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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南华道:“从你让小冯去送玉葫芦,其实已经决定好了。何必装无辜。”

“那葫芦本是小雪送给冯施主的,与我何干,要说布局那也只能说小雪在设计。”和尚说。

解南华道:“小雪怎么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又不是预测未来能神机妙算的神仙。”

圆通说:“那这一切都是天机玄妙,老天爷做主,贫僧只是顺应时势罢了。”

解南华道:“你们和尚不信释迦摩尼,改信老天爷了?”

“无信无不信,”圆通合十:“不是佛陀动,也不是老天爷动,而是和尚心动。”

听着这两个人耍嘴皮子,我浑身焦躁,大吼一声:“行了!”

病房里静下来,所有人都看我。

我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说道:“你们说来说去,打那些禅机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让我去,直说就行了。”

解南华笑:“像这样有个性的年轻人,也是有日子没见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吧。”圆通和尚也笑。

小喵道:“我要在这间病房作法,不能被任何人骚扰,要把住门口。另外,我需要毛笔,宣纸,还有三尾活鱼,必须放在水里,要活蹦乱跳的。”

圆通出去安排去了。

我不知这一去会是什么状况,有些后悔这么轻率的答应,有心拒绝,想想还是算了,说都说了,拉屎往回坐也没意思。

病床上的九哥肚子涨得跟一个大鼓似的,似乎马上就要爆了,我临危受命,硬着头皮也得上。

小喵的要求其实并不复杂,时间不长都准备好了。小喵让不相干的人出去,门口两员大将把守,分别是圆通和颜玉庆。

我发现颜玉庆这个人虽然讨厌,但大是大非还是不含糊的,此时他兴致勃勃的守在门口,想看看小喵是如何作法打通大千世界。

病房里只有我、小喵和解南华三个人,专门给小喵搬来了一张桌子,宣纸铺上,笔墨研好,桌上还摆着一个圆口的瓷器鱼缸,里面有三尾红色的金鱼,正在畅游。

小喵拿起毛笔,没有放到墨水里,而是放在嘴里沾了沾,然后提起笔在纸上快速画起来。因为沾的是自己的唾液,在纸上完全透明,看不出她画的什么。

匆匆数笔之后,小喵端起墨台对宣纸猛地一泼。墨水横渍纸上,迅速漫游。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宣纸上竟然滃染出了三只金鱼的形象。

这三只鱼是由白纸和黑墨组成,堪称惟妙惟肖,形神兼备。我看得几乎目眩,甚至觉得这三条鱼是不是都是活的。

小喵探手进了鱼缸,用手抓住一条活金鱼,金鱼滑不留手,在女孩的手里挣扎。

小喵握着鱼,往宣纸上一扔,说来也怪,这条鱼陡然钻进了宣纸,隐然其中。而纸上画出的水墨鱼,却摇头摆尾动起来,像动画片一般,在纸上游动。

我看得嘴张开老大,这是做梦吗,简直神乎其神。道法我接触过,有道法的高人咱也碰见过不少,可这样活鱼入纸,丹青描绘的假鱼能自由的游动,还真没见过,听都没说过,完全脱离了现实。

我情不自禁走到桌边,看着那尾描绘出来的丹青鱼在纸上游动,说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解南华道:“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现在小喵就要打开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门,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不过是人的主观看法。本来就无一物。”

我愣了半晌:“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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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南华道:“古代有幻术,唐宋笔记里就描述过,长安来了一个西域高僧,能施幻术,让一根绳子笔直地戳在地上,指向天空,他能顺着绳子爬上去。经典相声里,有酒鬼说自己能顺着手电光爬到高处,这未必是笑话,在勘透世界本质的人眼里,不过雕虫小技。”

“解哥你会幻术吗?”我问。

解南华笑:“我是能看透却用不透,跟不会一样。所谓修行,讲究实证实修,检验你是否修行有成的唯一标准就是做到,空谈论道终究也只是口头禅。”

“解施主,你妄议口头禅才是真正的口头禅,有机会你跟我到慈悲寺,我好好和你辩辩经。”在门口的圆通说。

解南华大笑:“行啊,看我有没有那个闲工夫了,有了闲工夫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份闲散的心情。”

