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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人不满也无用,她意已决,丝毫没有转圜的意思。

王氏接到口谕的瞬间手里的杯子便砸了出去,脸瞬间青了。若非宣皇后口谕的内侍还在,她怕是一句‘荒唐’就要叱骂出口。耐着性子将未央宫的内侍送出门,随后王氏便关起门来,将屋里的瓷器玉器砸烂了一片。

且不提王氏以及谢家人心中如何震惊,谢思思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昏了过去。

侍妾,三日后入东宫……

千算万算,这辈子她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居然落了这么个结局。谢思思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折腾一年半,不仅没摆脱上辈子的命运,反而更凄惨。上辈子好歹是个良娣,且素有太子表哥的悉心疼爱。这辈子,她表哥的疼爱与东宫的分位她一个都没有。

所以她折腾这么些事儿,到底图什么……

夜里从昏迷中清醒的谢思思恍惚地坐在榻上,屋里一个人没有,寂静无声。她怔忪地看着太子妃着人送来的衣裳首饰,忽而冲了下来,又哭又笑地将东西砸了个乱七八糟。讽刺!真是讽刺!这是对她谢四而言天大的讽刺!!

砸完了太子妃送来的,谢思思拼着一口恶气又将屋里的器品砸了个稀巴烂。屋外守夜的下人只听屋内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那股子疯狂劲,叫人毛骨悚然。

这群人是被王氏特意打发来守着谢思思的,此时哪敢有半分耽搁。一群人一拥而上,将紧闭的门扉拍得砰砰作响。然而谢思思将门里栓插住了,推不开,拍门不理,任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开门。

四姑娘自从和离归家之后精神颇有些不正常,谢家人已经习惯了。几个贴身丫头生怕谢思思发起疯来伤着自己,顾不得深夜时刻,立即去主院寻王氏过来。

而此时屋里的谢思思,精神是彻底地崩溃了。

她脑中一帧一帧过去发生过的种种又重新浮现了,仿佛就在眼前重演一般。谢思思恍仿佛被梦魇住一般跪坐在地,控制不住地骨子里冷得发颤。在这灯火通明的闺房之中,明明宽敞明亮,她却只觉得窒息。仿佛这一刻又回到深冬那日落水之时,冰冷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口鼻的恐惧,她快要窒息而死了!

“救救我,快来救我的命!”谢思思双眼已经迷怔了,她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恍若陷入了濒死的梦境,“谁来救救我,快救救我的孩子……”

……什么孩子?四姑娘难道怀了太子的孩子?!!

屋外一众不明所以的下人听了个只言片语,面面相觑之后,彼此都要吓得魂飞魄散。四姑娘那日失节之后,竟然怀了太子的孩子么?天哪!这不是真的吧!

挤在门前的下人之中,立即分出一个脚程飞快的人去寻府医。

其余人再顾不上其他,为了孩子,齐心合力地撞开了门。院落里挤在一处的下人们一拥而入,挤进了谢思思的闺房。进了门才发现,满地狼藉。昏迷了半宿的四姑娘此时披头散发跪在一堆瓷器碎片之中,双目通红,形容恍若疯魔。

这时候谢国公与王氏得了消息,匆匆地赶来。

两人携手进门,屋里人还聚在一处,他们绕过了碎瓷片便进了内室。

谢思思还在地上跪坐着,两人打眼一看,俱都被她此时的模样吓得不轻。王氏心疼女儿,更是扑上去就哭出了声儿。她可怜的女儿啊,先从周家和离回来,她便瞧着精神有些不对。如今这幅模样,莫不是被周家磋磨的得了失心疯?

不仅王氏这般想,就是谢国公也同样以为。

两人哪里敢耽搁,生怕谢思思这不清醒的时候弄伤了自己,张口便大声呵斥了多余下人退开。指使了几个体面的丫鬟,赶紧上前将四姑娘扶起来。谢思思四大贴身丫鬟本顿时一个激灵,弓身便冲上去,作势就把谢思思从瓷片中拉起来。

然而谢思思此时双眼已经模糊了,陷入了自己的梦境之中。不知她到底看到什么,人本还好好跪在地上张嘴便尖叫了起来。

“走开!”谢思思哭道,“你们要害我是不是?都给我走开!”

