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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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满不知道便宜父亲想什么,酝酿了一下,她的戏就开唱。

双喜泪腺比较发达,郭满开了个头,她立即就跪下开始哭。双叶文静的红眼睛,嘴皮子极利索,几句话便把事儿添油加醋地交代了。

郭昌明听完,有些不可置信。搁在作案上手指都哆嗦:“你是说……你是说你们姑娘这脑袋,是李婆子打的?”他就说嘛,就算撞了柱子养四个月也该养好了……

李婆子他自然是认得的,金氏身边得力下人。

寻日里在正院儿,也曾说过几次话。平常他是觉得那婆子除了嘴巴有些碎,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一看郭满,再想到那白胖富态的婆子,比他自个儿的女儿更像个富贵人,他心里就差不多信了。

“我们姑娘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也跟着府上姑娘们一起正经习过字读过书的,怎么会分不清好歹?”双叶继续道,“那烟罗是老太太见主子马上出阁,特意开了私库给姑娘做脸面的。太太拿一百两就想换了去,这,这……”

郭昌明心头的火烧得旺盛,“说,你继续说,说!”

双喜被他突然大声吓得一抖,抽抽儿都抽忘了。不过倒是不忘从身后掏了个黑盒子她打开了,双手呈上。

里面是一百两银票,李妈妈送来的那个。

郭昌明眉头皱得快夹死蚊子,给阿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过来。结果一瞧,脸黑得彻底。银票他认得,汇丰钱庄的票子。前几日金氏才说了右哥儿要添置些补品,从他手上讨去的。

“往日太太要什么,姑娘敬太太是母亲,都给了。”

双喜哭到打嗝儿:“这回不过没吱声儿,就……唉!李妈妈怎么敢?这木盒得有多重,她就敢拿这砸人!可怜我们姑娘的伤才好……”

说着,她作势要去抚郭满的额头。

郭满柔弱地偏了偏脸,一语不发,倒是额头那一块红叫郭昌明看得更分明。

郭昌明看绷带上那么红得一片,这下是彻底信了。他刷地站起身,手一挥,哗啦一下将桌子都掀翻了。

“翻了天了!她一个下人,敢打主人家的姑娘!!”

郭满柔弱地嘤咛一声,说:“女儿不是有意要跟三姐姐争,是难得老太太赏赐一回,女儿,女儿实在……不想给。”

“给什么给!她什么好东西没有?!”郭昌明要气死,“老子得了什么好物,她那里都能拿一份,就这还眼皮子浅的觊觎妹妹的嫁妆?她倒是有那个脸!果真是金家的穷酸根子改不了!”

郭昌明是又气又恼,三丫头平日里瞧着活泼大方,怎地私下这般眼皮子浅!

火冲上来,他大手一挥:“阿泰,去取了我的私库钥匙 。”

转头看一眼郭满,眼大脸凹的皮肤还黄,就比那枯槁乞丐好几分而已,他有些伤眼地避开。

“把我那些古董字画,拿上十六件出来,给六姑娘添妆!”原地不停打转,郭昌明头发昏道:“还有那铺子,把玲珑绣庄的契也拿来。我倒是要瞧瞧,老子给的东西,她们谁敢拿!”

郭满猝不及防地瞪大眼,惊喜来得太突然,喜得她后面的戏都忘了演。悄咪咪看向底下肿眼泡儿的双喜双叶,双喜双叶也瞠目结舌。

主仆三人此时表情——我的天!天降大馅饼!

第3章 第三章

大张旗鼓地来,临时凑合出的一场戏没唱完,白拿了一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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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满很满意,郭昌明这个人其实很好懂。给点钱财,让她赶紧息事宁人莫要再惹得家中不安宁。她也特别给面子,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几下,然后带着送东西的下人,歪在双喜双叶的肩膀上,再一路凄凄惨惨地被扶回去。

一行人走得快,又是抄小路,没惊动什么人。这一来一回的,倒是没人发现主仆三人出去过。

所以,要不然再敲一笔?

