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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羽受教地点头:“那你说‘现在不是’,蒋园小姐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她是我父亲公司里的情报部门的副主管。”

李泽文没有瞒着郗羽,解释了一下缘故。简单来说,大型公司都有自己的情报部门,这些情报部门的主要职责就是收集、整理和分析信息,他们对合作方进行资信调查,获知竞争对手的底线,哪怕是招聘员工也可以先进行一轮背景调查……总之这个部门的目的是获取一切有利于公司发展的信息,并且对所有的信息进行分析,最终为企业提供决策依据。蒋园就是李泽文父亲公司里情报部门的部门副主管,手下有一个上百人的团队,他们做背景调查和情报分析有着丰富的经验。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让专业的人去做。”李泽文道。

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句话跟“何不食肉糜”相差无几。在人脉广阔,金钱足够的情况下,有些人可以找到每个领域内最专业的人才为自己服务。只是这“有些人”里不包括郗羽。郗羽想,如果没有李泽文,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这种做情报和信息的人,就算能找到,她也付不出那么多的调查费。

她知道自己又欠了李泽文的人情,很大很大的人情——虽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欠下的都不是钱的问题,她都已经把人带到南都……算了,不想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郗羽没什么底气,轻声说,“但这些资料,多打一些电话,多走访一些人可能也能问到吧?”

李泽文简单道:“是可以,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郗羽猛然被提醒了。她姑且不论,但身兼数职的李泽文有多忙碌她也有些领会到了——他不是为了让人伺候才带着助理来南都的。周翼的手机随时都有可能响起。

李泽文把另外一份记录了郗羽当年的同学老师的资料推过来。

“警方的工作虽然不到位,但他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的工作重新做一次。我们按照这份名单联系一下他们。你先联系孟冬。”

郗羽回忆了一下曾经和孟冬的一些往来,构思了一下交谈的内容,拨出了电话。

时间的力量是伟大的,接通电话的时候孟冬显得有些诧异:“你哪位?”

郗羽立刻报上姓名做了自我介绍:“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是郗羽,我们曾经是初中校友……”

她话音未落就被孟冬打断了,他的声音抬高了至少十度:“你是郗羽?一班的数学课代表?!我当然记得你了!”

和孟冬的沟通有非常良好的开端。郗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还记得自己,接下来的聊天就容易多了。

“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孟冬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来。

郗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热情:“我回家了,正在南都。”

“这样真是太好了。那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和我吃个饭?”

“最近?你也在南都工作吗?”郗羽正打算开口约他出来吃饭,没想到被人抢了个先。她记得邓老师说过,他在港岛工作来着?当然,他的确可能跳槽,但就算跳槽也不等于改行,南都这地方就没有很像样的投资类金融企业。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可以见面了再说。总之这几天我正好在南都,相对来说比较空闲——郗羽,你哪天有空吗?”

“我最近都有空,那今天中午见面,你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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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当然说“好”,并且很快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这效率真是太惊人。挂上电话后郗羽对自家教授说:“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和他见面了。我还以他不在本市……”

李泽文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

“教授,怎么了?”

郗羽其实也没有那么迟钝,至少她能看出来李泽文眼神里有没说完的话。

从开始打电话的第一秒,她就开了手机的公放,并且按了录音功能——这是李泽文的建议,从现在开始,处理的每一个和潘越事件的线索,都要存档备份。总之,李泽文听到了她和孟冬的交谈,也许他从电话里听出了什么不容忽视的细节。

“你中午单独和他吃饭。”李泽文说。

“咦?教授,你不去吗?”

“至少这顿饭而言,你们单独一起吃比较好。”

郗羽听话地点头,李泽文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早晨的阳光透过套房的落地窗晒到了房内的一角,李泽文抬腕看了看表,把文件夹合上拿在手里,对郗羽略一颔首。

“收拾东西,可以出发了。”

第47章

“这里就是潘越妈妈所在的精神卫生中心吗……”

郗羽看着眼前的青田精神卫生中心,一时间有些怔怔。这家精神病院位于南都市城郊,是三甲医院,也是本省范围内规模很大服务不错收费较高的精神康复院,占地面积十余亩,背靠一个小丘陵,医院里绿化相当不错,旁边还有一个养着锦鲤的池塘。根据医院官网上的资料显示,医院现有医生数百人,护理人员不低于六七百人,能有效地对病人运动和药物疗法和心理医疗对病人进行治疗。

