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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个丫头此时全低着头,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谢思思不由得更慌,这些狗奴才这如丧考妣的模样,是出不了计谋帮她?想到这般,她更慌了。越慌越乱,心中又不恼怒了起来。

然而再恼怒再蠢也知这时候不能兴师问罪,若是闹出动静,岂不是叫外头的人都知道郭六出事是她一手策划?狠狠瞪了一圈,她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憋着火气,谢思思坐了小会儿,忙又掀了车帘看着围在马车四周。

周家护卫俨然是拿她当罪犯,紧紧将马车围了起来。

因着心中有鬼,谢思思觉得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看毒妇。虽说早知自己在周博雅心中并非一个完全心思纯良之人,但谢思思自问自己并不恶毒,她不过是求个公平而已。她受过的苦,叫郭六也受一遍罢了。若因此叫周博雅因此觉得她恶毒,那岂不是荒唐?谢思思越想,越觉得心口好似被挖了一块般疼起来。

自她重生之后,谢思思便发誓,再不会向周家人示弱,更不会向周博雅示弱。可一旦想到至此真与周家断了干系,她终究没忍住红了眼睛。

“周博雅你不能这样对我!”谢思思的眼泪尤其的多,今日止也止不住,“周博雅,你叫他们立刻滚开!”

“……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告诉你,我没做过!不是我!”

“是不是你,我自有论断。”

周公子的人素来雷厉风行,周家彻查的能力更是旁人家所不能及。

石岚在城中转了一圈回来,愣是将之前掳郭满的黑衣人绑了回来。三人一起上,他应接不暇。然而分开了三人逐个击破,石岚便游刃有余多了。

说来这三个人,全是天香楼的门客。

这个天香楼,其实是黑市上一个与风满楼势力相比肩的赏金猎人组织。明码标价,由众多亡命之徒聚拢挂牌而成。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只要给足了银两,他们什么都愿意做。虽说与风满楼经营模式相似,但手段却十分下作,名声奇臭。

而另外三个被周公子砍断了双腿的三个婆子,血止住了。因剧痛而昏迷,是被周家人掐着下巴硬生生被药给灌醒的。不必用刑,三人已经被周公子杀人的模样吓破了胆。此时再不敢隐瞒,哆哆嗦嗦便全部交代了。

等周公子将一沓证据摔在谢思思跟前,谢思思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诅咒咒骂声消音。

她张了张嘴,脸刷地就惨白一片。

“你,你……”谢思思看着一堆签字画押的证词,眼睛又飘向了被反手剪绑跪在地上的自己的贴身丫鬟,连狡辩都没法狡辩。两辈子第一次下毒手,这么快就被揭穿,她始料未及。

“博雅,不是我,真不是我……”

周博雅身上的衣物还未换,血腥气很重。不过伤口叫人重新包扎过,奈何流血太多,唇上的血色全部褪尽。此时若非意志力惊人,他怕是早就倒下去。

“清风,去谢家走一趟,将谢国公国公夫人谢老太君请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谢思思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怒极:“周博雅!”

“你这么做,我往后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只觉得心碎,哭了出来,“你跟她之间是不对的!你是我的夫君啊,你怎么能帮着她不帮我?她一个活不过十六岁的短命鬼,早该死去的人却强占了我的夫君!周博雅你为护她这么对我,你不觉得亏心吗!”

周公子眉头蹙了起来,转过身,脸色十分难看。

“什么叫短命鬼?”周博雅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冷冷警告道,“谢思思,请注意口德。”

“本来就是!她重病缠身,去年就该死了!”

谢思思气急了脑子糊成一团,狠狠瞪着发怒的周博雅,口不择言道,“况且,就算她侥幸没死,她的夫君也不该是你!她的夫君是沐长风,才不是你!”

周公子身子一僵,怒了:“你住口!”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过一个三品侍郎的女儿, 还是郭家那外室养出来的病秧子。谢思思打心里没把郭满看眼里。在她看来, 自己天之骄女,背后又皇后太子两座靠山,她若想这郭氏,害了便害了,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谢思思是如何也没料到, 周博雅会为了郭满对她发难。

谢思思不相信,看着多了活人气息的周博雅, 越来越觉得这世界变得荒谬。素来冷眼旁观众生相的周博雅周公子竟为了那么个女人如此失态!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 他真得怒了,双目血红。

谢思思甚至觉得, 他这样的眼神,随时都能扑上来扭断她的脖子。

摸了摸脖子,谢思思终于后知后觉知道怕了。身边的下人被周家人关到别处去,此时这个屋子就只剩她一个人在。谢思思惴惴不安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这院子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怕是很偏。

意识到这点, 谢思思发现看守她的人全是周家没见过的人, 顿时心里就一咯噔。她孤立无援。

显然, 她这次是触到周博雅的底线。

周博雅只道谢思思蠢笨, 行事毫无章法,却认定了她再如何作也翻不出大风浪。谁知终日大雁的也有被雁啄了眼的一天, 一时大意叫郭满遭遇如此惨烈之事。周博雅袖笼中的手微微颤着, 寻常最不愿与人多费口舌的人, 此时满目阴沉。

什么叫满满原本的相公是长风?长风与满满根本毫无交集!

