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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的话,显然不可明说,这能点到即止。
天和帝对此没有任何回音,不再言语。沈皎知道,这是默认她话的正确,但天和帝的不语,沈皎赶紧转换了话题,“皇舅舅还没有告诉元嘉,今日赜表哥的行为,究竟是哪个原因?元嘉好奇极了。”
“昨日,朕和卫逊谈起今日的比试,提到最后的结果时,卫逊答道说阿赜有分寸,请朕放心。”对于女孩生硬地转移出的这个话题,天和帝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沈皎听后,明白了,她之前的猜测的三个原因都有。
这时,孙公公进来通传太医来了,在确诊只要休息一晚就能恢复后,沈皎和天和帝又叙了些话,便告退出宫了,走得时候,天和帝看着天色有些晚,担心她的安全,便又派了一队禁军护卫。
只是,她没想到,她今日去思贤楼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父母和兄长的耳中。
第69章 震惊
沈皎看着面前的严肃的父母兄长,和屋内压抑的气氛, 心中有些微微下沉。
果然, 和晋王和九皇子的一番对话, 终究是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她觉得自己今晚会是一个不眠夜。
看着眼前的阵仗, 简直是要三通会审的节奏啊。
沈邦靖看着站在下方的女儿,一副少年的装扮,毫无违和感,风度翩然,出色极了, 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定要赞一声好。
可是这若是自己的女儿,沈邦靖的心中就十分复杂了,想起今日从枢密院回府时听到的消息,便严肃地问道,“阿皎今日去了何处?”
“回父亲,今日阿皎早上先去了崇文馆, 然后跟着老师去了思贤楼, 最后又被皇舅舅宣到紫宸宫中, 然后才回到家中。”沈皎决定先老老实实地交代父亲所问的问题,至于其它的事情,她决定先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再说。
毕竟她的父亲虽然将她捧在手心中疼爱, 但也是有着这个时代男子的通病, 他只希望自己生活在他的庇护下, 单纯快乐和平常女孩一样在后宅度过一生。
对于她接触朝局的事情,她的父亲不会轻易就想通的。
“那今日的去看比试是临时决定的,还是早就定好的?是陛下定的,还是张大人定的?”沈邦靖听着女儿老实地交代完今日去的地方,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件事情简单不了,但决定还是先弄清楚是谁主导的这件事情为好。
“今日去思贤楼是昨日定下的,是皇舅舅的决定,老师也想带我去长长见识。”沈皎低头回答道。
沈皎的话音刚落,只听得“砰”地一声,是茶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响声,沈皎觉得心中一沉,她知道,这该来的总会来得。
“你昨日就知道,为何不告诉父母,你跟着张博钧读书这么多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思贤楼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最近正值春闱?”沈邦靖怒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是女孩,出门去什么地方不应该跟你阿娘禀告一声吗?”
沈邦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火,他心中比怒火更甚的是担忧,他知道女儿去了思贤楼的消息后,便派人前往思贤楼打听今日发生的事情,每一桩比试的背后,都代表着朝中势力的争斗,可谓是盘根错节,门阀,地域之争,中间还夹杂着夺嫡之争,可谓是一滩浑水,其中的惊险和算计,丝毫不必他打一场仗,来得危险,甚至更胜几分。
他没有想到这样危险的局面,有些人躲都来不及,而他的女儿却参与到了里面,如何不让他担心。
但最让他心惊的是皇帝的态度。
淑惠长公主看着丈夫发这么大的怒火,赶紧劝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阿皎还小,她跟着张博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时好奇这士子之间的比试也是正常,你跟她将利害摆明就是了。”她看着女儿低头站在那里,身形单薄的,很是柔弱,心中到底是心疼和慈爱占了上风,“阿皎以前和张博钧一同出去也是常有的,每次都和我报备起不是麻烦。”
沈皎很是感谢阿娘为自己开脱,但这切入点就不是很对了,她以前学习一些琴艺,诗赋等需要意境的时候,老师是会带自己出游,感受一下自然什么的,但沈皎知道父亲震怒的不是自己出门不和母亲报备,而是震怒自己明知道思贤楼是什么地方,却隐瞒家中,私自前去。
这边沈长冀在母亲劝完后,也接着道,“阿爹,阿皎毕竟还小,她也并不知道今日会有这么多的是非,她只是好奇罢了,阿爹不要生气。”
“阿娘和大哥说得对,阿皎只是好奇罢了,请阿爹息怒。”沈长映赶紧跟着求情。
沈邦靖听到妻子和两个儿子的话,心中知道这只是求情的话,他的女儿可不是简单的忘了说和好奇,这样还欠缺考虑的人。跟着张博钧学了这么多年的,得其称赞的女儿,再加上出入宫廷多年,他的女儿可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去思贤楼是天和帝的圣意,这样的大事如何会忘记跟家里报备,显然是有意隐瞒,他相信,若不是今日晋王和九皇子遇到了女儿,这身份瞒不住,他也许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女儿去思贤楼的事情。
这是被发现的,那不被发现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沈邦靖请他息怒时,只见原本站着的女孩,双膝下跪,对着上首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叩了一首。
