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人无法预知未来,所以不能准确地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但每个人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被病痛侵袭,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像一个倒置的沙漏,虽然不知道死去的具体日期,但傅泽明相信曹丕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而曹丕在死前的最后一个冬天,去雍丘见了自己的弟弟曹植,给弟弟加封了五百户封邑,又将自己的一些衣服送给他。
曹丕是个冷静的人,和因为才华备受宠爱的弟弟相比,他一直很清醒。在少年那些宴饮交游中,他和曹植有过亲密的时候,但后来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在父亲死后,他几乎将曹植囚禁在了封地,他们心中互相怨恨。
他们之间的遗憾,出于选择,来源于命运,不知道在曹丕死前,他们是不是终于能释然?
傅泽明看久了资料觉得眼睛有点干,他摘下眼镜把书合上。
此时此刻,祝夏正在机场接卢云波,卢云波在甘肃拍的那部电影终于杀青,他下午飞到北京。接到人的时候祝夏吓了一跳,和上一次见面比,舅舅瘦了不少,还老了一些,眼角的纹路也比以前深,鬓边有零星的银发,整个人看起来终于更符合他的实际年龄。
卢云波看外甥有点愣地看着自己,笑着问:“怎么了?”虽然衰老已经无可隐藏,但卢云波笑起来还是风度翩翩、令人侧目。
祝夏也笑,说:“没什么,觉得您真是比我帅多了,看我爹妈照片也比我好看,咱家怎么就我最丑啊?”他曾经觉得舅舅是不会老的,他也想象不出舅舅老的样子,可哪有人会不老?老去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机会。
祝夏掌心有点出汗,说笑了一句,他转过头不敢再看舅舅。
回到家,卢云波先去洗了个澡,洗掉一路风尘,然后跟外甥一起在晚饭后闲谈。出于某种心理,祝夏不想先提起两个月前的那通电话,希望舅舅先问他当时想说什么,但已经过了两个月,卢云波似乎忘了这件事,他和外甥聊刚刚拍完的电影,也说祝夏正在排的话剧《日月》,和外甥讨论曹植的个性、成就与失败,从头到尾不提那通让祝夏揪秃地毯的电话。
卢云波今天有点累,聊到九点多,他起身准备回房休息,祝夏握住自己的手,说:“舅舅,我想跟你说件事。”
卢云波看向外甥,祝夏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卢云波坐回位子,说:“你说。”
“我……”明明才说了一个字,他却好像已经失声,又变成了八岁的样子,巨大的恐慌和愧疚包裹住他,他害怕看到舅舅失望的表情,可那个春日也令他心痛难当。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是想谈恋爱,想结婚那种。”祝夏艰难地说。
室内出现长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怒气更让祝夏觉得痛苦,他深深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道歉:“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卢云波开口,他说:“不用道歉。”然后问:“女孩子不行吗?”语气并不凶,第二句完全是在商量了。
眼泪一下子掉出来,祝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哪句话难过,他哽咽着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喜欢别人。”
卢云波没有想过会从祝夏这里听到这种话,他停顿片刻,终于说:“祝夏,我对你没有什么期望。”
祝夏抬头看向舅舅。
卢云波看起来很疲惫,这种疲惫让他显得更衰老,但他并不愤怒,反而很平静:“如果一定要说有,那我的期望是你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过这非常难,因为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一些约定成俗的规则,这些规则可能毫无道理、荒诞可笑,却会刺伤不肯遵守它的人。在这些规则前,我的能力不够保护你不受伤害,所以我一直希望,你的意愿不会和这些规则相冲突。”
祝夏不想再让舅舅看到自己哭,他咬牙不让眼泪往下掉。
玻璃窗上映出晚樱枝条稀疏的影子,才搬到这里时,那些花木刚刚栽下只是幼苗,现在竟然长得比窗户还高。
卢云波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继续说:“我为你的感情烦恼过一阵,方戎认为我很溺爱你,这的确是我的错,让你对一件事总是很难执着也不够认真,甚至把我当成某种规则,但你还是长大了,在二十岁的时候确定自己想做什么事情,学会认真地爱上一个人,谁也不应该限制你。”
祝夏还是憋不住,哭得鼻涕都出来了,他要在傅泽明面前做一个成熟的大人,但在卢云波面前,他可以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卢云波抽了纸巾递给外甥,问:“只是小傅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你们俩现在是怎么回事?”
