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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身死,府里上下乱作一团,我站在花厅外,看到淮王妃指着跪在厅中的凤姑说,‘照你的意思,让她跟在朱碧身边伺候,眼下事情办成了,她留在宫中已无活路,便由你带回远南吧’,然后那位世子大人只应了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去医院挂水啦,一开文档就犯晕,这一章写了好多天,让大家等久了,在微博请了假,可能有的小可爱没看到。

下一章是这一卷的最后一章,揭秘章,争取明天更,明天没有就后天,身体已经好多了,谢谢大家关心!

第85章 他山之石 23

一星烛火如豆,映在楚合眼里,流转出讥诮之色。

她笑道:“所以朱碧,你听明白了吗?这么多年,你一直执着于当年一场是非的因果,其实算到头来,哪有什么因果,不过是远南那位世子大人狼子野心,既想要你,又想要淮安那片封地,因此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步步为营,与你的父皇做了一笔买卖。”

“皇族式微,藩王坐大,你淮王之女的身份泄露,朱家血统不纯,皇脉不洁,必成为日后诸藩起兵之由。当时大随天家已保不住你,于是那位世子大人便请淮王妃利用我的阿姐布了这么一个局,引你犯下重罪。他许诺你的父皇,会护你去远南,娶你做世子妃,佑你一生平安。你的父皇爱女心切,便应了他这个请求。”

“但既然是买卖,有买才有卖,你猜,你的父皇拿了什么跟于闲止买你的平安?”

我张了张口,齿间溢出两个字:“淮安……”

当年淮王殁,离妃薨,淮安成了蚌中之珠,人人争之,争到最后,慕央虽替朝廷守住了淮安,远南却将水陆交通的要道握在手中。

朝中一直有人质疑远南一个藩地,为何能堂而皇之地夺我大随要道,原来竟是我父皇暗中许诺。

楚合摇头叹道:“怎奈当年我心思太浅,即便在淮王府撞见了那位于世子,又哪能堪破他的城府?还道也许凤姑是他的人,他来领她回远南。于是满以为阿姐是被我所害,担惊受怕了许多日子,生怕被太上皇知道真相,被你那位锲而不舍的二哥朱焕查到端倪。直到后来燕三皇子来京,助我借‘血症’假死,辗转去了平西,才渐渐从李栟口中悟出这许多真相,才知道我也是被利用了。”

“慕央,你方才让我说什么?阿姐为何而死?”楚合道,“其实回过头来想想,阿姐的死,又与我何干呢?早在她被幽禁仁明殿的第二日,太上皇已然下了旨,要将朱碧贬为庶民,逐出九乾城。却是你,跪在金銮殿外,求太上皇不要收回你与她的婚约,是你说无论她是庶人还是公主,无论她是荣宠天下还是幽闭冷宫,你都想娶她为妻。太上皇正是看了你这幅样子,才多犹豫了两天,想着能否有一个两全之法。否则的话,朱碧当日就会被送去远南,我的阿姐,也不会被幽禁三日心灰意冷到最后一头撞死!”

楚合说到这里,看着沉默而坐,一言不发的慕央,眸中的凄厉色渐渐化无。

她又望向我,笑了:“可惜啊,那位世子大人饶是雄才大略,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我阿姐过世后,你宁肯枯守冷宫也不愿远嫁远南。你父皇大约是怕你生性太烈,若强逼于你,只怕会令你走上绝路,只好允你留在冷宫,盼着你有朝一日能想通,能顺了他的意,嫁去远南。谁知你在冷宫一住就是三年,有一回险些病重身死,也没有要退一步。”

“后来我去了平西,李栟与我说,也许是当年一局令我阿姐憾恨而死,你父皇心中有愧,才追封他为孝昭皇后,随后日渐怠政,早早便传位给了当今圣上。”

“不过李栟还说,江山乱象,你大皇兄虽是治世英主,但天下枭雄并起,只有一人的心机手腕令他畏然惧之。”

楚合似是玩味:“朱碧,你猜,李栟说的这个人是谁?”

她像是累了,伸手打了个呵欠,环目四顾,有些漫不经心:“那个写状子的吏目呢,怎么没在?”

慕央沉默片刻,走到牢门前,唤了声:“刘主事。”

须臾便有狱卒端着小几进来,刘主事将笔墨状纸铺好,等着楚合招供。

楚合道:“我要招什么来着?”

