翻了个身便也睁开了眼睛。

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坐在榻上,她抓着头发问周博雅这么早要去做什么。周公子如今习惯了郭满追问,边梳洗边言简意赅地把苗女抓到的事儿说了。郭满这一听那苗女抓到了,心里一激动瞌睡虫全跑了,扔了枕头便说要跟去看看。

“都是男子,你去了作甚?”

郭满下了榻,趿着鞋子哒哒走到屏风后头。看着周公子衣衫半敞,不禁瞪大了眼睛:“……什么去了作甚?自然是去看热闹啊!”

想她多年来看小说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昨日那个胡大人一说,郭满就直觉这里头有猫腻在。在这没娱乐的封建社会,郭满觉得自己缩在后院里,人都快待得傻了。正巧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真能使蛊的人,实在好奇,就很想去看看:“曹校尉后宅的那个哑女,隔空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莲花味儿,你不觉得吗?”

周公子直觉这‘莲花’不是什么好词:“……什么叫莲花味儿?”

“就类似于你这种啊!”

“嗯???”

郭满围着他转了一圈,像故意吸什么气儿似的吸了吸鼻子。须臾,嘿嘿一笑:“天生一张良善温柔的脸,其实一肚子坏水。”

周公子:“……”

“不过夫君你比她好多了,她白莲,你黑心白莲,”郭满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这个人肤浅得很,就喜欢白莲花。嗯,至少白莲花大多长得好看。”

“……”

默了默,周公子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低头对上郭满一双澄澈的眼睛。他惊觉最近脸皮不如以前滑嫩,于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这肤浅的小妻子,郭满也瞪大了眼看他。

僵硬地放下手,他于是默默走到郭满的梳妆台前,对着瓶瓶罐罐左看右闻。

郭满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屁股后头打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伸着脖子问:“找什么呢?”

“……你上回非要给为夫抹脸的脂子呢?”

“啊?”

周公子转过身来,寡淡着一张俊脸,淡声道,“许是这西南的气候古怪,为夫今日起身,忽然觉得脸有些皴。”

郭满指着其中一个白瓷翁。

周公子打开,乖乖地抹在了脸上。

南蛮这儿偏远,素来没那么多京城里的规矩。郭满难得对苗女感兴趣,周博雅自然不拘着她,便带着郭满一起去了。

小夫妻俩到的时候,胡霍的大嗓门吵得震天响。

苗女不愿给沐长风解蛊。这个叫雾花的苗女,说什么也不愿给沐长风解了蛊。

郭满进来的时候,就见那半人半鬼的雾花坐在角落,双手双脚被绑,一幅非暴力不合作地闭着眼睛。胡霍气得要命,胡子都要歪了。可偏偏又顾忌着沐长风没醒,还指望苗女能解除苗蛊。哪怕苗女的态度不尊重,他不敢伤她分毫。就弄死了就没人救人,这般憋屈着憋屈着,胡霍这个暴脾气,整个人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一碰就炸。

曹展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并未为难雾花,只阴沉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

郭满跟在周公子身后进来,就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刺鼻的药味儿从那瓷片冒出来,弥漫得整个屋子都难闻。侍奉的丫头跪在角落里,满屋子战战兢兢。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见周公子先是去看了眼沐长风。

沐长风还在昏睡,胡霍这么大的嗓门吵吵,他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周公子眉头蹙得快夹死蚊子,想了想,唤胡霍与曹展一起出屋子说话。主人都走光了,角落里缩着的下人好似活过来似的,心里松了口气。

郭满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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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退开,郭满才缓缓走到苗女的身边。她如今是没戴面纱的,半张鬼面就完全无遮挡地暴露在郭满眼皮子底下。老实说,郭满觉得她脸上这花纹不丑,相反,还有种现代人才能欣赏的诡异美感,因为很像图腾。

闭着眼睛雾花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虽然目光灼灼,但并无恶意。直到被郭满盯得不耐烦,雾花才恶声恶气地睁开眼:“你看什么!”