刺耳的哭嚎声令人心悸,王氏看着泪如雨下。

她真是被谢思思这幅无助的模样给心疼得要死了,跌跌撞撞地就把围着谢思思的下人给赶开,而后伸手将谢思思一把搂在怀里。正巧府医这时候也被下人领过来,谢国公抬手示意他别行什么虚礼,赶紧上前给谢思思看看。

府医开了药箱,二话不说,上前就给谢思思扎了一针。

一针下去,谢思思双眼一闭倒在了王氏的怀中。

王氏大惊:“孙大夫?”

“夫人放心,无碍的,”府医示意丫鬟们搭手把谢思思扶到榻上,才弯腰向王氏行礼:“姑娘这般哭闹定会伤了身子,小人这一针是叫她睡一会儿。”

“孙大夫……你,你快看看思思到底怎么了?”

谢国公连忙扶住王氏,把榻边的位置让开。

孙大夫于是不敢耽搁,立即上前替谢思思把了脉。室内此时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见。不知过了多久,孙大夫收了手,缓缓叹了口气道:“四姑娘郁结于心,忧思深重,这才受不住生了梦魇。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碍事的。”

闻言,王氏不由地松了口气。

突然松懈下来,叫王氏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半夜,俨然快到了四更天,谢思思的院子方才消停下来。孙大夫开了安神的药,叫下人下去煎了,喂谢思思喝下才总算叫她陷入了酣睡之中。

王氏看着眉目渐渐平稳的谢思思,不禁又是心疼又觉得疲惫不堪。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个女儿,她真是把一辈子要操的心都耗干了。谢思思为何会郁结于心,王氏都不必动脑子,端看着这一地的东宫赏赐之物,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由地与谢国公对视一眼,心中叹道:唉,儿女都是债啊……

等收拾了满地狼藉,王氏又交代了几个丫鬟,才与谢国公相携回去歇息。

等人都走了,床榻之上的谢思思便又陷入了梦境之中。过去的悲剧与这辈子的人重交织在一起,形成光怪陆离的画面,叫本就不聪慧的谢思思都不知该去恨谁。她迷茫着,悲愤着,只觉得茫然无措。

然而随着梦境越发的古怪,她看到郭满与周博雅相拥在一起的画面,突然灵光一闪般地将满腔的恨意迁怒到了郭满的身上。

千错万错,都该是这个这辈子不该出现的人错了。

梦境中的谢思思想着,若没有郭氏这个人,这辈子她定然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场大梦,梦到次日下午申时才醒了。谢思思在榻上,躺了半天才虚弱地坐起身。盯着手心里那枚从周家带回来的宗妇戒指,眼神渐渐怨毒。

谢思思空空的头颅渐渐凝成一个念头。

凭什么她这辈子是这样悲惨的结果,而一个早该死去的人偷走了她所有的幸福?若是没有郭六就好了……

……

次日午后,正抓了一把黄莲放入周公子药罐之中的郭满,收到一封邀请郭满一聚的信。

很出乎意料的是,这封信出自谢思思之手。且她送信一举并没鬼鬼祟祟,光明正大的叫谢府的下人通过周家门房转交郭满的手上。

信上是满满一页的簪花小楷,字体十分漂亮。若不知是谢思思,光看字体,定还以为这封信是哪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之手。更叫郭满心中讶异的是,素来贱人贱人称呼她的谢思思,此次写这封信,言辞居然十分正常。

信上字字句句恳切认真,谢思思在堂而皇之地请求与郭满茶楼一叙。

老实说,郭满并不讨厌谢思思。哪怕知道谢思思这人脑残,结过仇,也知她害了周公子几次,但她对她却还是生不起厌恶之心。大体是谢思思生得实在貌美,作为一个把以貌取人这项品质融合得深入骨髓的颜狗,郭满就是这么没出息。