医院结构复杂,但大致分为几处病区,有封闭式,半封闭式,还有开放式。贝晓英目前住在开放式的康复区,李泽文和郗羽此行,就是为了前来拜访贝晓英。

按照李泽文的专业意见,刑侦调查就是由无数的legwork组成的。李泽文时间有限,不可能在南都待太长时间,这就对两人的日程安排提出了要求,具体到实施过程,那就要求他们在几天时间内拜访完警方案卷里提到的所有人。

“只要有可能,每一个当事人都应该见一见。”李泽文说,“实实在在的和某人打过交道后,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所以,他们来到了精神卫生中心拜访潘越的母亲程茵。这一次登门拜访只有她和李泽文两人前来医院,周翼则被李泽文安排去处理一些具体的行政事务。

郗羽拎着一带刚刚买来的水果,跟在李泽文身边,沿着绿化带朝住院部走去,脑子里想起了蒋园拿来的那份关于潘越家庭的调查资料。

那份资料主要是几分官方文件——法庭案卷,民政局文书,外加一些基本的背景资料组成,因此显得十分详尽。

潘越的母亲贝晓英,医学院毕业,曾经当过医生,后来辞职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她是家庭里的二女儿,家世背景相当可观,她的父母,也就是潘越的外公曾在本省建设厅任职,有那么一段时间颇有实权,不过现在已经去世;贝晓英二十七岁时嫁给了潘越的父亲潘昱民,潘昱民是建筑师,结婚时还名声不显,婚后在老婆娘家人的支持下,事业一帆风顺,在潘越去世之前,他已经当了本省建筑设计研究院一院的总工程师。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潘越的早逝给了这个家庭沉重的打击。

老话说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个家庭在发生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比如财务危机,子女事故,在这种情况下,夫妻两人通常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责怪对方。

更何况是中年丧子这样的惨剧?

在潘越去世后,夫妻二人分居。潘越的母亲没能从丧子的阴影走出来,她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精神彻底崩溃。于是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潘越的母亲怀揣着一把水果刀去了丈夫的住处,捅了他两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说得太正确没有了。潘越的家庭可能原本也谈不上多么幸福,至此已经完全分崩离析。

理论上说贝晓英应该是被判刑的,但在随后的调查过程中,医生鉴定之后发现她患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丧失自主能力,在法律上是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行为能力人。她因此没有被判刑,被她的哥哥,也就是潘越的舅舅送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一直到现在。

贝晓英是经警方强制送来的患者,在精神病院的最初的年头是经过严密监控的,不能出院,其他人也无法探望;十多年后的现在,她依然还住在医院里,两年前在她哥哥的协调下,搬到了开放式的康复区。

也就是说,她已经在精神康复医院呆了整整十四年。

康复区在住院部大楼之后,从一路的观察看起来,这是一处管理不太严格的区域,两人登记后就以探病的名义进入了康复区——在这里的病人基本上属于重度精神障碍者且家庭不错的,没有威胁性同时家属已经放弃了治愈的希望,纯粹把这里当养老院的存在。

康复区大楼共四层,装修得意外得不错,设备也比较完善,郗羽视线所及也只觉得干净整洁。他们路过手工室、书画室、影视放映厅和图书室。走廊上时不时走过穿着白衣服的护士和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们,有些病人在看书,有些在看电视,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医院并无区别。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郗羽轻声说。

李泽文问:“你以为精神病院是什么样子?”

