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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皓月挑了挑眉,并不接话,而是淡淡地说道:“嬷嬷检查完了?检查完了就让小厮将我抬出去吧,某些人只怕是等不及了。”

“是,奴婢这就去唤他们。”

紫鸢心疼地瞟了一眼那枚被粗鲁对待的香囊,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原本装在香囊里的各类草药上,猛地,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起来。

彼岸花呢?里头的彼岸花哪去了?

就在她险些惊呼出声的时候,碧汀从背后在她的腰上抓了一把,阻止了她冒失的举动。

紫鸢回过头,只见碧汀瞪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好在,其他几个嬷嬷的注意力全都在走进来的小厮们身上,并没有看见她们的眼神交流。

苏皓月面不改色,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被小厮们抬了出去。

见她们出来了,绿蔓第一个冲上前来,抓着负责搜身的其中一个嬷嬷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那嬷嬷嫌恶地甩开绿蔓的手,转过身来冲苏智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答道:“二少爷,奴婢刚才仔

仔细细检查过了,三小姐和紫鸢姑娘、碧汀姑娘的身上并无任何可疑物品。包括她们随身佩戴的香囊、荷包,奴婢也都打开看过了,里头装着的东西都在这儿,都是些寻常的草药,像是冰片、艾叶、薄荷什么的,您可以让大夫查探一二。”

绿蔓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顿时瞠目结舌,脸色惨白。

正在这时,竹洺也带着人回来了。

“少爷,奴才刚才把望月阁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只差掘地三尺了,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绿蔓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六神无主,浑身发抖。

苏皓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既然什么都没找到,我的嫌疑也算洗清了。二少爷,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苏智的身躯蓦地一震。

“二少爷”三个字落在苏智的耳朵里,宛如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明明昨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事情会在一天之内变得如此糟糕?

母亲莫名其妙地离世,凶手还未找到,妹妹又要与他断绝关系。

此刻的苏智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痛苦,他的踌躇满志,他的满腔热血,都在那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苏皓月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了。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绿蔓,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绿蔓,你身为丫鬟,胆大包天,公然诋毁于我。既然你也说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好,今天若不好好地惩治你,往后只怕大家都会以为我好欺负,可以任人诋毁。来人,即刻将这个不知

天高地厚的贱婢拖下去,拔了她的舌头,赶出苏府!”

绿蔓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她连滚带爬地爬到苏皓月的脚边,拉着她的裙摆哀求道:“三小姐!奴婢错了,都怪奴婢信口胡说,错怪了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皓月抬起没有受伤的右腿,不偏不倚地踢在绿蔓的肩上,将她踹翻在地:“还不将她拿下!”

“是!”

门外的家奴们一拥而入,扯起绿蔓的两条腿,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拖了出去。

绿蔓歇斯底里地惨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苏皓月才转过头来,对周兰湘说道:“娘亲,咱们回去吧。”

周兰湘点点头,站起身来,刚打算安慰苏智两句,想了想,欲言又止。

紫鸢赶忙上前,收拾好自己的香囊,将它重新放回怀中。

苏皓月挥挥手,一直候立在一旁的小厮立刻走上前来,抬起苏皓月将她送回了望月阁。

周兰湘也跟着她一块儿回来了,等小厮们退下之后,她才急忙抬起苏皓月缠着绷带的腿,关切地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受了伤都不告诉娘一声?怪不得你说这几日忙着文社的事儿,不得空来向我请安,竟都是唬我的!”

苏皓月尴尬地笑笑:“我这还不是怕娘亲担心,才没告诉您嘛!放心吧,一点儿小伤罢了,再有几日都该好了!”

“胡说!路都不能走了还叫小伤?再说了,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你都不应该瞒着我啊!”周兰湘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哎!算了算了。这几日你可千万要担心,伤了筋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留

下了后遗症,成了个跛子可怎么得了。”

“娘,您想多了,不会的,就是普通的扭伤,没那么严重。”苏皓月连忙安慰:“而且霍大夫也来给我看过了,药也开了,霍大夫都说问题不大,您就别担心了。”

“哦,霍大夫来过了?那就好......”周兰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她两道如雨中远黛的柳眉又皱了起来:“皓月,今日的事你二哥是莽撞了一些,但是事关他的亲娘,他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你又何必如此计较呢?就算是你气他不信任你,也断断不能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来啊......”

