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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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星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一双眼只顾着去瞧马路上开过的车。

对他来说,人也是风景。

盛夜行伸出手指在路见星眼前晃了晃:“路冰皮儿?”

路见星微微回了神。

“摊煎饼?包子?粥?还是豆浆油条?”盛夜行从校服兜里掏钱了,“选一个。”

路见星大声地重复道:“选一个。”

说完,路见星没等盛夜行就往卖皮蛋瘦肉粥的铺子走,边走边掏自己的钱,像是决心要自己买。盛夜行看他先走一步,干脆不跟着了,长舒一口气,靠在店铺旁边的树下,想看路见星到底能不能独立完成这些事。

他买东西还是买得困难,把钱放在收银台上就不说话了,隔着几米开外盛夜行都能感觉到他动作的僵硬。

路见星就这么在收银台边站了好几分钟,也没说买什么,直到被前来排队的顾客挤到一旁,他不小心撞翻了收银台上的桌号,“啪”一声,自己都懵了。

“不好意思,借过。”

盛夜行背着书包进了店铺,先是拉过路见星到身后,再捡起落地的桌号,看了眼菜单,“两份南瓜粥,打包带走。谢谢。”

他说完正准备掏钱,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里边儿攥了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

盛夜行没接,那只手往他腰身靠了靠,坚持不收回去。

“你来给?”他问。

路见星的手又轻轻靠了一下,把钱币攥得死紧。

付过钱,盛夜行带路见星出了粥铺。

晨间上课铃响,他又差点儿被年级主任抓到带路见星踩点进教室。

盛夜行一口把温热的粥喝了一半再扔掉,朝身后爬楼梯的路见星说:“还有五分钟算迟到了,你自己走还是我背?”

背?那也太丢人了。

好歹自己十七岁一堂堂男子汉了,被同桌背上楼算是个什么事。

路见星老想起上次被背的经历,觉得这动作盛夜行越做越自然,那以后自己走路怎么办,都需要别人照顾着吗?

不行。

路见星没有答话,只是把书包带子攥紧了,表示可以自己来。

经过努力,路见星还是在上课铃响之前跟着盛夜行进了教室。

早上第一节课的时间并不长,作业上交完毕后,盛夜行趴着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睡前眼睛里是路冰皮儿的侧脸,睡醒还是,对他来说堪称视觉享受。

唐寒有意锻炼路见星的社交能力,便经常在下课时间麻烦他帮办公室的老师们递交文件。唐寒也明白,适量的夸赞和鼓励,能让孩子更快地重拾自信心。

大课间才下了没多久,路见星又被唐寒叫出去了。

“哗——”一声,盛夜行前座的凳子被撞开。

路见星不在,盛夜行睡得正不踏实,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

他垂眼,看地上好像掉了个手机。

学校并不像许多高中那样在教学楼禁用手机,相反,学校很支持各位同学用手机交流的方式对更多朋友敞开心扉,从而解开一些成长的心结。

“哎哎哎!好好说话,别砸手机。”

顾群山边退步边把盛夜行桌前撞歪的凳子扶正,他又指了指正在战火中的冬夏和另一位同学,继续劝:“多大个事,你们……”

“要打架我奉陪啊!”其中一个男生叫嚣道。

冬夏怒了,“你那朋友圈是能随便发的吗?你对全班的健康状况多了解?”

“我们班……”

说话慢,男生有点儿站不住脚了,“应该没心理疾病吧……看着都挺乐观么这不是。”

“生什么病都是有可能的,你戴什么有色眼镜?病是生理性的,还不明白吗?什么叫得抑郁症就是因为心理阴暗、不够乐观、不会开导自己?你活在几百年前啊?!”

冬夏看见路见星进教室了,继续怒道:“你看路见星,他弱智吗?他一辈子不说话吗?他记不住谁对他好,记不住自己该干什么吗?他门儿清!偏见就是偏见,我他妈小时候有抽动症,导致影响了长大之后很多行为不受控,所以才来到这里。可我现在改了,我现在可以不抽抽了,能不老耸肩了,我下学期还能回普通高中!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

讲理是讲理,可是人一愤怒起来就容易口不择言。

路见星的注意力全在他后半截话上,前半截的“攻击”力度一下就弱化了。

从小到大,自己被说“笨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习惯了,也没有想过要去反驳什么。

小时候,路见星对学习属于排斥状态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无法交流。后来大了点儿,一旦接受了“需要学习”这一设定,路见星将学习放进了自己日常的固定行为中,尽管吃力,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

人总是要自己推着自己向前走的。

父母会老去,老师会休息,自己跑得慢、做得吃力,就应该尽力去拥抱阳光。他知道,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无数有困难家庭互相关怀着,都期望看见其他同类能够越来越好,那样自己才有希望。

他的走神还未结束,那边同学拿起书就互砸,砸得邻座女生纷纷躲避。

“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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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西和顾群山这一众准备拉架的人眼看打起来了,担心误伤其他人,伸手去拦:“要打架就打架!你扔书是嫌一个对手太少了不够你单挑还是怎么的啊?砸到其他人了那不得都打起来吗!”

