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似乎有些尴尬。赵琳芳看了眼书房,又笑说自己是个小书虫。在福禄院的时候,偶尔钻进小书房,半天都舍不得出来。
即使她这么说,郭满依旧淡淡,丝毫没有让她进去一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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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琳芳不禁有些恼火,多看了几眼书柜,心里暗骂郭满不会看脸色。她不过想看看,看那面墙上是否有她喜爱的诗集。又不是去翻表哥的卷宗,用得着这么严防死守?然而不论她如何拐弯抹角地表示,郭满都是一幅听不懂人话的模样。
不能直言的赵琳芳憋半天,脸都憋青了。
郭满却只当不知,转头进了小书房。就着周公子平日里批复卷宗的笔墨,她落笔飞快,写了一份梅花制点心的方子拿出来。
递到赵琳芳手中的时候,她客气一下,问赵琳芳是不是在西风园做点心。
赵琳芳特地跟上来就是为了能偶遇周博雅一次。小书房里那杯茶水还隐隐冒着热气,显然之前的人走没多久。赵琳芳便想着多待会儿,或许就等到表哥回来。她于是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浅浅地笑着点头。
郭满:“……那表妹便随我去小厨房看看吧。”狗皮膏药!
双叶这篮子梅花其实方才已经处置过、此时满篮子的花鲜艳欲滴,香气四溢,别提多好看。端着篮子出去的时候,双叶经过赵琳芳主仆瞄了一眼小枫。小枫一看她的篮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这才恍若回过神来。
她于是跟赵琳芳说了一声,端着篮子跟双叶一起下去。
郭满正准备尝试一个新花样,怕是要在小厨房待很久,于是进内室换旧衣裳。等她换好了出来,赵琳芳不知何时跟进内室,手里正拿着郭满的胭脂盒。
见郭满看着她,她于是阖上盖子,笑着站起来。
“表嫂用的胭脂是桃扇庄的么?”赵琳芳问道。
郭满的胭脂都是下人采买的,又哪里知道出处,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桃扇庄的胭脂成色好,但最易花妆。若表嫂不嫌弃,”赵琳芳的手伸进了袖子里,染了红色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在腰间帕子上擦了擦。而后掏出一盒胭脂递给郭满,“可以试试芳儿的。这胭脂是我磨制的,表嫂若觉得好,回去我可以送你一盒。”
然后当着郭满的面儿打开,里头还剩半盒,显然是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用的。
郭满看了眼梳妆台上自己的胭脂,盖得仓促,盖子盖错了位子。她什么也没说,接过赵琳芳的胭脂盒看看,夸了句好,然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这日直到午时赵琳芳也没等到周公子回来,只好带着新型点心,回了福禄院。
郭满回屋沐浴更衣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又拿起了胭脂盒。自从知道剧情,郭满对赵琳芳这朵黑莲花从原来的单纯磁场不和上升到处处警惕。只要她动过的东西,郭满总疑心是不是搞了小动作在里头。然而打开来看,除了有手指印子,别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赵琳芳搞什么鬼!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几日后,赵琳芳果然派人送了一盒胭脂来。成色香味儿都十分上乘, 郭满心里存疑, 兴许是受了赵琳芳这一举动的启发。鬼使神差地将自己在用的那套胭脂水粉送去苏太医的住处,请他帮忙查查。
苏太医本身就是宫廷妇科圣手, 阴司手段见得多, 不必郭满多说便熟门熟路地替郭满查验了一番。
几日后, 苏太医便将查验的结果告知了郭满。这一套胭脂水粉, 胭脂, 口脂, 水粉若单件儿来瞧,均是没有毒性的。然而每一样里头都点特殊成分,一样用着不显。合在一起,则会造成女子极难有孕的恶果。长期以往用的话, 对女子的身子损害极大。
这个结论一经传送到西风园,西风院里上下都吓着了。
盖因郭满用得这一套胭脂水粉,可是府上管家通过正经渠道,从京中最负盛名水粉铺子的桃扇庄采买回来的。府上大半的女眷都在用,用了三四年也没见出过什么岔子。怎地郭满这才一用便查出这么大的事儿?