“娘亲,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苏皓月垂下眼帘:“我自有主张,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唉......”周兰湘叹了一口气:“好吧,娘亲知道,你表面看着软和,实际上很有自己原则。但是你要记得,有些时候,为人处世不要太有棱角,该服软的时候也不要强撑着,否则你会很累的。”

苏皓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撒娇般地把头轻轻靠在了周兰湘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门外,紫鸢不由分说地把碧汀拉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严肃地盯着她的双眼,逼问道:“碧汀,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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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汀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今日临走前,小姐特地嘱咐我,要我趁着你换衣服的时候将你香囊里的彼岸花取出来藏好。当时时间紧急,我来不及多问,只得照办了。”

说着,碧汀蹲下身去,掀起裙子的一角,紫鸢定睛一看,那裙子的边缘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块极为隐秘的夹层。

只见碧汀从夹层中取出了紫鸢心心念念的彼岸花,交还给了她。

紫鸢赶忙伸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前,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碧汀见紫鸢对这朵小小的彼岸花竟如此上心,面色不由渐渐变得复杂了。

“等等,小姐怎么知道我的香囊里有彼岸花?”紫鸢这才反应过来,她偏着头,凝视着碧汀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解地问道:“小姐还让你把花藏起来?为什么?”

“小姐当时没跟我解释,我也不知道实情。但是据我猜测,小姐这样做,一定是因为这花有问题。”碧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忘了那几个大夫是怎么说的了吗?三夫人是被人下毒致死的,而这种毒药正是一种名为无义草的草药。”

“是啊,这和彼岸花有什么关系?”紫鸢脱口而出,猛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什么意思?”

碧汀见她终于醒过味来了,才无奈地点点头:“就是这意思,无义草,很有可能正是彼岸花。你想想看,先是你提着彩糖糕进了三夫人的屋子,没过多久三夫人就因为服用了有毒的彩糖糕而离奇死亡了。跟着二少爷又从你的身上找到了害死三夫人的草药,你说,这一切代表了什么?”

紫鸢的脑子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运转了,她看着碧汀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怎么会?......怎么会?”紫鸢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墙角剥离的砖块,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这花是......是......难道齐公子想害我?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没有理由啊!”

碧汀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转而安慰道:“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我想,小姐也是因为掐不准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又怕误会了齐公子,这才没有直截了当地跟你说,而是先让我把彼岸花藏起来。小姐这样做,实在是一片苦心啊。”

第238章 亲者痛,仇者快

当晚,送走了周兰湘后,苏皓月召紫鸢和碧汀进屋。

堂下的紫鸢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垂着头,连和苏皓月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才差点连累小姐被人陷害。紫鸢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会有人费这么大的精力布局来陷害她,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小姐。

幸好小姐聪颖机智,早早地留了后手,不然现在她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按照大梁的法律,谋害长辈,那可是大逆不道,要被凌迟的。就算有楚靖王护着小姐,保小姐一命,这个污点也会跟随她一辈子,让她永远生活在众人的唾骂和指责中。

那些人,实在是太卑鄙了!如果他们的计划一旦成功,她死无所谓,可是小姐怎么办?她那么优秀,那么年轻,还有触手可及的锦绣前程,若是被人冠上了杀人的罪名,小姐的后半生就全完了!

碧汀关上房门,一回过头来,只见紫鸢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苏皓月的面前。

“小姐!”紫鸢趴在地上,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小姐,对不起!是奴婢差点害了您!”

苏皓月撑着桌角艰难地站起,亲自搀扶起紫鸢,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苏皓月掏出帕子轻柔地揩去了她眼角的泪珠:“人心险恶,我早已见惯不惊。只是你们,在如此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经受被欺骗的痛苦,我很心疼。”

“小姐......”紫鸢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有防备了。从那次碧汀问我彼岸花的模样,还让我画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真正想要那画的人,不是碧汀,而是你。”

“啊?为何?”紫鸢吃了一惊。

“你以为你和齐北亭两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我都没看到吗?我又不瞎。”苏皓月好笑道:“说来也是巧合,他那本夹着彼岸花做书签的书一直都是从不离身,直到有一次他在出门前偶然一次将这本书落在了床头,替他打扫房间的侍女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向我汇报之后我才得知的。”

