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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安母清脆的回答并未响起,安父一脸不解的看过去,发现妻子脸上泪痕犹在。

“这是咋啦?你们两个又惹你妈了。琴呐,别跟孩子置气,再把自己气着了。回头我收拾他们啊。”安父蹲在水池边跟安母逗乐子。姑娘儿子都争气,安父就是借个话头,引妻子说话。

“关孩子啥事!是我心里难受。”安母搓衣服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搓衣板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声音还是硬梆梆的,安父却放心了。肯接话,就不怕。说明不是大事。被当了话题的安家兄妹,已经无力吐槽。每回都是这一招,老妈还每次都接着。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万事有我呢,别急,说说怎么回事?”安父音色醇厚宽和,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看着习惯了挑起担子,为妻儿遮风挡雨的父亲,安乐隐约明白了母亲几十年都败在同一招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宽和,上辈子遭遇了那么多事之后,他们一家还能好好过日子吧。

“杀千刀的、钱串子,一下扣了我两百块。这几个月的工钱,差不多有七百多,就只给了我五百。”安母奋力的搅动衣裳,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大。安母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些肥皂泡,就算一时高兴的飘起来,下一秒也会“啪”的一声破掉。两百块啊,那要给孩子们买多少肉啊。不能想,想起来就心疼。

“那你们老板也忒不是东西了,不行就歇几天。看看别的地方,要不要人?多大点事,也值当哭一回。”安父夺过妻子手里的衣服,把人拉到饭桌上。“不就是两百嘛,我给你。最近的加班费,看看正好两百。”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钱,又从烟盒里拿出一张五十的,摸了摸和之前的那些一起塞到安母的手里。

握着手上还发潮的钱,安母心里一阵难受,这都是自己男人在工棚里,一滴汗摔成八瓣换来的。要是自己多挣点,咋能让他受这罪。她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孩子出息,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学校。家里再难,也该给孩子置办一桌升学宴。开学也得准备两身新衣服。这处处都要花钱。摩挲了半天手里的钱,安母还是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十的塞了回去。“就这么多,少抽点烟。”

“行,都听你的。那我们开饭。”安父乐呵呵的接回钱,二十块能换十包帝豪呢,省着点兴许够。

安父端起海碗,哧溜起来。白生生的面条,裹着红通通的辣椒油,切地细细的黄瓜丝,吃起来满口清香,白萝卜丝咬一口脆生生。再看鸡蛋汤,汤底清澈,鸡蛋丝一缕缕漂在汤里,黑色的木耳,翠绿的香菜,闻一口就要流口水。剥了壳的鸡蛋,被切成四瓣,摆在盘子里,旁边有个装酱油的小碟,酱油蘸鸡蛋一口一瓣,吃起来就是惬意。乐丫头,最近厨艺见长啊。

母亲被扣了工钱,安家人情绪都不怎么高。一时饭桌上没有别的声音,只管埋头吃饭,只是每个人心里都并不平静。工棚里闷热不堪,安父本想这个月先歇几天,现在也只得打消这个念头。没钱难呢。两个孩子要读书,有什么办法呢?连让妻子直接辞工的底气都没有,现在活难找,没找好下家,谁敢辞工。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这就是现实。

天刚擦黑,这顿沉闷的晚饭就结束了。安乐换了件长衣长裤,穿上布鞋,带上空油壶出门了。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事情。如果她想的没有偏差,也许自己家能进笔小钱。现在她要去准备点东西。

安乐要去摸知了,当地人叫知了猴。刚从地下出来还没有蜕壳的知了猴,是有名的美食。把捉到的知了猴,提前一晚放在水里泡着,排出体内的脏物。隔天用油炸了,是农家少有的美味。个头虽小,却是实打实的肉,除了下河摸鱼,这是平原上难得的美味。只是,炸知了猴很费油,没有人舍得天天吃。现在交通没有后世那么发达,这些东西运不出去,城里人很难吃到,也算个稀罕物。