听到舅舅点傅泽明的名,祝夏惊讶地连哭都忘了,但细细一想,方叔叔都看出来了,舅舅看出来也不稀奇。
上次跟梁宇吃完饭,祝夏对现状有点想开了,梁宇有句话说的挺对,这种情况就两个办法,要么他去撬墙脚,要么他也换个人谈恋爱。
他不想让傅泽明瞧不起他,也不想找其它人谈恋爱,祝夏拿纸擦完鼻涕,说:“是我自找的,不过他才二十三,我不信他谈这一回就结婚,我也才二十,只要我没喜欢上别人,我就耗到他分手。”
第十五章
刚过了春分,天气越来越暖和,今天得开始录《话剧制造者》的第二期。跟拍祝夏的工作人员给祝夏打了电话,然后驱车去他家。
来的时机很好,祝夏正好开门出来,他今天换了稍薄的春装,穿一件连帽衫搭工装裤,最外面罩一件薄外套,看起来特别有学生气。老实说祝夏不是特别会穿,平时的打扮也就是不功不过的程度,但时尚的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靠脸,他这身还是让戳到了跟拍的摄影师姐姐,夸他帅气又精神。
祝夏被夸得挺得意,还有点不好意思,问:“我今天真这么帅?”
摄影师姐姐想了想,笑道:“很帅,感觉很适合春天。”
到了黎汉的工作室,祝夏停好车走进大门,他跟路上遇见的工作人员们打招呼,发现今天的回头率是比以前高,不少人都多瞅了他几眼。祝夏被看得内心膨胀,觉得今天自己说不准能跟傅泽明打个平手。
走上二楼,祝夏第一个遇到梁宇,俩人打了个招呼。虽然他们搞对象未果,但因为不是多喜欢,所以梁宇一点不记仇,只是心里稍微有点可惜,碰一杯还能继续做狐朋狗友。
梁宇一见祝夏表情就有点怪,瞅了他一会儿,问:“你外套哪儿买的?”祝夏拍拍梁宇的肩膀,叹息道:“算了吧,跟衣服没关系,就算你和我穿一样的外套,烛火也法儿跟日月争辉。”
梁宇的表情更怪了,他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祝夏,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说:“行行行,我是烛火你是日月,日月,走,开会去。”
五分钟后,会议室里,所有人看了看祝夏,又看了看傅泽明。傅泽明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搭深色长裤,还戴了副银丝边的眼镜,他本来就自带“套个麻袋都好看”光环,戴这种细边眼镜更是有种斯文败类式的英俊。
但他还穿了件跟祝夏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薄外套。
祝夏总算明白过来,进工作室之后为什么自己回头率这么高,他也想起来身上这件外套是哪儿来的了。不知道别的男艺人平时会不会给自己买衣服,反正祝夏以前没见过傅泽明给自己买衣服,他的衣服全是代言过的各大品牌商赠送的。祝夏刚上大二那会儿,有一家不小心把一样的外套寄了两件给傅泽明,傅泽明身高184cm,祝夏上大学后长到179cm,两人体型接近,穿的尺码一样,多的那件外套傅泽明就顺手拿给祝夏。
他们俩这几年里送对方的东西数都数不清,又都对穿衣打扮不怎么上心,早忘了这件外套对方也有一样的。
要是祝夏跟傅泽明关系还好,其它嘉宾保准已经开始调侃他们穿情侣装,但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好了,那开玩笑不合时宜,假装没这回事又显得太刻意。只有梁宇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口就问:“这外套挺好看,你们俩一块儿买的?”