“小姐,那侍女是您派去监视齐公子的吗?”碧汀插嘴问道。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人心隔肚皮,如果没有防备之心,是很难在世间立足的。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潜伏数十载的人大有人在,齐北亭跟着我的时间并不长,我不可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而他身边的侍女,就是我的试金石。”

紫鸢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红着脸说道:“小姐,既然您知道齐北亭有问题,为何还让我.......您可以提醒我一下啊。”

“这就是我的为难之处了。齐北亭从跟着我直到现在,除了这彼岸花有些不太寻常以外,没有别的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王爷也曾帮我调查过他的身世,证明了他说的都是实话。我又怎么能仅凭一朵花,就认定他别有所图呢?也许真正的凶手正是因为知道你身上带着彼岸花,才选择用这种毒药杀害的李玲花。”苏皓月的目光柔和:“若是错怪了他,岂不是白白让你伤心一场,还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吗?”

紫鸢听了这话,脸颊发烫,心中百感交集。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三夫人的死因可能跟彼岸花有关呢?”碧汀插嘴问道。

“今日我一听说三婶突然薨逝,就猜到事情肯定不简单。再说,如果三婶身上有明显的外伤,很容易鉴别死因,二哥自然不会再派人急急忙忙去请大夫。如此一来,三婶极有可能是被毒害的。而紫鸢的身上正好带着这样一种足以致命的毒药,怎能让我不起疑呢?可是我对这推测也并没有把握,所以才让碧汀先偷偷取走彼岸花,主要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碧汀点点头:“那么说来,无义草就是彼岸花,没错了。”

紫鸢想起了齐北亭把这枚香囊送给她的那日,他白皙清秀的面容上还挂着羞赧的笑容,每当她回想起那一刻,她的心中都会溢出满满的喜悦。

可如今,一切美好的幻影都被无情地撕破了,被她当作至宝的香囊原来还藏着害人性命的毒药。

碧汀看出了紫鸢的失落,不免开口劝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虽然这花有毒,但是确实很漂亮啊,说不定齐北亭只是单纯地喜欢这花的模样,才把它转赠给你的呢。”

紫鸢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还是别安慰我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什么都不想想了。”

苏皓月调整了一下坐姿,娓娓说道:“李玲花的死,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他们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彻底破坏我和二哥的关系,顺便让我背上杀人的罪名。”苏皓月挑了挑眉,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我猜,他们应该是在李玲花用完午膳,准备小憩一会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她的房中,强行给她灌下了毒药,杀害了她,又故意留下了有毒的彩糖糕,然后逃之夭夭。”

碧汀给苏皓月斟上了一杯热茶,顿时满室生香。

苏皓月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浅地喝了一口。

“紫鸢,你放心,若是我们想多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让我查出来齐北亭利用你的感情,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一定饶不了他。”苏皓月握着紫鸢冰冷的手,目光坚毅。

紫鸢抬起头来,努力牵起唇角,笑了笑。

“但是,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里,你想怎样发泄,怎样颓废,都可以。过了两天,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苏皓月手上的力量加大了一些:“有人伤害了你,你就千百倍地把伤痛还回去。自怜自艾,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明白吗?”

紫鸢愣了一下,苏皓月指尖的温暖渐渐融化了她心中的寒霜,让她在冰冷的黑暗中又重新找回了希望。

“嗯!”紫鸢重重地点点头。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紫鸢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苏皓月才稍稍安下心来。

“好了,今日你们也被折腾地够呛,早点回去休息吧。”

紫鸢和碧汀站起身,行了一个礼:“是。”

第二日一清早,苏智便冒着风雪悄悄启程了。

他专门乘着一辆朴素轻便的马车接上了齐北亭,随即马不停蹄地朝湎州的方向进发。

车里,苏智面色忧郁,不发一言。昨夜他一夜未眠,深深凹陷的眼窝泛着青灰色,黑眼圈也有些浮肿,显得憔悴不堪。

齐北亭倒是很兴奋,他不时地撩开车帘朝外张望,又转过头来对苏智说道:“苏大人,咱们争取在十日之内赶到湎州,这样,说不定就能在年前回到京都了。”

“嗯。”苏智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然,您一个人在异乡过除夕,小姐在京都一定会思念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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