他俩说着,我听得头大,解南华和圆通似乎不太对付,可要说两人怎么仇恨也不至于,就像是多年知根知底的老朋友,见面就损。而且能感觉出来,解南华对圆通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陈年往事的矛盾。

小喵已经把第三条鱼也投入到了宣纸上,三只水墨滃染而成的丹青鱼在轻快的畅游。

小喵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冯子旺,你坐在那里。”

我乖乖坐好,她提着毛笔来到我的面前:“下面我就要把你带入到大千世界之中,你去找齐先生,剩下的我就帮不了你。你记得,只有一天的时间,过了一天,我就会把你召回来,如果你死在那个世界里,那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心怦怦跳,后悔了,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小喵轻轻用笔在我的脸上写了几笔,然后把小手覆在我的额头,这就要来了。忽然她惊疑一声:“不对啊,你身上怎么有三个灵体?”

“啊?”我吃惊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黄小天黄教主还跟着我,他也是灵体,那么还有一个是谁?

我正想着,小喵道:“那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把你们三个灵体一起送到那方世界。”

她用手凭空一抓,我迷迷糊糊的,一股麻痒爬上脸庞,迅速扩散,眼皮子重似千斤,我再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恍惚中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这个梦很美,我梦见自己化成了一尾鲤鱼,畅快的在水中湖中游动,全身上下覆满了金光灿灿的鳞片,湖水湛蓝,泛着阳光,空气极为清新。我在水中任意逍遥,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我顺着湖水游到了很多风景极为秀丽的地方,有大山河川,有小巧池塘,在这个梦里看不到一个人,整个空间都是自然景物,没有任何修饰。

游了不知多久,似乎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有一刻,我脑海中只有那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后来我游到了一处广阔的空间,很大的一片湖水,四面是高山深崖,靠岸长满芦苇,荡漾着一只小舟,坐着一个人正在垂钓。

这个男人个头不高,穿着一身日本军服,头戴中国斗笠,下面还蹬着一双黑色的大马靴。

他下着鱼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微微摇晃的船头上巍然不动。

我一看到他,大惊失色,感觉到一种本能的危险,正要游开,他突然甩钩,一钩凭空飞出,正落在我的嘴边。那香饵极香,我腹肌难忍,想游开又游不动,实在禁不住诱惑,一口叼住了钓钩,说时迟那时快,那日本人陡然收紧鱼线,我被凭空提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间

日本人把我钓起,栓了根绳子在两腮,然后将我投入鱼篓,背在身后,晃晃悠悠摇船靠到岸边。

他提着鱼篓,到了一处低矮的茅草屋,低头钻进去,里面乌烟瘴气,有一个女人怀着大肚子正在做饭。用的是炉灶,下面生着火,这女人笨手笨脚的,熏得直咳嗽。

日本人过去一脚把那女人踢翻,女人摔在地上,头发散开,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委屈样。

我在鱼篓里看到这个女人,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人居然是九哥!九哥一副女人的扮相,长头发,大肚子,穿着麻衣从头裹到脚。

逝去的记忆迅速占据了大脑,我想起了一切,这里是大千世界,并不是现实。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位齐先生。

我正想着,日本人一把抓住我,从鱼篓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给我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反应过来,日本人指着九哥,做了个手势,我吓了一大跳,他这是让九哥杀了我啊。

九哥还真听话,从墙上摘下菜刀,把我放在案板上。我吓得苦苦哀求,可没有用,干张嘴说不出话。九哥拿着菜刀,瞬间手起刀落,我顿时感觉利刃穿身,这娘们手还真狠,一刀就把我拦腰剁断。

我痛不可当,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我恍恍惚惚中再次苏醒,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高速奔驰的高铁上,旁边是疾驰而过的山川和荒野。

我恍惚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感觉做了一场离奇怪诞的梦。我看到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黄色西服的小伙子,俊俏得像是大姑娘,还有一个是小男孩,非常可爱,两人正咧着嘴朝我笑。

“你们认识我?”我尝试着问。

黄色西服小伙子,笑骂:“你小子翻脸不认人,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不好意思,恕我眼拙,二位是?”