然而不讨厌并非代表着她喜欢,谢思思总有惊人之举,该提防警惕的郭满自然也会警惕。

郭满于是又低头看了眼信,信中提起了周家的宗妇戒指。这东西郭满知道,毕竟原小说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周家的宗妇戒指。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其一是周氏一族宗妇的象征,其二,用它可以调动周家遍布大召的商铺产业的资金。

谢思思似乎不知这戒指的用处,信中十分爽快地就表示了这枚戒指她不想要。若郭满当真想要,她可以给,但必须于明日巳时一个人去味满楼见她。

好多好多的钱啊……

郭满不由地咬起了指甲,唔,该不该去呢?她一时间很是犹豫。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家的宗妇戒指, 无声无息拿回来得不到周家人的认可也是白费。郭满虽然想要,但也知这事儿只先过了周家长辈的耳最好。郭满心中琢磨片刻便去了芳林苑, 周家除了周博雅, 郭满也就跟方氏亲近, 有事自然头一个找她商量。

自从周博雅受伤的消息传回周家,方氏这几日就跟个活炮筒似的,十分暴躁。

她如今当真把谢思思恨到骨子里, 提一下就是一句骂。若非顾及世家贵妇的颜面,她都要把‘扫把星’、‘白眼狼’几个字贴那谢四的头上。这女人简直出了鬼了, 不论到哪儿总能惹出些糟心事儿, 没有哪回不祸害了她家雅哥儿的。忆起周博雅伤口狰狞, 面色刷白的模样, 方氏恨不得能带了人亲自打上谢家门去!

可这回眼睛长头顶上的谢家人倒是乖觉,不等猎场的人回来便先一步携重礼上门赔礼。甚至为了表示真诚致歉,连谢老太君都亲自出动来了周家。

方氏大公主届时没看到周博雅的伤情, 周家这边也没大肆渲染伤口轻重,周家人便都以为只是小伤。于是哪怕心中不满,也不会当场发作。毕竟她们不看僧面总得看佛面, 王氏的面子可以不给,谢老太君的脸面周家却不能不顾。

这般给了旁人面子, 轻易便原谅。等方氏事后见了周博雅的人, 再看到周公子腹部的伤口, 她这一口恶气直呕到了嗓子眼。若这伤口高个几寸, 她家雅哥儿怕就一命呜呼了!方氏当场那叫一个悔啊, 肠子都青了。可话说出口了又不能出尔反尔,如今可不就暴躁得看谁都不顺?

这一憋屈就憋屈了好几天,心口就没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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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满来了,方氏还在屋里训斥周家名下几个大商铺的掌柜。

平日里和善的女声此时冷厉得像刀片,若隐若现的却吐露出主人的怒火。郭满在门外稍等了片刻,苏嬷嬷亲自出来迎郭满,里头的呵斥声方才止了。

等苏嬷嬷引着郭满进了屋,几个大管家先低头与郭满行了礼,这才默默退出去。

方氏坐在玫瑰方椅上,余怒未消的样子,沉着脸一口凉茶灌进肚子里。等郭满在她手边的椅子安静地半坐下,她勉强换了个稍微好看的脸色。

郭满也不废话,张口便把宗妇戒指说出来。

说来周家这宗妇戒指,方氏嫁入周家二十多年也没沾过手,一直在大公主手里攥着。有个强势的婆母,方氏其实也不像旁人以为的风光如意。郭满提了之后,方氏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这戒指没经过她手便到了谢四手中,婆母这是看不上她还是对她主事不满?