晒场的老槐树下坐满了乘凉的人,光着脊梁的孩子,跑得满头大汗。安乐笑着招呼众人,穿过晒场进了杨树林。身后不时传来低语声,安乐知道那是村民在议论安家的事,杨庄没多少新鲜事,那件事只怕还要再被念叨半年。四婶这回可有的受了。安乐并不理会那些话,她现在要忙正事。

这片林子很大,据说他们村的村名就是来源于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杨树林。这片林子白天会有鸡鸭来啄草籽,抓虫子。晚上就只有些毛孩子,在这里抓知了。估计是杨树林太老了,树上有很多毛毛虫,大家并不爱在这里玩。

远处林子里,几道光柱晃动着,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安乐从口袋里,摸出块纱巾绑在头上,护住头颈,免得碰到落下的毛毛虫。拿出手电,选了一个没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抓知了猴没什么难度,只要心细就可以了。难缠的是林子里成片的蚊子,轰隆隆的就像轰炸机。就算她穿了长衣长裤,涂了清凉油,也不能幸免于难。安乐觉得腿上被蚊子咬的地方火辣辣的,又痒又疼。

安乐运气不错,很快就在树半腰的地方发现了两只。借着手电的光,捏住知了的背,快速塞进油壶里,拧紧瓶盖,防止知了跑出来。壶里面,已经被安乐灌了点水,这样可以阻止知了蜕壳。记得小时候,她跟哥哥抓知了,结果没有灌水,她矿泉水瓶里的知了,最后都变成了吱吱叫的蝉。她哭了很久,最后还是哥哥买了个大脚板才哄好。那时安乐记忆中吃过最好吃的冰糕,即使豪华如哈根达斯,也没有记忆中那个大脚板好吃。

看抓够了安乐便往家转。夜已经深了,乘凉的人大多都回去了,只有几个还在外面拉家常。到家时,哥哥屋里的灯还亮着。把西瓜放在桌上,安乐发现哥哥竟然在整理补习班的教案。

“有人想报个单人班,我把资料调整一下。”看妹妹盯着教案,安仁含混着解释道。“升学宴差钱,妈怕办不成,愁的不行。我不想他们上火。”都七月底了,才考虑收人。可见这个学生一定很难缠,哥哥这是想多赚点钱。安乐想通了关键,却并不点明。哥哥已经长大,总要学着克服。

安乐把她之前想到的法子告诉了哥哥,希望哥哥给点建议。毕竟两辈子她都没有做过生意,这些事她并不擅长。哥哥好歹组织起了一个补习班,经验总比自己多。安仁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这么聪明,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挣钱的法子。两个人嘀咕半天,定下章程。

“哥哥的升学宴能不能顺利举办,就看明天的事情顺不顺利了哦。母亲的事情,也要想个法子讨回公道。”念头飘过,安乐已经睡意昏沉。

有没有看书的小可爱啊?让我看到你们

正文 第十二章发点小财

天地间还有薄薄的烟气,清晨的风有些微凉意。安乐已经抓好半丸子头,开始在灶间忙碌。淘米、下锅、起火,这一切安乐都做得熟练。青灰色的烟,撩着安乐的眼睛,呛得她睁不开眼,眯着眼加了把柴,稳住火势。转身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连续的“笃笃”声。在烟火缭绕中,安乐的身影特别美丽。

等众人起床,大米粥、蒜蓉炒茄子、凉调黄瓜,已经摆好。灶台前安乐却还在忙碌,她在准备做油炸知了。油温正好,八角、桂皮、姜丝,瞬间爆出香味。将处理干净的知了,放入油锅,炸制金黄,捞出控油。将多余的油倒入碗内,锅里只剩比炒菜时略多的油,这次要做的是干煸知了。大蒜爆香,倒入切得细细的红尖椒,炒出红红的辣油,最后将剩下的知了一起下锅干煸,快起锅时撒入食盐。