郭满摸着下巴围着满桌子古董字画打转,琢磨着要不然再搞个事儿。

她记得双喜提过,这十几年,金氏趁小郭满年幼不知事儿,不晓得从小姑娘手中哄走多少值钱物件儿。据双喜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些是小姑娘母亲林氏生前的财物,没沾郭家一针一线,全是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件件珍品,个个宝贵。

说起这郭昌明的原配林氏,其实也是一个凄美悲剧的人物。

小郭满的母亲林氏,出身于江南巨贾之家。

家财万贯不说,本身更是貌若天仙,清冷孤高,仿若那山巅上一朵不染纤尘的白莲。当初郭昌明还未中举之前,曾有一段在外游学的经历。两人便是在郭昌明游学之时偶然相遇的。

郭满从双喜双叶的只言片语中,推敲出来这么一个故事。熙熙攘攘的闹市,俊俏书生驾车经过,惊鸿一瞥,被远在游船上吃茶的美人给迷了魂。

书生为了美人辗转反侧,立誓必将美人娶进门。

然而官商之家门不当户不对,美人再美,也敌不过出身低贱家中不允的结果。书生为了求娶美人,在长辈跟前立誓,以高中皇榜为筹码获得应允。而后书生废寝忘食发奋读书,最终一举高中,抱得美人归。

只是,这美人,素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远远从旁观赏着,自然美而孤高,等拥入怀品过了味儿之后,郭昌明才惊觉费尽心力得的美人无才亦无德,空有一张芙蓉面。

古来男儿多薄幸,美人尚未迟暮便已然失去新鲜。

之后便理所当然的,郭昌明将往日誓言丢在地上,转头另寻新欢。于是,家境清贫但出身官家的金氏便粉墨登场。她一双纤纤素手抚慰你心,一张朱口妙语连珠与你心灵相通。很快,林氏便被弃之敝履。

即使金氏没有林氏十里红妆的陪嫁,她依旧挤掉了原配,坐稳郭家大太太之位。

可怜林氏自知敌不过金氏心机,弥留之际,怕自己这一去,刚出生的小女儿没依没靠被人磋磨。特意抓着郭昌明的手,要他见证要自己这些的东西分成两份,分别留给两个女儿将来做嫁妆。

有钱财傍身,便是下人,也该看在钱财的份上哄着她女儿……然而,事与愿违。郭满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别说嫁妆了,连根毛都没有。

故事很凄美,郭满想得比较实际。知道小郭满的母亲不丑,她便不担心自己长残了。毕竟郭昌明虽然渣,相貌俊美倒是一点没掺水分。

父母都是美人,她若还长成个外星人,那只能说苍天要她丑,丑起来没得救。另外……金氏那女人是把小郭满娘留给她的东西给搬空了么?

再一打量屋子,真一穷二白。

琢磨了又琢磨,郭抠抠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虽说严格意义上她并非小郭满本尊,但论起来,肉身却实打实是小郭满。换言之,她其实约等于小郭满,小郭满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再换言之,拿她东西还苛责她,那她必须就要搞事啊!

搞到那贪财的正房太太非给她吐出来不可!反正她过不多久便换地盘了,谁管那金氏气不气。她金氏还能飞去周家找回场子不成?

“双喜,”郭满一把搂起古董字画,乐颠颠地抱着往床上堆 ,“你去后院把李妈妈给放了。”

双喜还在为这么多古董找不着北,被这句话给吓回了神。

她皱着小脸儿,有些害怕地跟在郭满身后转悠,“姑娘,咱们不能放啊……李妈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要是放了她,她定会回正院告状!”贴身下人便是主人的脸,他们把李妈妈打成那副猪样,以太太那自持身份的做派,定会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谁叫你亲手放她?”

郭满四处张望着找柜子放东西,一心二用道,“你不晓得拿根棍子再打她一顿,然后假装不小心让她跑了?”

“哎?”为什么要假装放她?她们废了那么大力气才绑起来,“咱们不是关着她,不叫太太发现么?”

“谁说的?”

郭满终于在角落找到一个空箱子,转过头来很诧异,“不让太太发现,你们打算就这么养着李妈妈么?给她端菜端饭端水端痰盂?”

双喜:“……”

“主子奴婢不明白,”双喜觉得自己平日还算机灵啊,怎地主子说话突然就这么难懂了呢?“难不成你是希望太太找上门么?”

“不然咧?”

“可是太太上门可不会像李妈妈这样就一个人,”双喜觉得有必要告诫一下近来有些得意忘形的主子,“太太最喜彰显身份,去哪儿都前呼后拥一大串人。若是主子您惹她不高兴,三四个婆子冲上来,奴婢跟双叶根本拦不住!”

还带这样的啊?!

郭满有些傻眼, “这可是在府里,府里也带这么多人?她怎么这么厉害呢!带那么多人也不嫌累赘么?”

“自然不会!”双喜眨巴眨巴眼睛道,“那样多气派呀!官宦人家的管家太太都这样!”