“通敌之罪,孝昭皇后的死因。”刘主事低声提点。

“这有什么好说的。”楚合失笑,“我当年想嫁慕央想嫁的疯了魔,看他日日跪在金銮殿外,便狠心瞒了阿姐几日,不过是盼着太上皇能早日治朱碧一个重罪,让慕央死了娶她的心。”

“至于和燕三皇子的事。”楚合将笑意一敛,看向慕央,“你即便娶我过门,你心心念念不过朱碧一人,守淮安,去西里,一走就是大半年。你可知道我在京里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朱焕为了朱碧拼命查当年事的因果,就要查到我身上,淮王妃不愿保我,且还想推我出去替他们于家挡一分兵戈。我那时还想,只要你能回心转意,能真心待我,我哪怕因此被处死了,我也要留在京师与你厮守。我在府里等着你,可是你呢?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连家都不回,便去了宫里。我追到宫里,你在干什么,你守在兰萃宫的宫墙外,一站便是一个日夜。慕央你扪心自问,自你娶我过门,可曾有一日在心底里将我当作结发妻对待?”

慕央道:“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楚合道,“所以我恨透了你,恨透朱碧,还有你们大随天家的所有人!我一生都被毁在这里,我唯一的亲姐姐离我远去,我凭什么不能血恨?我请燕三皇子助我平西,他告诉我平西与燕早有起兵之意,我便帮他,我就是要看燕国铁蹄踏破大随疆土,就是要看天子朱家沦为阶下囚——朱碧生来便是祸根,我偏要当着所有人揭开她的秘密,我要让任何人都护不住她,娶不了她,你慕央不能,于闲止不能,沈羽也不能!”

她说到这里,脸上尽浮现出痛快的笑意,目光落到状纸前的朱砂,移步过去,指腹轻轻一摁,落下一个指印。

风从高窗吹来,冷瑟刺骨,她又步来我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声道:“都是因为你,我唯一的亲人才死在这乱局之中。连李栟都畏然惧之的那个人,他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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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底波澜乍现,除却恨,大约还有一点想到楚离追悔莫及的悲。

我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一直与楚离不睦吗?”

楚合轻哼一声:“你当年娇纵异常,谁会与你合得来?”

我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楚离一直知道你喜欢慕央,父皇要为我与他赐婚,几次提出,都被她找借口拦阻。你说得对,我那时娇纵,自是不满她这么做,数回不分场合与她相争。后来有一回,我终于堪破你的心思,便去问她阻挠我的婚约是否是为了你。她说,她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是自己过得怎样,而是从小到大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能得偿所愿。”

楚合愣了一下,片刻,她状似轻松地笑了一下,近乎揶揄地看着我:“不可能,那些年我几乎日日与阿姐一起,这些事我怎会不知?”

“她与我父皇在一起时你也在吗?”我道,“你生来纤细敏感,更因自卑而极度自负,哪怕一点言语不善都会令你介怀许久,楚离怎么敢让你晓得她为了你竟去阻我父皇的圣命,你若知道了,日后如何自处?”

“你说当年她爱笃我父皇,撞九龙柱是寒了心。她的确是寒了心,可是,她这颗心,究竟是因谁而寒,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楚合跌退一步,撞上一旁的方桌,口中还喃喃道:“你胡说……”

“她既能为你阻挠皇命,可见在她心里,圣宠哪里比得上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她被幽禁在仁明殿时,你陪着她整整三日,连她的清白之实都不愿相告,铁了心要利用她要害她时,可曾为她考虑过一分一毫?她究竟是因我父皇寒心,还是因你寒心?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更有甚者,想通以后,于是拿自己的命全你的心愿?”

“毕竟楚离死后,你如愿嫁给了慕央不是吗?”

“你胡说!”楚合惊惶地瞪大眼,双手扣住方桌,“你颠倒是非颠倒黑白!你、你——存心说这些来骗我,好叫我——”

“我是否骗你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吗?”我打断她的话,“有的事昭然若揭,不过是你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当年楚离是怎么待你的?你与她在仁明殿相处的那三日,你失心疯魔,想要借她落难陷害我借机嫁给慕央之时,她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临到弃绝生念,可有问过你什么?!”

楚合怔住,好半晌一动不动,惊惶的双眼中渐渐蓄起水光,陡然间泪落,像一场无声却倾盆的雨:“她问过……她最后问我,是不是当真喜欢慕央……”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段这一卷就结束了,实在写不动了,明天写成一个新章吧。

明天的章节比较短,正好抽时间想想下一卷具体怎么写~

第86章 他山之石 24

我与慕央离开大牢,刘主事拿着写好的状子,将我二人送到监门,揖道:“多谢公主,多谢将军。依照供词,顾娘娘所犯确系通敌叛国的大罪,大随律令有言,唯谋逆不可赦尔,顾娘娘虽曾是将军的发妻,刑部不得不照章办事,只怕……”

他似是为难,没将后半截话说出来,语锋一转,又道:“且圣上早有交代,从前的楚合郡主已仙逝,而今牢里的顾娘娘,只是平西王的妃妾,便是她的后事,怕也只能交给平西三郡主与李贤世子操持,不得再入慕氏陵寝。”

