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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走廊有脚步声音,我赶紧藏在一盆花的后面。来的是穿和服的女人,正是女阴阳师,她拉开门走了进去,很快听到三人在用日语快速说着什么,像是在争吵,跳舞的那些女人都被撵出来,又过了一会儿,三人也走了出来,里面的灯关了。

我心中暗喜,简直是天助我也。

等他们都走了,我蹑手蹑脚拉开木门走了进去。屋里极其阴冷,我冻得哆嗦,径直走到铁皮箱前,把门拉开,里面很黑,看不清有什么。

我咬了咬牙,把手探进去摸,果然摸到一样东西。

那是个藤箱,手感上来看,能有寻常的登山包大小。我小心翼翼取出来,放在自己的膝头。藤箱前面有两根细细的带子,带子前端是别针大小的两根骨棒,骨棒正别在暗扣上。

因为太紧张,手抖的厉害,我几次都没取出来。后来深吸口气,平静了几秒,我把暗扣摘了下来。

里面应该就是男人要找的东西。

我不想独吞这玩意,虽有好奇可没那么强烈。我想在这里打开它,是因为整个箱子拿着太费劲了,只要把里面最关键的东西取出去就好,能省点力气。

我打开了箱子。

里面竟然又装着一个木头匣子。木匣拿起来有些沉,白描雕刻着山林松树的图案,从风格上看,很像日本的浮世绘。

说句老实话,我有点不敢开了,这匣子怎么看怎么有点像骨灰盒。

冷外加紧张,我全身哆嗦的都能掉虱子,强忍着不安,还是打开了匣子。

匣盒打开,我就愣了,匣子本身空间不大,里面却充满了黑气,看过去犹如深渊。这些黑气很奇怪,凝而不散,就在匣子大的空间里混沌。

我隐约感觉到黑气之中有一个东西,我鼓足勇气探手进去,把那东西慢慢拿出来。

一拿出来我就傻了。这居然是一根粘糊糊的手指,表面像是度了层蜡。

奇怪,日本人千里迢迢动刀动枪的,用火车保护来的东西,就是一根手指头?真是奇怪。

这根手指怎么这么眼熟呢?我苦思冥想,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曹元为了坏我,在我的枕头里塞了入梦花,我把枕头剖开,倒出花瓣,在花瓣里就夹着这么一根人的手指头。也是黏黏糊糊,如同度了一层蜡。

难道那个男人要的就是这东西?

我来不及多想,把木匣放回藤箱,藤箱塞回铁皮箱,按原样把门虚掩好。

最关键的东西是手指头,把它拿出去就能交差。我把手指藏进衣兜,转身就走,刚把门打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日本女人,正是女阴阳师。

她周身是黑色和服,扎着发髻,脸极度苍白,眼角眉梢吊着,风情万种。

我吓了一大跳,继续要走,她猛地把我推回屋里,拉上了木门。她居然能看见我。我心想坏了,一定是香灭了。

这个日本女人赤着脚,挪着小碎步走到纸灯前点燃。屋里幽幽亮起灯火,依旧寒意刺骨。

我哆嗦着,脑子几乎麻木,想起不知从哪看到的报道,说人在低温下会失去体温,而失去体温的临死前,会看到种种奇幻之境,离奇古怪。

很多在雪山上发现罹难的登山者,他们临死前的表情都很奇怪。

我冻得脑子已经麻木了,眼前的一切虚无缥缈起来,模模糊糊中看到这个日本女人趴在榻榻米上。她的发髻散开,满头黑发如瀑布一般散开,她的脚上穿着白色如雪的袜子,显得脚踝极其美丽,整个人如同一条黑色的蛇在榻榻米上蜿蜒前行,爬到我的近前。

她靠近我,嘴里吐出的是寒气,我全身奇寒入骨,整个骨头都要冻酥了。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一样,几乎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女人如蛇一般靠着我的身体,开始缠绵,两条细长光滑的胳膊在前后游动。我艰难地看着她,她的脸竟然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来吧,给我吧。”她喃喃地说。

我还残存一份理智,想走出这个房间,可身体动不了。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墙角传来一个微弱而急切的声音:“小金童,你要保持理智,且不可泄了阳精!”