“阿娘和大哥二哥的心意,阿皎明白,但今日的事情,确实就如父亲所言,阿皎都知道,不是因为好奇,从昨日起我就知道今日思贤楼中的比试会不同寻常。”沈皎觉得这个时候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看他父亲的样子俨然已经知道了今日思贤楼中各方势力的争斗。
“今日的比试,我也看得很明白,各方势力的搏斗,我也清楚。回宫后,皇舅舅召我前去,也是考教我对今日思贤楼中所有事情的认知。”沈皎看着眼前的父亲,沉声说道。
“你知道?那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特别是你跟陛下说得话,都再我面前说清楚,不准再有所隐瞒。”沈邦靖看着女儿从容沉稳的表现,他知道这个女儿也许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已经成长起来。
沈皎听到父亲的话,知道他愿意给自己一个让他正视自己的机会,她知道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展。
随着沈皎说得越多,沈邦靖的心中更为复杂,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对朝局的了解如此之深,特别是对今日的分析,让他很是震惊,他的女儿所想到知道和了解的比他还要多,还有对天和帝对晋王和九皇子的心思,比朝臣看得清楚的多。
而这样的能力,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想到这,他的心中更为复杂,他连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涉及这些朝政都不知道,真可谓是身为父亲的失败了。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完全没有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撒娇的女儿,从容不迫地分析这朝中的局势,充满了震惊。她之前一直以为她的女儿真的只是好奇使然,却没想到和自己所想的截然相反。
她自认身为公主,在先帝时期,为了皇兄母后和她自己,她对前朝也算略有涉猎,但终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解这些,也是只求不给母后和皇兄拖后腿罢了。
现在的她,嫁给自己的丈夫,孕有二子一女,除了对后宫妃嫔和夺嫡中的皇子之争还继续关注外,其余的前朝之事,有她的皇兄,母后,丈夫和儿子在,她不想也没有心思过问。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截然不同,虽然她对前朝涉猎不多,但仅凭她丈夫的神色,也知道她的女儿没有说错。
想到这,她的心中更惊,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旁的沈长冀和沈长映也是如此,他们以为需要他们保护的妹妹,却比他们两个步入仕途,支撑家族的男子想得更深远,对朝局和皇帝心思的了解也高于他们。
沈皎在讲完后,发现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她规规矩矩地跪着,将腰挺得更直些。
良久,沈邦靖才悠悠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朝局的?”
“再五年前刺杀受伤之后,女儿想学,皇舅舅也开始派人教授,一直学到现在。从大齐的官制和各个官位的职能,到官员的考课制度,再到一些官员的背景身份,最近一年才开始被皇舅舅允许接触朝政。”沈皎没有隐瞒地说道。
五年前,眼前的女孩才五岁多,不满六岁,他不明白如此稚龄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身为帝王的天和帝居然也会同意。
“这些年一直瞒着父母兄长,一来是皇舅舅的意思,”说道这,沈皎顿了一声,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据实说出,“二来,是我自己不愿说。刚开始,我的年纪太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持到哪一天,若是中途放弃,告诉阿爹阿娘也没有意思,反而会产生一场是非。
后来,我觉得等自己有了能让阿爹阿娘认同的能力后,再说出来。却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被您发现。”
“这些年,女儿也对阿爹和阿娘的想法有过试探,您们愿意给女儿最大的庇护,让女儿和普通的贵女一样,幸福无忧地过完这一生。
可,女儿终究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辜负了阿爹阿娘对女儿的慈爱之心。”
说到这,沈皎又对着沈邦靖夫妇叩了一首。
沈邦靖知道,有些话,女儿没说,但她心中明白。比如,她要是在一开始就跟自己说,自己也不会同意的,正如女儿所说,他对其的未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现在事情终究是已经成为了定局。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现在很多的事情都没有了追寻原因的意义,但有件事情他还是要问得,“阿皎,后悔走上这条路吗?”
后悔吗,沈皎在心中也问着自己。
第70章 不悔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
沈邦靖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在自己的话落后,陷入了沉思, 他继续道, “阿皎, 你要知道,你走上的这条路, 充满了困难和阴谋,有时候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更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还会牵连家族。
你是女子, 而且不是皇家人。你要知道,就是历代的皇后和太后想要摄政,这其中真正成功的也不过是了了几人,其余的不过是一些门阀世家争权夺力的傀儡罢了。可就算那些剩下的成功的女子,即便她们做出了什么政绩,可最终还是要背负着牝鸡司晨这些骂名,这样的名声你能承受的住吗?”