其它人的耳朵尖立刻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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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泽明对这种情况感到不耐烦,这种厌烦在面对梁宇时还要翻倍,但在摄像机前,他还是回答:“不是,不过挺巧的。”不过语气多少有些冷淡。
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家开始理第二期的工作分配与流程。
下午演员们开始排练新的一幕,在话剧舞台上,想直观地表现出时间的流逝,除了旁边和在布景上变动,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给演员们更换服装。祝夏跟傅泽明在更衣室里见面,更衣室里没有摄像机,祝夏几次想主动搭个话,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因为这种气氛清清楚楚地表示出,更衣室里的另一个人没有意向和他交流。最后两个人沉默地换完戏服,走了出去。
下午的排练很顺利,导演和编剧都称赞了傅泽明和祝夏,认为他们将曹丕和曹植之间的尺度把握的很好。在雍丘的那一夜,这已经走到尽头的两个人,虽然已经不再继续怨恨,但也没有彻底和解的决心,于是只好尴尬地面对彼此,不想完全如君臣一样恭谨生疏,又无法像亲密的手足兄弟。
录制持续到晚上七点,结束后祝夏跟傅泽明回更衣室,工作室不比剧场,这边的更衣室有限,让他们两个人用一间已经很优待。他们背对着脱下戏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傅泽明先换好,转身拿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祝夏正好双手套进袖子里在穿卫衣,露出线条漂亮的肩背。
昨年拍《吹玻璃》的时候,祝夏为“周雪生”这个角色减重了二十斤,有半年他都很瘦,也白的近乎病态,像一个单薄的影子,现在祝夏增长回正常的体重,又晒成了健康的肤色,傅泽明却忽然有些不明白,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哪一个更像影子。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祝夏开始穿外套,傅泽明将外套搭在臂弯,说:“我先走了。”
祝夏走出工作室,看到对面的大厦上有一面很大的广告灯牌,灯牌上的傅泽明脸向右倾,微微低头,神情是一种旁若无人的冷漠。祝夏跟灯牌上的人对视片刻,虽然做好准备要耗到他分手,但现在见个面除了工作连话都说不上两句,真的很让人难受。
摄影师姐姐关切地问:“怎么不高兴?”
祝夏说:“没有。”春夜的风有点凉,他一边往停机车的地方走,一边把手揣进衣兜。
摄影师忽然看到祝夏停住步子,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钱夹,他皱着眉把钱夹打开,表情瞬间凝固,皮夹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年纪在十岁左右,戴着一顶金色的小皇冠,手里端着一碟蛋糕,脸上沾着奶油,站在电视机旁无忧无虑地大笑。
摄影师看祝夏一脸惊讶,想拍钱包里有什么,扛着机器往祝夏身边凑,祝夏“啪”一声把钱夹合上,整个人动作极大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迅速把钱夹揣回兜里。
摄影师有点莫名其妙,跟祝夏两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祝夏回答,他弯起眼笑了一下,露出八颗牙,好像一瞬间心情变得好极了,声调也轻快起来,“我忽然想起有事……姐姐明天见!”
摄影师被这声“姐姐”叫得心口一酥,就看见祝夏拔腿狂奔得不见人影,他片刻又出现,骑着机车在马路上“轰隆隆”地驶远了。
第十六章
今天录完真人秀,傅泽明还要录一个访谈节目,时长六十分钟。等他从电视台出来,上车准备回家,元元把正在响铃手机递给他,说:“刚刚响了三四次,我都没接。”
傅泽明拿过手机准备接听,但看到来电显示立刻一愣,因为来电人的名字是——傅泽明。他再看手机,跟他的倒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但手机壳完全不一样。
元元第一次在自己老板脸上见到这么懊恼的表情。
傅泽明刚刚录访谈的时候,她在化妆间里玩消消乐,听到傅泽明外套里的手机响,就拿出看了眼来电显示,整个人当时就懵了,差点以为自己撞鬼。但仔细一瞧,这手机根本不是她老板的,元元没敢接电话,翻了翻那件外套的兜,翻出一把零钱、一叠小火龙纹身贴、一把工具小割刀、一副耳机。元元看到那叠纹身贴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的,更何况今天祝夏还跟傅泽明穿了同款外套。
铃声还在响,傅泽明划到通话键,跟电话另一边的人简短地说了两句,大意是说好一会儿把衣服、手机等东西换回来。元元坐在座位上假装看窗外的夜景,好像对这通电话毫不关心,其实心情复杂地想哐哐撞玻璃。
车开到傅泽明住的别墅区北门,以前司机师傅都是把傅泽明送到家门口,但今天傅泽明说要走走,在北门就下了车。
元元看傅泽明走进小区,她轻轻拍了下脑门,嘲笑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她二十三岁开始给傅泽明做助理,今年也二十八了,助理的收入再高也有限,元元家里又没矿,不管多喜欢傅泽明也不可能为他做一辈子助理。助理二转一般就是做经纪人,她的经验人脉已经累计到了一定程度,何姐跟她提过,公司打算让她明年去带新人。傅泽明是个好老板,祝夏也是个好玩伴,这几年工作虽然累,但她干得很舒心。她曾经努力地从这两个人身上寻找快乐,现在她更希望这两个人自己能过得高兴。
跟摄影师姐姐告别之后,祝夏骑着机车直奔傅泽明家,他有一年左右没来,不好意思按门铃,拿傅泽明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又没人接,就给傅泽明家座机打了个电话,捏着鼻子问关阿姨傅泽明回来没有,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怕在门口等,万一傅仰宁或关怡秋出来不好解释,干脆就蹲到了院中的迎春花丛后。
春夜里的风略凉,祝夏倒不觉得冷,只是这两天蚊虫开始活动,他被虫子咬得有点难受。
傅泽明在花丛后找到祝夏的时候,借着院外路灯的光,正看见他在奋力打蚊子,脸上还被咬了三个包。傅泽明有点想笑,也的确笑了下,只是很快就不笑了。他拨开一片迎春花枝,问祝夏:“怎么不去屋里等?”