是程海。

第四十五章 一种可能

我冻得脑袋发木,意识越来越远,只想睡觉,眼皮子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迷迷糊糊之际,就感觉到日本女人从后面抱着我,动作轻柔,她在我的脖子后面吐着寒气。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日本片,登山运动员被困雪山,冻死前看到了大雪幻化的仙女,她们款步而来,如妈妈一般抱着这些运动员。据说人冷到极致,反而能感受到深深的温暖,那种温暖若即若无,恍若天外的拥抱。

此时我就是这样,整个身体已经抛走了,像是一堆硬壳,不去管它。而小小的真我,缩在重重的外壳之内,极其安逸。

就在混混沌沌的时候,突然一股强大的愉悦冲击而来,把我推到了高峰,我浑身剧烈颤抖。然后是程海轻轻一声叹息,他似乎特别失望,随后再无声音。

下一秒钟,我遁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全身酸痛,却觉得温暖和安逸。这种温暖很踏实,那是来自阳光。

我揉揉眼,看到自己躺在宿舍里,屋里烧着暖气,正是白天,外面的阳光透窗而进,洒在被子上,这个惬意劲就别提了。

宿舍门一开,曹元和小厨师走了进来,小厨师手里端着一碗水,曹元道:“呦,醒了,醒了就别装死狗,后厨特意给你熬的红糖姜水,去去寒气。”

我看着小厨师,怒从心头起,想发火身上又没力气,哼了一声:“还想害我?!”

两人愣了,曹元破口大骂:“你他妈爱喝不喝,惯的毛病。谁想害你,看你丫那德性。”

这时老张从外面进来:“怎么了这是,一早上就吵吵把火的。小曹你也是,小冯昨天掉水沟里,现在还没缓过乏,你跟他较什么劲。”

曹元气得脸通红:“他就是掉进粪坑,说话也不能那么臭。张师傅你评评理,我们好心好意给他熬了红糖姜水,寻思帮他去去寒气,他可好,张口就血口喷人,说我们害他。什么玩意儿。”

老张师傅走到床边,伸手在我的额头摸了摸:“还行,没发烧。不说胡话啊。呵呵,小冯,你放心好了,林场没人害人。你昨天掉水沟,还是大家伙一起想办法把你弄上来的。”

“我掉水沟里了?”我揉揉脑袋。

曹元气的拉着小厨师往外走:“丫就是装疯卖傻。”

我使劲往前想,冲破层层记忆封锁,隐约记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我和老张巡山,走到一处山涧,因为地上石头凹凸不平,还有前夜的白霜,我脚下打滑,不小心掉进山涧。我怎么记得后来我爬出来了,和他们说的对不上。

我赶忙拉住老张,让他把经过讲一遍。

老张讲了起来,说昨天巡山的时候,我突然掉进了山涧,下面是条水沟,整个人就昏迷在下面,半拉身子都快碰到冷水了。如今已经冬天,山里极冷,尤其是山中的水,更是零度以下,刺骨寒冰,冻死个人。

我当时的位置特别不好,稍微转过身就掉进水里,不淹死也得冻死。

老张本想马上下去救我,但山坡特别湿滑陡峭,他如果冒然下去,说不定连他自己也得搭进去。好在出事地点离林场不算太远,他赶忙回去报信。全林场的人都来了,等赶到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老张记得我当时躺的地方有块大石头,可他们找来时,我依旧昏迷在下面,可是躺的位置却离大石头有十几米远。

老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里纳闷,以为我醒了,是自己挪的。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我一动不动,确实昏迷。为什么我会莫名移动方位呢?还有种可能,山涧下面或许有什么东西拖着我在动。

当时来不及想这些,他们在悬崖挂了登山绳和登山锁,胡头儿和曹元顺着绳子溜下去,把我绑在绳子上,再慢慢提上来。

说着轻松,整个过程没两个多小时下不来。老张告诉我,救我的时候特别危险,当时我的半拉身子已经泡在冷水里,衣服都湿透了,冻得我嘴唇发紫,体温极低。衣服浸了水,我死沉死沉的,胡头儿和曹元费了牛劲,才把我给弄上去。

回来之后就好办了,脱衣服的脱衣服,给我擦身的擦身,喂我喝了热汤热水的,就睡下了。

我听得愕然,难怪曹元发那么大火,我这是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老张让我好好休息,来这么一下且得缓,还问我头上和身上疼不疼,怕有什么暗伤当时看不出来。