说到这, 沈邦靖更加语重心长, “阿皎, 你要知道,你的身份本就是臣女,走上的这条路, 是从没有人走过的。说实话, 阿爹也不知道你的志愿究竟在何方, 是想玩弄权术,做一代为帝王信赖的权臣;还是想名流青史,这些你可要想好。”
听到沈邦靖的话,沈皎陷入了沉思,她的阿爹终于将她走上这条路最严重和致命的后果,也是她一直逃避,而不想面对的事情讲了出来,那便是——
连累家族和背负骂名。
屋内,陷入了久久地沉寂之中,满屋的目光都落在沈皎的身上。
良久,沈皎朝着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再度叩首,“父亲,母亲,女儿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父亲说得骂名女儿怎会不知。便是前唐武氏皇后登临帝位后,依旧有骆观光作《讨武曌檄》对其大骂,更何况女儿。”沈皎接着答道,“女儿既然选择了,就会让自己有能力去承受这天下的骂名。”
“不过,请父亲放心,女儿日后定不会做出危害家族和有辱门风,残暴不仁的事情。
女儿也知道,一旦自己参与朝政的事情暴露出去,家中的姐妹也很可能受女儿连累,在名声上有所牵连,亲事上也会艰难几分。”
她知道,虽然大齐的民风开放,但对于女子的名声终究是看重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参与朝中的事情被众人所知,她终究会被套上一个野心勃勃,牝鸡司晨的名声,和这个时代所要求的贤良淑德截然不同,而家中的姐妹也没有她这样高贵的身份,想必在亲事上会艰难很多。
这是她对家中姐妹的亏欠,“父亲,母亲,若日后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女儿愿尽己所能庇护家中的姐妹。”
“至于若是女儿日后连累家族的事情,女儿请父亲母亲再给女儿一段时间,让女儿处理一下,定不会让沈家为了女儿的事情陪葬。”沈皎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决断,她不会这么自私,让她的父母兄长和整个沈氏一族的族人,为她所牵连。
“阿皎,你想做什么?”淑惠长公主在听到女儿的话之后,不待沈邦靖答话,便开始声音惊慌地问道,她从女儿的这句话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意味,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阿皎,作一个普通的贵女不好吗?每日穿着漂亮的衣服和姐妹朋友一起开心的游玩,你会有父母兄长的庇佑,再加上你对陛下的两次救命之恩,和足够高贵的身份地位,富足的封地,这些足够你无忧的过上一辈子,即便是在你出嫁后,凭着你的郡主身份,任何人也都不敢对你不敬,你会一直过得很舒心,这样不好吗?”沈邦靖也知道女儿刚刚的意思,他在妻子讲完后,心中更加复杂,他看着女儿,再次问道。
“父亲,母亲,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后,阿皎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沈皎知道,虽然一开始她是迫于体质,想要活命,被逼无奈才选择这条路,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她觉得自己对朝政充满了兴趣,哪里还能将心思再收回内宅。
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充满野心的人吧。
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听着女儿的声音中的沉稳坚定,和眼神中的坚毅,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光彩,这一刻,他们清楚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们终究是不了解的,他们的阿皎也终究是不同于平常的女孩的。
一旁的沈长冀和沈长映兄弟两个,看向沈皎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他们一直以为需要保护,身体娇弱的妹妹,早已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成长起来。
他们自问,他们在不满十一岁的年龄,是不可能在父亲的压迫下一点都不露怯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还如此的从容淡定,更不要提对朝局的认知和对家族的思考,他们的妹妹远比他们两个支撑门面的男子要优秀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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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努力远远不够啊。
沈皎对淑惠长公主的问题没有回答,她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不遵从家族安排的路,就应该承担自己相应的责任。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家族和家人为她的选择陷入危险之境。
这,是她自己的义务。
屋内,沈邦靖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审视着,沉默着;而一旁的淑惠长公主没有听到女儿对自己的回话,再看着其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更甚,但后来丈夫和女儿间的对话,让她只能将自己的疑问和担忧暂且搁置,她知道现在终究不是再追问的时候。
她看着丈夫对女儿的审视,她知道她的丈夫正在会做出决断,而她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沈皎将自己的背挺得更加笔直,她等待着沈邦靖的决断。
屋内久久地僵持着,没有声响,让人心更加焦躁不安,时间,它消磨着人的耐心,也是最考验耐性和决心的。
沈皎跪在地上,用坚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表达着自己的决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中无比的平静。
她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她终是看到沈邦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言道,“阿皎,去做吧。但要时刻记住你姓沈。”
“谢谢父亲,阿皎谨记。”沈皎知道父亲最后的意思,这是既愿意给自己身为沈氏子孙的庇护,又警告自己不要坠了沈家的声名,做事要谨记门风家训,做出有辱家族的事情。
她的父亲,终究是疼爱她这个女儿的啊。
她对着父亲再度叩首,她这个作女儿的终究是让父亲为难,这便是不孝。她知道父亲说出这句话,在族中就要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她,终究是个不孝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让沈氏一族陷入危险之中。这是她的原则和底线。
而这件事,在她正式进入朝堂之前,就应该提前做好。
沈邦靖看着女儿对自己叩完首后,便道,“起来吧。”
“是,谢父亲。”沈皎从地上起来,但无奈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她的腿终究有些行动迟缓,踉跄了一下,幸好站在她身边的沈邦靖和沈长冀两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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