“谢思思,你若想发疯,大可去谢家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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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被脖子被勒住,谢思思揪住领口喘不过气来:“你……不信?”

她凝视着周博雅,他清淡的脸此时已敷了一层冰。往日就算不耐烦也清浅平静的双眸,此时看她满是憎恶,那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谢思思凝视着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也弦断了。

这辈子她最不愿被憎恶的人,必然就是两辈子求而不得的周博雅。重来一世,她做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苦,不仅没改变,竟然落了个被周博雅憎恶的结果?她忽然什么都不想顾了,连重生一世的秘密都不想隐藏。

“我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

谢思思整个人崩溃了,放声大哭:“上辈子的郭六十五岁赏花宴结识了沐长风,及笄之后嫁入沐家。重病缠身,根本瘦得不见人形,那怕沐长风用金玉吊着,她也没能熬过十七!这是她的命,这才是注定的命运!”

周博雅双目一缩,挥袖,啪地一声带上门扉。

“胡说八道!”周博雅捏了捏眉心,眼前渐渐发沉。

“我没有!”谢思思于是张口又说起了前世,到豆子一般,恍若陷入了魔障。

周博雅不想听,只觉得都是废话。什么前世今生?死了就死了,得了就得了,哪有那么多命中注定:“……你给我闭嘴!”

“闭嘴?我为何要闭嘴!”

谢思思两辈子积郁在心的悲愤这一刻全涌上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若非是我,她一个病秧子根本嫁不到周家来!京城贵女死绝了也轮不上她!”

失血过多,又大怒伤身,周博雅面色渐渐泛青了。此时他头颅中仿佛有千万只蝇虫在嗡嗡鸣叫,吵得他头疼欲裂,站立不稳:“她是由我亲自登门迎娶进府,喝了交杯酒,自然是我周博雅的妻子……”

谢思思却不管,反复地说。

周博雅恍然又想起瞎眼和尚,甩了甩头,手下不禁松了力气。谢思思骤然泄力摔跪在地,周博雅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伸手去门扉。然而尚未触碰,人差点摔在地。同样的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再荒谬也叫人心神不安。

谢思思一见他装聋作哑要走,顿时恶向胆边生。

她冲上来,抓住周博雅的袖子,疯魔般把上辈子郭六与沐长风的传言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亲眼所见的,未曾亲眼见的,她颠三倒四地说。只见周博雅脸色越来越青,腹部刚包扎的伤口也渗出血来,仓促地丢下一句‘看好了人,等谢家人上门’便踉跄而去。

“周博雅你站住!”

周博雅走得飞快,脚步未曾停一下。

“周博雅——”

眼看着人走远,谢思思没忍住脾气,将这屋里的东西全砸了。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哭声。门外看守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偷偷回头看了眼屋里。面上一闪而过的了然,看来这府上的天儿变了。

谢家人在接到消息之时,当真一个头两个大。

哪怕是宠女如命的国公夫人王氏,听说谢思思这次的所作所为,都没绷住当场砸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玉观音。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周家,一次比一次更离谱。他们谢家就是有皇后太子撑腰,这回怕是也不好收场。

王氏这才懊悔起来,早知思思如此能惹事,她就该好好教!

知道自己没法做主,王氏也顾不上谢思思被周家扣留,会不会遭受虐待。丢下手头的事便吩咐人立即备马,她要进宫。

这个思思啊……小打小闹叫郭氏吃点亏就得了,怎么偏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王氏着心口啊,疼得绞痛。捧着心口,她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若非身为当家主母,谢思思的亲娘,她退无可退,王氏真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今儿这事儿,别说国公爷,谢老太君的面子都不好使。谢家若想收场,必须得求助谢皇后。

赶得急,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撞没撞到人不说,另一边,同样气吐血的谢国公连忙奔了谢老太君的院子,携了老母亲先行去周家。