油炸知了是给秦叔准备的,他爱吃这个。剩下的安乐用了干煸的做法,配着火辣辣的尖椒,也别有一番滋味,最主要是这样比较省油。从橱柜里取出饼子,早饭就齐全了。知了背部的肉,非常有嚼劲,口感一流。一盘子干煸知了,很快就被吃了个精光。

安仁要赶回去给人补课,骑着车子出门了。车篓里面有个饭盒,那是妹妹给他备的吃的。打开一看,果然是塞了满满一盒知了猴。妹妹总是这么会照顾人,太可爱了,怎么办?就是吃得太好,最近被基友说自己变胖了。摸摸自己微凸的肚子,似乎好像真的有一点胖。有个厨艺太好的妹妹,管不住嘴,怎么办?妹妹又可爱又会赚钱,安仁表示当哥哥的压力好大。不能被比下去了,他要加油多赚钱。

安乐此时已经到了秦奶奶家。进入小院,秦奶奶正在摘葡萄。这些葡萄经过阳光的洗礼,一串串绽放出迷人的紫色。熟透了的葡萄,很容易落果,秦奶奶正忙着把那些熟透了的摘下来。怕秦奶奶伤到自己,安乐忙上去帮忙。

“高处的不用管,回头让你钟叔弄。今天这身漂亮,像个大姑娘。腰上的花绣的不错,衬得衣服有灵气。”秦奶奶乐呵呵的夸安乐。

“您别让我妈听到了,要知道您这么夸她,该找不着北了。”这是安乐为了说服秦叔,特地挑的一条裙子。为了显得成熟,安乐专门挑了这件素净的白裙子。裙子是安母自己做的,简单的公主裙,纯白棉布,剪裁简单,没有什么装饰,只在收腰的地方,缝了一条嫩绿色的刺绣腰带,显得有几分别样的精致。穿在安乐身上,显得亭亭玉立。短发利落,眉眼温和,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乐丫头,饭盒里装的什么好吃的?”秦奶奶一边整理摘下来的葡萄,一边瞟了眼安乐拿来的饭盒。想到安乐隔三差五变出的小点心,秦奶奶有点饿。

“钟叔,不是念叨知了猴嘛。早上炸了一盘子,可惜钟叔不在,一会儿不脆就不好吃了。”安乐打开饭盒,黄灿灿的香炸知了猴就暴露在空气里。抽抽鼻子,都能闻到那个香味。

“在那!我就知道,乐丫头不会亏待他钟叔。”听到有知了猴吃,秦钟忙从屋里出来。昨天正念叨这口,今天乐丫头就送来了,还是丫头贴心啊。

“可不是白给你吃的,吃了我的东西呀,就得给我帮忙。”安乐笑盈盈的说出了来意。

“那要看乐丫头的手艺好不好。不好,我可不认账。”钟叔笑着打趣。夹起一个炸知了,丢进嘴里,嚼一口,外焦里嫩。这口感都能赶上顶级大龙虾了。

等钟叔吃饱喝足,安乐表明来意。安乐知道钟叔做的是药材生意,便想搭个路子,希望可以将收到的蝉蜕卖给钟叔,补贴家用。农村一直都有人收蝉蜕,只是每斤才给五毛钱。蝉蜕是蝉羽化后留下的壳,轻飘飘的,一大袋子可能也没有一斤,所以杨庄并没有人收集这个。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来这里收了。现在为了补贴家用,只能麻烦钟叔。

“对蝉蜕,你了解多少?”秦钟询问安乐。

“我只知道,这是一味中药。别的就不清楚了。”安乐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在钟叔的介绍下,安乐才算对这味中药有所了解。原来蝉蜕味甘,性寒;归肺经、肝经。具有散风除热、利咽、透疹、退翳、解痉的功能。主要用于治疗风热感冒、咽痛、音哑、麻疹不透、风疹瘴痒、目赤翳障,惊风抽搐、破伤风。