郗羽当然不会以为精神病院是阴森恐怖的地狱般的存在,但是如此和平的场景还是有点超出想象了。

“大概是更歇斯底里的地方吧……但这里看上去好像很平常。”

“至少我们在的康复区是很平和的。要是危险的话,也不会成为开放区。”李泽文道。

“这倒也是。”

“看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郗羽在提示下这才发现,不少病人表情呆滞眼神冷漠,时而自言自语,还有绕着原地转圈的……几乎不跟人直视。

“大部分精神障碍患者都有交流障碍,他们的一大典型特征就是认知失调,社会属性丧失。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完全陌生的人,你的注意力投射到对方身上时,总能得到不同的回应,就算对方冷漠的和你擦身而过,你也能接受到对方的信息,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扰。但他们……”李泽文的目光扫过走廊,道,“几乎是一潭死水。”

在医院里呆了那么多年之后,这些精神障碍患者的身体可以恢复健康,但精神却永远折戟黄泉。他们的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关心什么,他们在意什么,他们能否理解普通人的感情……甚至是否还是普通意义上的“普通人”……没有人知道。

潘越的母亲就在三楼的308病房里,就在走廊的中间。病房房门虚掩,留下了一掌宽的缝隙——伸手稍微就可以推开。

李泽文略一颔首,看向郗羽:“准备做好了吗?”

“……不,没什么,我不怕,开门吧。”

木制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低沉的的响声。

郗羽站在门外,惊魂未定的目光投降了坐在床边轮椅上的那个老妇人。

她完全没想到数年后再见潘越的母亲是在这种环境下,而她更没有想到,潘越的母亲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郗羽还记得潘越母亲的样子——她和潘越母亲见过的每一次都是在极其糟糕的情况下,第一次是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门口,第二次是在她家门口,郗羽对她的印象只剩下红着眼睛咬着牙状似癫狂的女人,她对郗羽说“你害死我儿子”,说“你怎么不去死”,还趁着警察不注意冲过来揍她,抓她的头发。郗羽一直以来都怕极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内做噩梦都会梦她那癫狂的模样。

然而不论她面目如何狰狞,不论她的情绪如何疯狂,但郗羽总可以通过她浑身的仇恨感受到她是活着的,她是有力气的,她是顽强的。

而现在的她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头发花白。她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床边,目光空空的看着墙壁,脸上没有了所有的情绪,干瘪瘪的脸上只剩“呆滞”这一种表情,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活着”,活脱脱一个木偶人。

李泽文没有郗羽那么多复杂的感情,他看了看手机中的照片,和面前的女人进行对比。

“……她是潘越的母亲……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郗羽声音很轻。

郗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但她几乎感觉想要流泪。这么炎热的天气,她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悲伤的力量原来也会让人面目全非。

第48章

“你们是干什么的?”说话间,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年轻秀气的护士出现在两人身后,看上去和郗羽年龄相仿,胸卡上写着名字“刘慧”——她端着一个医用托盘,好奇的看着两人。

“抱歉。”李泽文拉着郗羽一错身,让这位刘护士进屋。

让开路后刘慧却没进病房,目光还停留在两人身上。

“你们来找她的?”她抬起用下颚,用眼神示意病房里的人。

郗羽平了平呼吸,压下嗓子的沙哑:“是的……我来看看她。”

“是吗?”刘慧护士有些疑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她了啊。”

“贝阿姨是我们邻居家的阿姨,我们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才知道她在医院里,”李泽文接过话端,看着刘慧的眼睛诚挚道,“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知道贝阿姨的近况,不论如何都要来看看。”

因为天气的原因,李泽文没穿他的三件套西装,而是轻便的polo衫和亚麻裤,再加上他那张极具说服力的俊朗脸庞,在异性面前可以直接刷到满分的好感度。

“哦,这样啊,”刘慧对李泽文和善的一笑,“那你们进病房吧。”

两人跟在她身后进入病房,这间房间干净整洁,带着一个卫生间,面积还挺可观,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是白色的床单和绵绵,一套制式的书桌和椅子,一扇衣柜,就像是简洁版白色版的酒店标间。贝晓英没有对外人的到来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坐在轮椅上,目视窗外一动不动。

“你们还带了水果啊……”刘慧熟门熟路走到病床边放下手中的托盘,顺便指点着郗羽把手里的一兜水果放在食品柜里,“你们真是细心,她都不怎么吃这些了。”

李泽文问:“我们会不会打扰贝阿姨?”

“没什么打扰的。只不过你们可能要失望,”刘慧摇了摇头,“她基本已经没办法和外界交流了。”

“如果我们想跟她谈话也不行?”

刘慧摇了摇头,苦笑:“估计够呛,有时候连吃喝拉撒都不知道了。”

“这样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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