郭满被她突然开口吓一跳,拍着胸口,退后一小步。眼看着雾花被郭满疾步后退给伤了,红着眼睛就要发怒。

郭满先一步开口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花纹绣在衣服上,感觉会很好看。”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雾花一愣, 抬起眼看向郭满。

“这是你们族的图腾?”郭满觉得这玩意儿纹在脸上确实有些另类, 但她在现代连把全身纹成骷髅的非主流中二病都见过,雾花这半张脸才哪儿到哪儿,“你们苗寨供奉哪位神灵?女娲娘娘?后土娘娘?”

“……这并非我族的图腾。”

雾花的嗓音带着长时间未曾开口的暗哑, 她警惕地盯着郭满, 似乎并不相信她此时所说的话是出自善意。毕竟她这半张脸, 自幼便是众人惊恐嘲笑的把柄。她一声冷笑:“你也不必说好听的来哄我,没用,我不会帮你们解蛊!”

“哦。”郭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顿了顿, 她说, “谁说我说好听的哄你?”

雾花嗤地一声冷笑,也没拆穿,只抬了眼扫向内室。内室里, 低垂的纱帐随风轻轻摇曳,床榻之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笔直地躺着, 脸孔若影若现。雾花转而回头看了眼郭满,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郭满顿时了然, 然而:“你不救就不救咯!谁稀罕!”

雾花嘴角的冷笑僵住, 抬眼看她。门外谈完准备进来的周公子胡霍三人同时愣住。面面相窥,三人默契地缩回了抬起的腿, 立在原地没动。

口出惊人的郭满背丝毫没察觉身后三人, 对着门立在苗女面前, 她斜眼抱胸地说话。说话的语气还叫人听着都莫名气血上涌, 要多欠有多欠。只听她说:“里头躺的又不是我家相公, 你救不救他干我什么事?”

说着,她还翻了一对白眼。

果然一直表现得十分高傲的苗女被她这态度给气着了。刷地抬起头,她看郭满的眼神凌厉。

然而郭满对此却半点不怵,啧啧地围着椅子走了两圈。

此时,她的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正咕噜噜打转,狡黠又坏的模样像只偷腥的猫。屋外的亮光随辰时过去渐渐明媚起来,落入她眼底,仿佛有千万道光碎在她的眼睛里。丝毫不觉自己气人,她半是炫耀半是怼人地道:“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人间一绝色,宽肩、窄腰、大长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用这威胁我没用,我才没那闲工夫关心别的男人怎样怎样呢!”

话音一落,胡霍与曹展眼睛不自觉地一齐看向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周博雅。

周公子默默地红了脸。

他此时窘迫又有些想笑。鸦青的眼睫扇了扇,勉强压制住上翘的嘴角,可一对藏在墨发中的白玉耳尖却没忍住烧红如铁。

“我看你,只是觉得图案好看,比较适合给我家夫君做外袍的花纹而已。”郭满昂着脖子,“我家相公乃大召第一绝色,不知道甩你那什么的曹校尉几条街!”

被甩几条街曹校尉:“……”

周公子的眼眸流转,无声地牵起了嘴角。

“你这个女人,在信口胡说些什么!”

若是平常,苗女才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可郭满实在太会气人,看郭满这欠欠的模样,任谁都想打人。苗女只觉得心口这一口恶气跟煮沸的水一般汩汩地冲上来。

“我没胡说啊,实话而已。”

“你闭嘴!”她狠狠一挣绳子,想叫郭满闭上嘴。力气大得直把椅子挣得咯吱作响,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你别这么激动,”看她终于有点儿叫人满意的反应了,郭满弯着一双眼笑眯眯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曹校尉发生过什么,但根据我多年看话本子的丰富经验,我也是能判断出来的。该不会你才是曹校尉的救命恩人吧?”