慕央没作声。

我道:“刘主事有所不知,平西王病入膏肓,大约只余一两日光景,今日一早,远南的世子大人请旨,要将李嫣儿与李贤带回远南,大皇兄已经准了。”

刘主事愣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楚合的呜咽声隔着深长的甬道传来,她张口喃喃,我听了半晌,才分辨出那是一声声:“阿姐……”

也是,辛苦遭逢,辗转飘零,到末了才发现深恩负尽,连个尸身都无处安放。

于是也只有带着满心凄惶,追悔莫及地唤一声这世上曾唯一待她好的人了。

分明是初春回暖的天,外间却落了雪。雪势不大,廊外还有几株桃杏开得娇艳,叫人不辨冬春。

慕央步出回廊,看了桃杏一眼,沉默不言。

楚合喜杏,听说她“身死”那年,慕央从西里回来,曾亲手在她坟头栽了几株杏树。

他到底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唤了声:“慕央。”

他顿住脚步,安静“嗯”了一声。

我说:“既然大皇兄有言在先,你不好插手楚合的后事,待她过身后,我会命人寻个地方,将她好生安葬了。”

慕央似是愣住,回过头来看我。

“总不能叫她没个魂归处。”我笑了一下,“她到底做了你多年义妹,将军待阿碧恩深义重,阿碧无以为报,只有尽己所能,让将军心安。”

慕央的眉眼在微雪里异常沉默,他没答我的话,只仰目看雪:“焕王爷出征后,我不日也要离开。”

我点头:“将军要去淮安。”

燕随战事一起,淮安南接远南,东临江陵,西通往平西腹地,必将成为兵家相争之地。

慕央道:“家国危矣,末将势单力薄,在这乱象洪流之下,纵护不了公主……”

他转头看我,须臾笑了,笑意淡淡浮在嘴角,“但末将会守好公主的国。”

天已有些晚了,日暮时分,宫禁里忽然响起号角声,那是号令整军备战的声音。

慕央早也去了兵部,我慢慢往天华宫走。

天华宫离前宫太远了,许久才走了半程,雪细细的,沿途有宫人送伞来,我没有接,不知是否是号角声为宫禁添了几分烈火兵戈气,我竟觉得不冷。

路过长留阁,遥遥见得西华门外有一行车马,不少宫人正往马车上搬东西,门楼下,还有个白衣墨氅,长身玉立的身影。

我这才想起于闲止该是今日暮里起行。

他似是有所觉察,移目望来,片刻,与一旁的莫白莫恒交代了句什么,踩着浅雪一步一步走过来。

但他并不走近,在三步外停下。身后是苍苍暮色,眉目浸着春雪,像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风光,他是画里点睛人。

不知怎么,我就想起楚合的话。

——朱碧,远南那位世子大人是怎么跟你提当年事的?是说他被俗务绊住了,没来得及进京救你于水火,还是告诉你,木已成舟,往事已矣,不必再想?

——可是你知道,那日阿姐撞死在九龙柱上,我失魂落魄回到淮王府后,见到了谁吗?

时隔经年得知当年是非的真相,我的心里竟没有波澜。

大约真的往事已矣,追悔无用,回望当年的自己,竟像一个看客,那份心境定了,从旁瞧得更清,反倒要为故事里的他人感怀唏嘘。

我说:“前些日子我去淮王府探望淮王妃,她病了,亦老了许多。”

我又问,“她是世子大人的姑母,曾相帮世子大人良多,世子大人此番回远南,只请旨带上李贤与李嫣儿,不将淮王妃一并接回吗?”

还是说,胸怀天下大局,何必顾惜弃子,纵是至亲,亦当舍则舍?

于闲止看着我:“你今日见过楚合了?”

我一愣,笑了一下:“难为世子大人还记得这个人。”

他一下就听出我话中玄机,便懒得掩饰,语气十分清淡:“嗯,数年前来京,在淮王府见过她一次。”

我隔着雪回望他:“世子大人说的数年前,可是你如愿拿回淮安水陆要道的那一年?”

也是淮王殁,离妃薨,我被幽禁的冷宫的那一年。

于闲止静了片刻,却道:“可惜那一年,本王尚不算如愿。”

远处的骏马嘶鸣一声,我移目望去,回远南车行队已整点好,只待于闲止便该启程了。

我探向脖间,取下他曾赠我的玉菩萨,递还给他:“平白收世子大人大礼,受之有愧,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还盼从今往后各自安好。”

暮色在于闲止眼底荡起微澜,映着雪,泛出不可名状的情绪。

他将玉菩萨接过,却没有收起:“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磨旧的红绳自他修长的指间滑落,“昌平公主不喜欢,扔了吧。”

玉菩萨落在雪里,发出“嚓”的一声,像一瞬火起,又像一瞬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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