且不提方氏心中如何复杂,她是赞同郭满去把戒指拿回来。

“满满你是雅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戒指理应属于你,”方氏拍拍郭满的手,皱了眉头嘱咐道,“切记出门之时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身边看顾就是。那谢氏是个没脑子的蛮货,发起疯来,上手打人也不是没有……”

说着,她又想起上回谢思思上周家讨回嫁妆跟郭满动了手。打人不成,反被郭满身边人打了个满地找牙的事儿,方氏的这话便又咽回肚子里。

想着谢四特意要求郭满一个人去,怕是也担心郭满的人再跟她动手。

这谢氏眼看着进东宫,周家不怕得罪她却怕伤了东宫太子的颜面。于是她话锋婉转地转了个弯儿,提醒道:“不过也不必太草木皆兵。谢四再荒唐,凭她那脑子做不出什么大事儿。满满就费心走一趟,能拿便拿回来。若谢四耍花样,你莫理会她便是。”

方氏这么说,郭满心就定了。

虽说她私心里并不会小看谢思思,但谢思思的行事作风颠三倒四的。别人都不必太费心思,她自个儿就能把自己给作死。叫人难生出宅斗之心。郭满感觉跟谢四不在一个世界,费心与她斗,就是在拉低自个儿智商。

“娘觉得这事儿要不要知会祖母那边?”

大公主对郭满冷淡,郭满跟她也不亲近。大公主平素不需要郭满前去请安,郭满也不太去福禄院,祖孙俩便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这宗妇戒指是祖母给谢姐姐的,和离了也没要回来。我若去取回,祖母可会不高兴?”

方氏摇头,谢氏都与太子当众被捉到,婆母再多心思,此时也弃了心思。

她自然知道大公主对谢思思那点另眼相待源于何处,但这里头的源头她却不好跟郭满明说。毕竟出口的话素来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怀恩大师的名头确实有几分分量。别她本身没什么意思,听到满满耳中,反累得动摇了儿子儿媳的情分。

她不知郭满已经知签文之事,只想着含糊过去。

至于这戒指,当初大公主没拿出来给郭满,怕是要回来,她也是要收回去的。估计满满与她一样,不大得婆母的眼。

思索了片刻,方氏道:“这事儿娘会亲自跟你祖母说道,你且安心去。”

既然跟方氏通过气儿,郭满回了西风园,便把方氏的话跟周公子复述一遍。

周公子如今负伤在身,整日不是躺在榻上便是靠在软榻悠闲看书。明媚的光映照在他身上,白色的亵衣衬得他目如点漆,肤质莹莹生辉。周公子闻言抬了眼眸,眸光浅浅,叫她明日记得把石岚带上。

郭满无语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赴鸿门宴。”

周公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不就鸿门宴?谢四请小媳妇儿能有什么好事。

“带上石岚,也好过打起来,你没人帮手。”周公子眯着眼表情有些松散,上下打量了郭满几遍,那模样莫名像只懒洋洋的狐狸。感觉郭满一双眼不高兴地瞪过来,周公子嘴角的浅笑渐渐扩开,笑靥生花。

这厮近来越来越喜欢笑,郭满不知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但能感觉出来他就是高兴。

郭满连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也笑起来。

次日一早,郭满跟方氏打了招呼便带着丹樱双叶以及石岚一起出了府。味满楼在城西,是京城城郊一栋颇有盛名的食肆。地处偏僻,但掌厨手艺了得,离周府至少一个时辰的距离。郭满不想到晚了落人口舌,干脆提前两个时辰出发。

说来这两日正巧大雨,郭满出门之时还没下,马车出了巷子雨水便哗啦啦一场降下来。

噼啪噼啪地大在马车顶盖上,溅起一层朦胧的水雾。熙熙攘攘的街道除了擦肩而过的马车与匆匆收拾摊位的商贩,几乎没什么人。

郭满端坐在马车里,难得拿了一本商经在看。

出嫁之时,她曾在郭昌明手里抠了不少嫁妆出来。虽说她人在周家后院,并不缺银两使,但对自家嫁妆铺子的收入却十分关心。经营状况虽未曾事必躬亲,但时时会过问。这一年多时日的经营状况与她预计的比,总的来说,不能算坏,却也算不上好。

郭满私心里却犹嫌不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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