苗女挣脱的动作僵直,门外一脸沉郁的曹展,也浑身僵硬了。

“听说你们苗人轻易不出苗寨,恨不得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养蛊事业。你一个不与人爱打交道的苗人姑娘,为了追那个曹校尉都追出了瘴气林。你们俩之间要是没个爱恨情仇,都不合常理。”郭满半点不忌讳地戳人痛脚,“然而你救的人却跟了别人,啧啧,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虽然能大致猜到,”郭满拍拍她的胳膊,语重心长,“但你若不说,便没人知道。没人知道,那就活该受委屈。”

苗女不说话了。

屋里两个女人,一个半蹲着一个绑在椅子上,无声地双目对视着。窗外的风吹进室内,佛得书桌上纸页哗哗地响,衬得内室更显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雾花黯然道:“可是现在说给你听,又有何用……”

郭满摩挲着下巴不以为然:“当然有用,我听得开心啊!”

雾花这差点没一口气被她噎死。

“你!!”

郭满却状似不知雾花一双眼中骤然蹦出杀气。站的久了,感觉一只脚脚心有点麻,她脚下默默换了只叫做支撑的重心。

“难不成你盼着跟曹校尉再续前缘?人家孩子都生了,三年呢!你难道还想住那哑女住过的屋子?替哑女养她生的孩子?”郭满这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跟刀似的扎她胸口,“说真的,与其跟曹校尉纠缠不清,还不如花点银两去小倌楼养个俊俏戏子。”

郭满潇洒一笑,“天下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单恋一枝花?”

雾花:“……”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看中那曹校尉,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脸和英武的身材?”郭满简直一针见血,“如果当初你救的是个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的猪,难道你能痴心不悔地追出来?”

三个‘难道’直击灵魂深处,雾花瞠目结舌的瞬间,面红耳赤。

她想说她不是,她是为了爱情。

她想说她才没这么肤浅!

然而冷冷瞪着郭满,对上郭满一双澄澈的眼睛,她又噎住。不想承认,然而按这女子说的,但转头一想,若曹展真生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她能义无反顾追上来?结果是否定的,她当真生不出其他心思。雾花不由的脸上青紫交加,似乎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辩起。

纠结半天,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胡说八道!”

郭满眼睛都笑眯了,眼看着这苗女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只觉得她单纯得可爱!

“哎,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郭满凭着一颗纯善的良心忽悠她,“你只舍了曹校尉这老的,就会发现,后头有多了去的美男子等着你!心有不忿不要紧,只管冤有头债有主,去正主跟前把气撒了,心情舒畅之后就别牵连无辜了啊!”

门外偷听的三人:“……”

郭满继续道,“而且你看,榻上躺着那公子俊么?是不是比曹校尉俊十倍不止?你不觉得他若是这么死了很可惜?”

那荡漾的小糯嗓,有毒似的往人耳廓里钻。

胡霍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老实说,他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听过这等歪理胡说。悻悻地一抹老脸,他转头去看自家侄子曹展。

曹展的脸已经木了。

周公子默默磨了后牙槽,呵地一声冷笑。

抬了腿,正准备进去。

就听那苗女暗哑的嗓音突然响起,“要我给榻上之人解了蛊也并非不行?”周公子脚下一顿,苗女继续道,“但是,我要巫霜花那贱人付出代价!”

周公子:“……”还真说通了???!!

“巫霜花那贱人自幼蠢笨,连昏睡蛊都养不出来。族中素来不养废人,虽说她与我双生,但长老却是要赶她去做最低等的药人的。若非得我庇佑,她哪会有今日?”苗女的声音里满含怨恨,“可她却丝毫不顾念这番情谊。趁我不备,毁我费了十年心头血喂养的蛊王,害我被蛊反噬,弄得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那你……”

郭满听懂了,原来这脸不是图腾,是蛊王反噬。

“她害我还不止!”雾花双目通红,心中的委屈难易克制,“我亲自带回奄奄一息的曹郎,当初曹郎身中瘴毒,五感全失,是我每日采药炼药,耗费三个月治好的人。她却趁我蛊王反噬,带着曹郎一去无踪!”

……果然是一摊狗血任平生。

郭满有些笑不出来,这苗女也太惨了:“那你就去报仇。”

“我是要报仇,”雾花道,“这回我绝不顾念姐妹情。我要她的命!”

郭满:“……”

“……你其实可以把她弄成丑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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