郭满:“……”

她怎么记得电视里没这样演过啊……不过,如果金氏真是这种做派,那确实不能莽撞行动。否则郭昌明还没赶来,她反倒被金氏给弄死了。捏了捏自己枯槁的小胳膊小腿,郭满心有戚戚。

屋子里忽而静下来,郭满皱着眉,思考着要用个什么法子更妥帖。

反正就一句话,她的钱,她一定要讨!

……

“奴婢知道主子您的意思。”双叶忽而插了一嘴。

她走过来,“左右主子马上就出嫁了,也用不着再仰太太鼻息。太太往日拿姑娘的,咱们要全部讨回来。”

双叶的性子沉静,脑子也比双喜转的快,“一会儿双喜你就听姑娘的,再叫那肥猪吃吃苦头,谁教她往日里作践咱们姑娘!”说起金氏,她面上有些恨,“太太那般金贵的人怎么可能屈尊降贵来咱们院子?顶多命人传话,叫咱们姑娘去正院。”

双喜一想也是,金氏就是这么摆谱的人。

这时候她脑子也转过来,“那奴婢这就去李妈妈那儿,嘿嘿!”论打人,她可是利索得不得了,“等李妈妈跑了,奴婢立即折去前院求见老爷。”

郭满觉得自己这穿越真有意思,遇到两个丫头,都是人才。

“不不!”她心情又好了些,将古董字画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然后从妆奁里取了一个小铜锁,将箱子锁了起来。钥匙弄了个红绳窜着挂脖子上,然后塞进衣领拍了拍:“双喜你只管去后院,叫人的事儿,让双叶来。”

双叶口舌厉害,懂该怎么说话。

双叶点点头,转身眉眼就耷拉下来,变脸不过一瞬的功夫。

郭满看得啧啧称其,心中不免也感慨。病弱又怯懦的小郭满能活到十五岁没夭折,怕是多亏了身边这两大护身丫头。

双喜双叶的行动力十分强,得了郭满肯定,便立即行动。

果不其然,正院的主仆真是应了双叶的话。这边双喜喂了李妈妈一顿棍子炒肉,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院子里传唤,说是太太要见六姑娘。

郭满面上妆还没卸,正好方便了后面行事。

来人气势汹汹,看见郭满一脸土色也恍若平常。往日她们见过小郭满,私下里没上妆都是这幅要入土的模样。郭满原本想着都是女人,一眼能瞧出来真假,准备把脸洗了。谁知她们都没瞧出来,她便理所当然装惨。

双喜搀扶郭满,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正院而去。

正院离得有些远,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将将看到正院的牙门。进了正院,郭抠抠的心十分迅速地经历了从容淡然向仇富的转变。

只见这正院装点得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恍若这人间富贵窝。

地上铺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从入门的门槛延伸至屋内。墙上挂着山水鱼鸟,正前方摆着一封绣十二仕女图的屏风,处处精致,处处华美……连挂在门廊上的珠串,也彰显出一种嚣张的雍容。

两个字,“有钱,”三个字,“很羡慕”。

双喜像怕郭满不晓得恨似的,在她耳边嘀咕:“主子,这儿大半摆设都是我们太太生前的嫁妆。太太去世后,按理说屋子里的东西该取下来放库房。可继太太却跟不明白这些道理似的,就这么厚脸皮占了。”

郭抠抠心尖儿一抽:“……哦。”

“还有不少好东西,不能明面上摆的,”双喜又说,“估计被继太太锁紧私库了。”

郭满面无表情地嘴也跟着抽抽:呵呵!

“姑娘……”

双喜刚微微张了口,屋里走出来一个高瘦的婆子。那婆子的身后两个清秀丫鬟搀扶着一个一身水红衣裙的妇人。只见那妇人的相貌生得十分清淡,肤色偏白,一双眼睛弯弯的,别有一番温柔韵味。

那婆子扶着妇人坐上主位,转头一指郭满,厉喝:“六姑娘,跪下!”

郭满站得笔直,没动。

上首的金氏柳眉一竖,那婆子立即更严厉地呵斥郭满。嗓门大得跟闷雷似的,耳膜都能叫她吼破了。郭满琢磨着要不然就跪下的时候,那婆子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下来。看样子,是想踢她的膝盖。

郭满当机立断,两眼一翻,往地上倒。

正当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暴呵:“狗奴婢!谁给你的胆子踹郭家姑娘!”双叶红着眼睛,跟在郭昌明身后小跑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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