“干什么!”

季川老师才刚进教室,随堂课本都来不及放,赶紧招呼道:“停手!全都站好了!”

学校里打架,只要战火没烧得太旺烈,老师一到场基本就宣告战斗结束。

季川叫来了唐寒善后,自己先进教室把课给上了。

路见星看唐寒来了,回座位拿了笔记本便出教室追上去。

他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叫“倾诉”,只是迫切地想要让老师知道——

盛夜行状态不好,盛夜行需要帮助。

唐寒皱着眉看完本子上记录的发病次数,收起本子,招呼路见星又进了办公室。

次数虽然寥寥可数,但已经足够成为分开的理由。

交涉之前,唐寒给路见星泡了杯茶,小声问:“见星,有在听老师讲话吗?”

路见星快把茶都喝干了,才说:“嗯。”

“当时老师安排你和夜行,有很大一个放心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就进入稳定期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我们也没预料到。”

唐寒叹一口气,继续说,“这次应该不算发病,只是在发脾气。这么多年,他的脾气也受了生病很大影响……等这学期结束了你们就拆组吧,这个险不能冒了。尽管你们已经帮了对方很多。”

拆组?

“夜行虽然患病,但抛开疾病来说,他责任心够强,也有能保护和照顾同学的能力,非常懂事,大部分时间也比较冷静……这些我们都是考虑过的,在相处的时间里,你也越来越开心了。”

唐寒的眼神十分温柔。

“见星,不管今天你能不能听得进去,老师都想说一句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也没有放弃过自己。”

路见星是个棘手的孩子,各方面。

从入校第一天,她就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工作是个非常需要耐心以及信心的工作,出发点总是在于为了学生好,凡事也都有第一次。为了教路见星,唐寒查阅无数资料,看过无数纪录片,也在周末去关爱中心待过,只希望能尽职尽责。

其实不止是她,市二所有的老师,乃至普通学校的老师,都非常尊重自己的职业,也会为此努力。

“许多方案我们还需要探讨……你先回教室上课吧。”

唐寒给路见星递了一块巧克力,笑道:“不过,一切的意愿在于你和夜行。你们能健康快乐地在市二度过高中生活,这是我们的基本愿望。”

“拆组”这两个字几乎困扰了路见星大半天。

剩下的时间,他全耗在了在笔记本上画小蛇的行为中。

李定西明天才回寝室住,盛夜行也乐得轻松,毕竟路见星不爱讲话,回寝室能有个更加安静的环境。

各自在书桌旁玩儿到十一点熄灯,盛夜行才察觉出路见星今天不对劲。

从六点多放学到现在,除了吃饭时说了一句“要葱”,别的什么都没讲。

洗过澡,盛夜行端了根板凳坐到他身边,看路见星用湿纸巾去擦眼下的痣,沉声说道:“今天一天都不开心,所以不想讲话?”

路见星这次并没有采取沉默抵抗,反倒点了头。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说吗?”

“……”

“我今天也很不开心,”盛夜行喝了纯净水,“因为我看到你点了蓝色的痣。”

“……”

“你还是不愿意讲。”

路见星听到“不愿意”三个字,总算有了点反应。可他并不看盛夜行,眼睛瞧瞧左边再瞧瞧右边,最后垂眸,研究自己的膝盖。

“算了,不早了。”

盛夜行疲惫不已,“睡吧。”

“睡。”

路见星说完,回头去接盛夜行递过来的被褥,准备往床上甩,不然两个人盖同一床会感冒的。

他没注意到自己在床尾坐着,原本掀起来的床帘也掉下来遮好了整张床,他一回头,脸贴上床帘,把布料顶起一小块。

盛夜行也正在想刚刚拉开得好好儿的床帘怎么就又关上了,抬头就感觉床帘快贴到自己脸上了。

他能明显看出来,床帘布料是被路见星的脸顶起来的。

小自闭隔着床帘看什么?

“别动。”盛夜行再一次说。

他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往前倾了倾身体,嘴唇着魔般地往布料上亲了一下。

亲的是床帘布料另一边对方嘴唇的位置。

感觉非常不真切。

但他确实就是这么做了。

两个人在一瞬间都停下了动作。

布料不算厚,他能察觉路见星悄悄呼了一口气——温热,又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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