这事儿一出,不止西风院,芳林苑, 福禄院都惊动了。
大公主即可派了王嬷嬷取走郭满的胭脂水粉,又亲自问了苏太医。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桃扇庄是近来京城才兴起的胭脂水粉铺子, 因着脂粉种类繁多, 制作技艺精湛,每一样都很是得人推崇。当初周家就是谢思思带头得用,觉得好,央着方氏给落霞院的脂粉供给换了采买渠道,就改用这家的。后来郭满嫁进来,便也沿用了谢思思的胭脂供给。
大公主尤其震怒,怪不得当初谢氏三年无所出,原来症状在这儿。
胭脂水粉采买本身,不过小事一桩。
但无论多小的事儿,一旦连累世家大族的子嗣,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素来笃信签文的大公主此时免不了就想多。若这水粉真对谢氏的身子损害颇深,那她金孙这几年饱受无子的非议,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般一想,大公主心中更是恼怒。若前头谢氏无子是被这脂粉给害了,那她当初同意谢氏与雅哥儿和离岂不是和离错了?
盛怒之中的大公主于是一面吩咐管家彻查,一面直接命人将桃扇庄给抄了。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郭满整个人全程都有些懵。
她原本不过顺从了直觉,把胭脂送去查验查验。谁成想随便一个举动,就挖出来个大事情。郭满眼睁睁地看着大公主不查则已,一查起来便越挖越深。将采买这里头的阴司,藏污纳垢的事儿全部抖露了出来。
贪的人,不论哪里都有。就是周家这样规矩的人家,因着方氏为人宽和,下人们贪起来才肆无忌惮。且不提采买的管事从中昧下了多少银两,就说这胭脂之所以出事儿。就是下人图便宜,用了次品,意外凑出来这么个恶果。
查出来之后,自然是严惩。
且不提采买乃至后厨的管事换了一波,打得打,发卖得发卖。就是管家的方氏也被大公主叫去臭骂了一顿。
夜里郭满跟周公子说起了这事儿,周博雅正在屏风后更衣。
这几日大理寺穷追不舍,楚河堤坝贪污案终于水落石出。工部尚书一脉全员落马,膳清吏司全员打入天牢,大理寺卿一纸奏章将案情详情呈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几日夜不归宿歇在府衙的周公子,更是被特准了十日的休假。
郭满抱着小手炉嘀嘀咕咕的,眉头皱得打结:“博雅你说,我到底要不要请苏太医来一趟?虽说这脂粉平日里用得少,但也用了一个月。该不是我早已中毒了吧?毕竟……”
“钱财迷人眼啊,没想到咱家也有这样的事儿!”
郭满说着,很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思。
周博雅慢悠悠地系上衣带,从屏风后头出来。经过郭满之时,忽而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而后自然地堵住了她的嘴。郭满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唔了一声,她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
就见周公子眯着眼,带着几分挑/逗意味地又吮了吮。正当郭满以为他想干什么。他却在双喜等一众下人进门的瞬间从容地退开,恍若无事地走到了桌边。
双喜端着郭满新捣鼓出来的一壶蜜花茶,垂头敛目地端过来。
郭满眨了眨眼,被周公子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惊着了。抬头看了眼道貌岸然地倒杯茶轻轻啜饮的某人,目光着重落到了他沾了她口脂的唇上。若非唇齿间濡湿还在,郭满怕是都要以为方才的一番是她的错觉。
茶是郭满用前几日摘的梅花特制的,甜口的,入口之后满嘴梅香。
双喜为周公子斟了一小杯,瞥着软榻上面色古怪的自家姑娘,心想俩主子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然而在瞥到神情清淡的姑爷嘴上沾的口脂后,脸蹭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飞快低下头,她不敢多看,端着托盘便匆匆便告退了。
郭满:“……”
周公子慢慢将杯中花茶饮尽,等人下去才慢慢开了口:“有毒没毒,过量了才会显出危害。满满你的话,就不必太过于杞人忧天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浅啜,“毕竟你沾染的那点儿量,还不如吃你口脂的为夫沾染得多。”
郭满突然被噎住,想了想,她觉得有道理。
……不过,周博雅这厮何时想通了,居然坦然开这种幼儿水平的黄,腔了!郭满表示震惊。
她于是又瞄了眼周博雅,见他唇角沾得口脂被茶水晕开,化成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红晕。冷不丁瞧着,仿佛被人打了一拳,郭满的眼睛不由地直了。
周博雅捏着杯子的手一顿,挑了眉不解:“怎么?”