黄色西服小伙子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给你个提示,看我这一身衣服。”

他说话的口气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我看看他穿的黄色衣服,黄色……我陡然想起一人,尝试着说:“黄小天黄教主?”

“哈哈,行,还不是无药可救。”黄小天哈哈大笑。

动车还有不少人,听到笑声都侧目来看我们。我既有些惊喜也有些尴尬,看到那个小男孩:“那你是?”

小男孩把两只手勾起来放在自己下巴的下面,模仿小动物“唧唧”叫了两声,我陡然已一惊,几乎要拍案而起:“毛,毛球?”

“对啊,是我。”毛球嘻嘻笑。

“你们,你们怎么都变成人了?”我揉揉眼,以为是做梦。

黄小天道:“你真是够笨的,我们现在不是在阳世现实里,而是进了大千世界。在这里也不知怎么了,我和毛球都变成了人。”

我明白了,小喵说我身上一共有三个灵体,除了我和黄小天,另一个是谁我死活想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毛球。

我们三个进了大千世界,奇而又奇的是,他们两个居然在这里化成人形,一个小伙子,一个小男孩。

我长舒口气:“你们在就太好了。这么个鬼地方,我都有点迷瞪。”

这时动车到站,我们三人结伴从车上下来,跟着人潮往外面走。有他们相伴,我轻松多了,说道:“上哪去找什么齐先生。”

黄小天道:“你身上不是有他的葫芦吗。”

我这才想起来,翻了翻兜,还真找到一个葫芦,不过不是玉的,也没有那么小,而是变成手掌大小,黄澄澄的,摸上去很光滑,像是天然的葫芦质地。

“这怎么回事?”我有点糊涂。

黄小天说:“这个大千世界处处诡谲,不能用常理度之。连毛球都化成人了,出现什么都不要惊讶。”

我们走出站台,外面是出租车,黄小天自作主张拉着我们上了车。我打量着司机和这辆车,感觉和我们的现实世界也没啥区别。

黄小天告诉司机,随便往外开,我们想看看这座城市。

司机答应一声,车子开出去。

我没想到黄小天本尊居然是个热情到几乎话痨的人,和司机攀谈着,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又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姓齐的人。

司机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没说这是哪里,只是开着车往前走。这个城市的天色不是很好,总是灰蒙蒙的,看不出白天黑夜,如同黄昏。

我缩在后排座打瞌睡,没个准谱,走哪算哪吧。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车停了,有人在路边招手拦车。

我没睁眼,就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在问司机:“大哥,去天福路不?”说话有股苞米茬子的东北味,听了特有亲切感,是东北人。我睁眼去看,一看就皱眉。

眼前是个农村妇女,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想起来了,很早之前还在林场工作的时候,有一天来了很多警察,他们进山调查一宗失踪案,县里有个女人骑着电动三轮到亲戚家,结果半路被劫持,警察怀疑人死在山里。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人确实死在山里,是被吉林鬼堂的香童害死的,把尸体用特殊的道法做成犀听的材料。

当时警察给林场的员工看过失踪女人的照片,就是眼前这位东北大姐。

我张着大嘴看她。难道花眼了,还是只是长得像?

司机开了门,让她坐上来,前面的副驾驶是黄小天,她到了后排座,正坐在我的旁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就感觉她浑身很冷,像是没有体温。

司机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一直呱噪的黄小天这时候反而没词了,一时间车里无人说话,气氛有些沉寂。

我看着这个女人,轻轻咳嗽一声:“大姐,走亲戚啊。”

“可不,这地方太大俺迷路了,”这位东北大姐不好意思地说:“走着走着进了一座山,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今天还要走亲戚哩,怕是要误了时辰。”

我心里一动,有种强烈窒息的感觉:“你是不是骑着三轮车出来的?”

“大兄弟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俺三轮车在哪吗,我弄丢了。”她抓着我的胳膊:“这要回家,俺那口子非打死我不可。”

我汗如雨下,“你是不是叫王翠兰?”

“唉”大姐瞪大了眼睛:“大兄弟,你面生的很,没见过你啊。你咋认识我的?”

我全身酥麻,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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