“乐乐,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因为药是用来救人的。这关系人命,不能有半分差错。这道理你可明白?”见安乐神情郑重,知道丫头听进去了,秦钟欣慰的点点头。

“收购药材主要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呢就是直接收材料,第二种是只收炮制好的药材。我手里的公司呢,就只收这种炮制好的药材。”安乐之前没有摆弄过药材,并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她开始只考虑到钟叔已经有固定的药材收购商,可能不会直接跟自己收购。那她就需要跟他手下的收购商打交道。却万万没想到,钟叔只要炮制好的药材。她并不懂药材炮制,钟叔这么说是不是委婉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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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关天的事,安乐并不敢胡来。只是才想出一个可以改善家里经济的法子,还没实施,就被判了死刑,安乐一时无法接受。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放弃?不!她好不甘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快点想,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安乐反复默念“炮制”这个词,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她记得自己看过相关的资料。对了,想起来了。在大家讲坛里,她看过一点。为了保证草药的药性或者克服某些毒性,保证安全有效,中药材在使用前必须根据病情和实际需要,采用不同的方法进行炮制处理。安乐眼前闪现那些干巴巴的草药、块茎,一点灵光闪过。蝉蜕本身就是一层壳,有很高的干燥度,会不会这个炮制的方法要求并不高。

“那钟叔,知道炮制的方法吗?工艺要求有多高?”安乐向秦钟询问,亮晶晶的瞳仁,闪过点点流光。看安乐这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而不是想着用撒娇耍赖的方法,或者其他歪门邪道达成目标。秦钟觉得乐丫头是个有目标有想法的人,未来也许会有番造化。

“不难。除去杂质,去除头足,洗净泥沙,晒干,筛去灰屑即可。”看安乐一副原来如此,这么简单的表情,秦钟怕安乐轻率,不由多指点了几句。“也是你幸运,近年来各地的炮制规范中收载的大多是生用。只要晒干就好了。为了便于服用,矫味矫臭,古代采用不同的方法炮制,比如酒制、炒制、盐制、甘草制等方法。”

“果然如此,她想的没错,只要清洗干净,晒干就可以了。这些事任何一个农妇都可以干。自己也许真的可以做出点事来。”安乐怔愣了一会儿,默默出神。

钟叔答应让安乐试试。按每斤二十元的价格收购,安乐手中的蝉蜕。但要求安乐,最多以每斤五元的价格从村民手中收购。听到二十元的收购价,安乐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中间的差价会这么高。咂摸了一下,便明白过来,收购商正常的利润并没有这么大。

收购商下面要找人去各村镇组织收购,这里面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收上来的蝉蜕,需要清洗晾晒,这都要人手。而且中间一定会有损耗。最后收好的蝉蜕还需要储存,这个仓库的花费才是大头。除去人工、仓储、税收,并没有太大的利润。规定她的最高收购价,也是钟叔对自己的保护。万一她开出高价,扰乱了整个行情,必然会被其他收购商排挤。到时他们会给钟叔施压,让她手里的货砸在手里。狠辣的会先大量出售蝉蜕给安乐,等她资金枯竭,又被压货的时候,那些人就可以趁火打劫,以极低的价格买走存货。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安乐冒出一身的冷汗。要不是钟叔指点,她可能已经让自己家陷入险境。真诚得向钟叔道谢后,安乐便急匆匆去安排收购蝉蜕的事了。她时间不多,等到太阳升高,就不好找人了。赶到晒场,时间还早,村民都在老槐树下乘凉。安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石头,石头全名安云龙,是卫兵叔的儿子。此时正挨着三爷爷听收音机。

“把你大孙子借我使使呗,三爷爷。”石头虽然是三爷爷家第一个孙子,可是脾气很好,做事也勤快,人又聪明,收蝉蜕,安乐自然要叫上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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