“没,”郭满浅浅一笑,“突然发现,今日的夫君格外俊美。”
周公子愣了一愣,嘴角隐隐有些上扬。他不着痕迹地把嘴角往下压了压,转过身,淡声斥了句道:“小丫头片子,尽会说些花言巧语哄人。”
郭满:“……”
……
说来周公子翻过年二十有一,他月份大,这年岁也实打实的。虽说他从未对自己的子嗣有过期待,但郭满若真给他生,周公子心中也是欢喜的。凤目幽幽地在郭满的小腹转了转,眸色渐渐转了浓墨之色。
满满的去年腊月才来的初潮,子嗣于她的身子骨来说,到底还是太早了些。
桃扇庄纯粹遭了无妄之灾,然而动手的人是大公主,店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追究。听说这胭脂铺子的背后东家还不是平常商户,是宫里三皇子的母妃,柳妃。柳妃是当初惠明帝潜龙时期的老人,清秀样貌,无宠多年。若非幸运得了一子,被封了妃位,怕是要蹉跎一生。
不过即使有皇子,她的处境跟盛宠无双的淑妃是没法比的。若非三皇子逢年过节能在惠明帝的跟前露露脸,惠明帝怕是都记不起她这个人的存在。
撞在大公主的手里,只能说,自认倒霉。
桃扇庄那么红火的铺子,大公主说抄了就抄了。虽说事后大公主有意弥补,但闹了一场坏了的名声,怎么也补不回来。惨淡如斯,柳妃从头到尾连个屁都不敢放。
胭脂之事告一段落,大公主立即又请苏太医上门,给郭满把平安脉。
结果尚算不错,只是事后苏太医将周公子拉到一边,隐晦地告诉他,若想要子嗣,夜里房事不要太频。且不说这直白的话闹得周公子一个大红脸,就说大公主的心思却又活了。
这日在佛堂礼佛,大公主念了一遍经文就问起了身边伺候的王嬷嬷。
“四年前求的一签,断定了,谢氏与雅哥儿的婚姻乃天命注定。”亲眼见着金孙小夫妻俩越来越和睦恩爱,大公主心中也有些动摇,“我怎么瞧着,越看越不像?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怀恩大师断错了?”
说着,不等王嬷嬷回答,她自己又摇了摇头,“不,怀恩大师铁口直断,不可能有错。当年给我断得两支签,如今四十年过去,每一签都分毫不差。”
王嬷嬷拿不定自家主子什么意思,于是试探地说:“那主子不若请大师重断一签?”
这么说着,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若怀恩大师那么好遇的话,大公主这般尊贵的人,哪里会几十年才得三次签文。王嬷嬷于是有些讪讪:“大师性情高洁,为求佛法,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大公主白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身边伺候的老人她素来宽容。此时提起了谢思思,她面上一脸的厌烦:“若非大师断言,我能看得上谢氏那蠢货?她除了一张狐媚皮子和会投胎,得了个好家世。身上还有哪点能配得上我孙儿?”