祝夏不打蚊子了,他从花枝间钻出来,头发和衣服上沾了几片淡黄色的迎春花瓣,傅泽明看到了,也没给他拍掉。
祝夏挠了一下脸上的包,睁着眼睛说瞎话:“太晚了,怕打扰叔叔阿姨睡觉。”
现在才九点。傅泽明也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挺晚的,那把东西换回来,你早点回家休息。”
俩人把衣服换过来,钱包、手机之类的小东西也都在衣服里,傅泽明客气了句:“那我送你出去?”
祝夏不动,就盯着傅泽明看,他的眼睛很亮,瞳仁也黑,看人时容易显得专注。祝夏问:“你跟杨笑真的在谈恋爱?”
傅泽明不想看到这种眼神,他厌恶这种眼神带来的错觉,也厌恶有所期待的自己,从白天积累到现在的不耐让他控制不了态度:“关你什么事?”
祝夏刚刚在花丛里喂了四十分钟蚊子,被咬的一身包满心火,他的个性是谁凶他他凶谁,一个没忍住语气也变得挺冲:“这不是我喜欢你吗!”
真是没见过谁这么凶的来表白。
傅泽明怔了一下,祝夏说完也发觉自己这语气不对,简直是来吵架的。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重来一遍:“就是,我那个,喜欢你。”语气认真,谁都不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傅泽明已经怕了自作多情这件事,他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但他不能不承认,这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心跳在变快。
祝夏一直觉得表白是件很轻松的事,但他今天才发现,要把自己心里话告诉另一个人,会那么难以启齿,可他已经说得太晚,不能再晚了:“我上周跟舅舅说了,我喜欢上一个男的。我之前说‘现在挺好的’,是我傻逼,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也不想你跟别人谈恋爱,知道你跟杨笑好了,我一晚上没睡着,拉黑了一堆在我微博下夸你们俩般配的,后来问你是不是跟杨笑在谈恋爱,你承认了,还真的让杨笑给我带电影光碟,气得我回家把碟片给掰了。”
说着祝夏简直有点心酸,他是真的喜欢杨笑拍的《青春往事》,可一看到那张签名碟,他就想到傅泽明跟杨笑站一起是多么金童玉女,立马扎心扎肺地难受。
傅泽明本来听前面胸口发闷,他很清楚卢老师对祝夏有多重要。傅泽明曾经想过,祝夏未必是不喜欢他,但自己表白祝夏开口就问他怎么跟父母说,换位思考一下,那祝夏最顾忌的可能就是卢老师。但听到后面傅泽明忍不住想笑,说:“我们没谈。”
“知道,你跟她谈恋爱,钱包里放我照片?”祝夏说。
傅泽明又抬手蹭了下鼻尖。
俩人忽然都沉默,傅泽明先开口:“这周末,跟我爸妈吃个饭吗?”
祝夏说:“行啊。”他四处看了看,没人,傅泽明家也门窗紧闭,就“咳”了声,问:“接,接吻吗?”
傅泽明把祝夏身上和头上沾的花瓣拍掉,说:“嗯。”两个人就亲了一下。
微凉的风拂过发烫的面颊,好像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春夜,祝夏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句话:“那结婚吗?”
傅泽明看着他,好像也听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句话,他笑起来,说:“好。”
他们接了个绵长的吻。
迎春长长的枝条委地,柔软细小的黄色花瓣飞散在春风里,附近不知道哪家的小孩正在练琴,磕磕绊绊地弹一首《爱之梦》。
这是春天结束之前。
作者有话说
不能接受第二人称视角的,请把这章当结局,别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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