谢家这边一通兵荒马乱,就说周家,周博雅出了南五院便脚下一晃,倒在了地上。

周博雅这一倒,整个周家都震动了。

原本郭满出事就惊动了周太傅,他放下手头的事儿,亲自回了府来。脾气素来刚硬的大公主怒极了,二话不说,一纸诉状告到了惠明帝的跟前。

且不提王氏匆匆进宫只闯了空门,不明所以的谢皇后被池鱼之殃,更是被惠明帝传唤到御书房,当着大公主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一番。

堂堂一国之母,谢皇后久居高位十多年,多少年也没有这么没脸过。

可她心中再无辜再愤怒,谢思思所作所为证据确凿,她愣是辩驳也没无处可辩。闭着眼睛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早就忌惮太子贤名的惠明帝自然借此机会,夺了她大半的宫权。全然遭了无妄之灾的谢皇后,差点没一口血水噎死自个儿。

出了御书房,便将气撒在了娘家人头上。

王氏匆匆进宫来,结果连未央宫的大门都没进。愣是攥着手在宫前站到了天黑,没一个人搭理她,更别提传她进去。

周家这边,谢国公等人一进门便被周家下人径自领去了周太傅的院子。

郭满昏过去了,方氏自周博雅抱着郭满回府就来了西风园,亲自照顾昏迷不醒的儿媳。她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下人替郭满擦洗身子之时。亲眼见到郭满身上的触目惊心的伤,方氏眼圈都红了。

苏太医得了信儿便往周家跑,这一照顾就是两个人。郭满还好,皮外伤,最重也不过是受了惊吓,梦魇难消。两人中严重的是周博雅。

他腹部这伤口,实打实穿透了身子的。正常情况下,病人卧榻不动都恢复得慢。可这小子别说卧床,从猎场回来这一路的奔波,根本没得到仔细将养。三番四次地撕裂重创,今儿又是大怒又是淋雨,此时高热不退。

苏太医当真担心,这么烧下去,非烧成傻子不可!

“望雅哥儿能撑过来!”再好的身子骨儿也经不住这么糟蹋,苏太医摇头叹气,“这回怕是人醒来了,也伤了底子了。”

方氏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这般憔悴,牙齿都要咬碎了。

她这心里头可恨得滴血,捏勺子的手抖得都拿不稳。这回她再不会顾什么大局,再不管太子盼着周谢俩家和睦的愿望,她是非得叫这谢思思付出代价不可!方氏恨死了自己易心软的性子,若她刚强些,谢思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骑到周家头上!

“苏太医,”方氏亲自喂得碗药,可一大碗的药水,洒了大半。周博雅喝不进去,方氏心里慌,“雅哥儿这幅模样,有几层几率醒?何时会醒?”

苏太医何尝不知她心中慌,但博雅这高热来势汹汹,他也说不好。

“且等等吧,若是幸运的话,明儿一早就能降下来。”苏太医不放心有给周博雅号了脉,“若是明日还降不下来,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完,他摇头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方氏这颗咕咚咕咚烧得火热的心,刺啦一声就凉了。

“夜里不能断人,稍有不慎,这小子就真废了。今夜老夫不走,你看着着个人在耳房铺个歇息的小榻。”放了周博雅的手腕,他又去桌边铺纸写了张方子递给方氏,“这方子着人去拿一副来,实在不行就掰开嘴硬灌。”

方氏忙不迭地就吩咐下去,拿了方子递给苏嬷嬷,叫她亲自去。

周家大爷更是连夜快马加鞭,匆匆从城外赶回来。

大半夜的,从回来起,他便闷声不吭地守在西风园的外间儿。周博雅这个儿子,是周家大爷一辈子的骄傲。哪怕他嘴上从来不说,父子关系不亲近,但他自个儿的心里却是把周博雅当命根子看的。别说方氏发狠,周大爷气得肺都要炸。

听内室的动静停了。他捏着马鞭,黑着脸就去了南五院。

周家大爷自幼被大公主宠坏了,年轻时候在周家是个异类。不似周家人沉稳知礼,他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性子。年轻时候不服管教不守家规,脑子一热,就做过不少糊涂事。老了虽说沉稳了些,天性里的跋扈却改不了。

他这人,说打人就打人。管你天皇老子还是天潢贵胄,他下手半点不含糊。

窝在软塌上哭自己前世今生的谢思思,冷不丁被周大爷的鞭子给打得尖叫出声。可她这般尖叫,四周却好似没有人在,那鞭子快得没有缝隙,没一会儿便笞得她四处乱滚。黑暗中好似有无数条鞭,每一鞭都对着最刁钻的地方去,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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