等他走了,我睡意全无,靠在床头寻思。看来我在掉下水沟之后,做了一连串的长梦,此梦极度复杂,环环相套,穿越古今。

先是试婚纱,然后是曹元用酒瓶子砸我,再然后是诡异的小澡堂子,最后是日伪时期的奉天府。如今回忆起来,这些梦说真不真,说假不假,像很久前真的经历过一般。

我歇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大碍,头有点迷糊,离脑震荡还远着呢。

我掀开被子下床,衣服昨晚让他们脱了,光着屁股到更衣箱里把干净衣服拿出来换上。对曹元挺有些歉意,我悻悻换了套衣服出来,今天阳光真好,风和日丽,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大上午头大家个忙个的去了,有值班的,有巡山的,有准备做饭的。大傻趴在地上打瞌睡,一派祥和的田园风光。

我转到房子后面,这里有一片专门晾衣服晾被子的地方,面向南面,光照很好。我昨天穿的那些湿衣服都挂在绳子上,走过去摸了摸,半干不干的。我的一些东西还在兜里,得赶紧拿出来。

我伸兜里摸,摸到一把湿乎乎的零钱,没多少钱并不在乎,关键是我记得家里钥匙好像在里面。另外,还有程海的照片也在衣服的内兜,它可不能浸水。

正摸着,忽然感觉手感有异,似乎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狐疑着拿出来看,这一看吓得寒毛直竖。拿出来的是一根人的手指头,摸上去黏黏糊糊的,像是抹了一层蜡。

我倒不是怕这么一根断指,而是这根手指头曾经在我的梦里多次出现,尤其是最后一个梦,在奉天府,有一个神秘的男人威胁我,要我一定要把这东西带出来给他。

我浑身发冷,难道我真的从梦里带东西出来了?

身后有人说话:“小冯,干嘛呢?”

我吓得一激灵,回头去看,老张叼着烟走过来,他说道:“看衣服呢?别着急,怎么也得晒一天,傍晚时候再收。”

我把手指头拿给他看:“老张师傅,你见多识广,你看看这个。”

老张没有拿,眯着眼睛看,也吓了一跳:“这是手指。谁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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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是我在兜里发现的。”我说:“我昨天昏迷之后做了一连串的怪梦,梦里就有这么个东西,没想到从梦里把它带出来了。”

老张眨眨眼,就跟听天书一样。

这时前面人喊狗叫,巡山的胡头儿回来了,眼瞅着到了中午,准备开饭。

老张让我吃饭的时候,跟大家说说昏迷之后的经历,大家一起来参详。

等他走了,我又掏衣服的兜,摸出程海的照片,长舒口气,最值钱的就是它。因为程海的阴神附着在照片上,我真要把护堂教主弄丢了,哭的都没地哭去。

照片上的程海脸色阴郁,似乎特别不高兴的看着我,此刻太阳偏了,云彩的阴影照过来,使得程海一半明一半暗,有种描绘不出的阴森。

我咯噔一下,他怎么变成这样,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这时前面有人喊我吃饭,我来不及多想,把照片揣好。

到了食堂,众人围坐,老张让我把昏迷之后的经历说一下。所有人都没当回事,尤其曹元看都不看我。

我没什么胃口,问老张要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说起来。开始他们还不在意,各吃各的,听着听着就都愣了。尤其我讲到在梦里看到胡头儿擦枪,曹元和小厨师密谋,老张带着大傻拜月的时候,这些人都听傻了。

等我把所有的梦讲完,众人好半天没出声。

老张道:“头儿,你把土铳放进库里了?”

胡头儿愣了一下,赶忙说:“放了放了。那东西虽说连喷子都比不上,但也挺危险的,我已经锁了。”

曹元看我:“难怪你一醒来就说我害你,原来你做了这么一个蹊跷的梦。”

老张说:“更怪的是手指头。它是怎么来的呢,想不明白,难道真的梦中通灵?”

胡头儿想了想说:“目前来看,只有一种可能。”

第四十六章 离山

大家都看向胡头儿,想知道唯一的可能是什么。

胡头儿看着我:“小冯,如果不是有外人故意塞在你口袋里的,那这根手指应该是顺水流下来的。”

“水流?”我疑惑。

胡头儿道:“当时你趴在水沟里,那是一条从高处流下来的山涧泉水。手指很可能是从上游流出来的。这样吧,下午你跟我去一趟,我带你去看看。”

吃过饭,胡头儿带着我去,老张也想跟着。我们三人全副武装,顺着山路来到山涧陡坡前,老张指着下面说:“还记得吧,你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我探头往下看,坡还真是陡,六十度是有了,看上去有点眼晕。坡底有条溪水涓涓流过,水流很大,目测过去也得两米来深,淹死个把人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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