这话王嬷嬷可不敢点头附和,谢思思再怎么不讨喜,在大公主心里可还是孙媳。不得不说,胭脂的事儿,为谢思思在大公主心中挽回了不少印象分。
王嬷嬷不好说,大公主则捧着佛经,望着香炉幽幽地叹气。
佛堂里香烛幽幽地冒着青眼儿,半晌她才又开了口道,“雅哥儿的生辰也快到了。方氏那性子,太直,怕是不会邀谢家人来。”罢了,她来安排吧,“你这就去一趟芳林苑,叫方氏不必太过忌讳。去年雅哥儿弱冠礼就没办,今年算补一场,生辰便办得热闹些。”
王嬷嬷点点头,表示知道。
转身正要离去,就听大公主兀自沉吟片刻,又交代了句:“谢家的请帖,你嘱咐她莫忘了。”
且不提福禄院里大公主的打算,就说郭满数着日子,眼看着就迎来了周博雅的二十一岁生辰。本来说好要她筹办的生辰宴,如今又回到方氏的手里。不仅没有依照方氏原先交代她的只需小办一场,方氏把能请来的人都请了。
生辰宴当天,郭满心里慌,一早爬起来。跟小和尚念经似的,就这么跟在周公子屁股后头念。
“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靠近水榭不准靠近水榭不准靠近水榭不准靠近水榭不准靠近水榭……你若敢去喂鱼,我打断你手!”
周公子:“……”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既然大公主交代了可大办, 方氏便顺了她的意。不仅亲近的世家, 平日里与周家有人情往来的人家,方氏也都命下人送了请帖。
说来, 周家不是一般人家, 没哪个人家认识得有如今深刻。且不提女眷的身份一个顶一个贵重,当今圣上的嫡亲姑母, 就说家主周绍礼周太傅三朝元老, 帝王之师。这般膝下两子, 无论哪一个拎出来, 也是旁人家羡慕都不羡慕不来的出息。
长子年少从政,不过不惑之年, 已官居三品。次子虽未曾下场科举,但子承父志,以一己之力创办举国有名的山麓书院,囊尽大召各地英才。二十年传道解惑, 兢兢业业,不说桃李满天下, 京中一半有识之士都要称他一声师长。
若这还不算昌盛,便提起这在下一辈的孙辈子嗣。
周家子嗣不算丰, 但无论哪一个都能夸一句少年俊才。不仅没辱没父辈的成就, 反而后来居上, 青出于蓝。其中最惹眼的当属周家长孙周博雅。年仅二十有一, 已然官居四品。年前才破获一桩震惊朝野的贪污大案。以雷霆之势拉正二品大员下马, 撸下大大小小不下十五个朝廷命官。手腕之厉害, 叫人又怕又赞一句厉害。开春后品级往上提,十拿九稳。
不得不说,周家这一个一个的单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凑在一起,哪朝哪代都没有这么出众的世家。本就是百年望族的一流世家,周家如今的声望更是被推到寻常人家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京中想攀关系的人能排到城门口。
这不辰时刚过,周家门前已然车马云集。
府上管家一早便在门口迎客,验过请帖,再由小厮引进门。
进了门,男客女客要分了两拨走。周家规矩大,方氏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犯错。男宾进来之后,自是随小厮继续往外院那边去。女眷则由着丫鬟婆子们引路,从花园穿过,去后院会客花厅歇息。
天儿还没转暖的迹象,廊下还有风。然而这刺骨的寒风也挡不住来人的热情。素来清静安宁的周家里外都是人,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们行色匆匆。
方氏天麻麻亮便起了,忙了一个时辰没歇。
连轴转地才将前后院儿打点好,难得抓到一个空档儿坐下歇口气儿。她边慢慢拿杯茶润着唇舌边招来了小丫鬟,命她去西风园走一趟,请郭满过来。作为长孙媳妇,郭满这时候自然是要去花厅陪女客的。
人来之时,郭满正巧梳妆好,便随小丫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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