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护卫见状连忙闭气上前与之搏斗,侯府护卫乃正统武艺,一招一式不容小觑,毒宗教众武艺偏向阴毒暗器,二者不相上下,寂静黑暗的长街一时只余刀剑碰撞声。
竭尽全力闭气打斗,虽一时占得上风,却也撑不过数十招,若是呼吸当即便会气绝身亡,他们身形武功再快,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的毒烟。
左右相难,不过几息侯府护卫便去了大半,黑夜之下血流了一地,还有大半便是一时不慎吸了毒烟,当即气绝身亡。
毒宗取命,一息之间。
白骨在暗中看着微微思索,鬼十七和候府……
这是一个很好的同盟者,若是能将鬼十七拉拢而来,岂不加大了她坐上厂公之位的筹码。
白骨看了一眼远处的简臻,眼眸微转又落在了街上那人身上,手腕微微一转,手中的剑折射出一道锋利的寒光,忽而几步闪出了暗处,从屋檐之上飞跃而下,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落在了厮杀的人群之中。
公良亶已然撑到了极限,窒息的感觉无法忽视,他一剑挥出却落了空,不过些许破绽露出,身上便挨了数十刀,立即扑倒在地,险些未忍住吸进毒烟。
眼前数道黑影闪过,一刀刺来避无可避,他猛地闭上眼睛。
穷途末路之际忽觉一阵劲风袭来,睁眼一看便见一道剑影掠来,一剑劈断了袭来的刀,一女子从上翩然落下,落地之间身形一转既成虚影。
他几乎还未看清她的动作,便觉左右凛冽风劲袭去,周围杀手倒了一片,皆是一剑封喉。
简臻见人倒下大半,眼露杀意,伸手探入怀中拿出黑红两色二珠,快步上前猛地往空中一掷,二珠在空中碰撞破碎,撒下漫天金粉,在月光下星星点点熠熠生辉,如满天星斗坠落长街,随风化散。
风柔柔吹来,所到之处尸身皆面色发紫,在月光下极为骇人。
公良亶心中大惊,忙抬眼看去,眼前剑光掠影,那女子几度凌空翻身,挥剑似行云流水,月色淡淡洒下,渐显裙摆颜色,轻纱裙摆骤然扬起,又随动作瞬间收起,纱面如烟绕周身,时收收扬重重叠叠。
白骨眉目淡淡,冷眼看去,手腕轻转运气至剑,剑气飞虹长啸而去,天罗地网般的毒烟加之化在风中无处不在的毒粉皆反向而去,余下的毒宗教众未及躲避,皆触风封喉。
所行之人只剩下简臻一人,毒烟随风远远散去,他半点不怵,静静看着月光下的人只觉身形似曾相识,“敢在我暗厂毒宗手下抢人,狗胆倒是挺大,阁下何不报上名来,来日我好替你碑上刻字。”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熟悉的女子怒喝,“简臻,你个负心汉,今日可算叫本姑娘抓着了你!”
白骨闻言看去,微微一怔,今日相识的可都聚到一头了。
简臻回头一看,不由僵在原地,长指倏然握紧差点捏死了手中的小西,片刻之间回过神来,忙抱着小西快步往一处窄巷而避去。
何不欢见了一地血流成河,神情发怔,见简臻走了忙又提着剑追上去。
白骨收剑回鞘,几步走进,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换回原来的声音,高高在上问道:“想脱离暗厂吗?”
常年累月的习惯性服从惧怕一直埋在骨里,经历再长的时间也不会改变,公良亶连想都未曾想便条件反射的回道:“想!”
面前的人一笑,陌生的面容,眉眼染上的却是一致的势在必得,“可是十七,我从来只护我的人,这样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公良亶撑着最后的力气,看向眼前的人,瞳孔微微收缩,神情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那个白衣纤尘不染的人,竟是一副女儿家的模样,眉间一颗朱砂痣未曾经出现,他却似乎隐约看见了一般。
黑瓦白墙环绕,如一笔浓重渐长的落笔,园中杏花柳树间隔交错,花间蝶舞,一眼远望尽处折桥曲廊,湖竟水绕白墙而出,长亭如一点睛之笔落下,似见皆极尽巧匠之能。
楚复上前恭敬回道:“公子,白公子从毒宗手中救了鬼十七,如今正在安远候府里头。
现下只怕安远候未必肯心甘情愿为公子铺路,可要我们先行派此子性命?”
用鬼十七这步棋打通安远侯这一处局面,已然达到了公子的目的,本可顺借暗厂之手除掉候府之子,让安远侯彻底没了念想,全力助公子,可现下却被那白骨一手截入,横生枝节。现下侯爷有了子嗣,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的着想?
楚复越想越觉白骨此人实在不该留。
亭里头的人闻言未语,远处褚行正领着一匹呆愣愣的小马驹往这处来。
小马驹到了亭子前头,没看到喜欢吃的草,似乎有些不开心。
秦质轻掀眼帘看向亭外的小马驹,手中茶盏微微转动,里头的茶水在瓷白的茶盏中晃动,慢慢荡出一缕茶香。
楚复、褚行在秦质身旁伺候已久,轻易便能察觉自家公子这两日心情极差,自从那个猎场带回来的婢女不见了之后,公子周身的气压一直很低,每每叫他们说话都不自觉简之又简,不敢多言半字,唯恐多言多错。
秦质看了小马驹半晌,才缓声开口道:“暗厂出来的人身上的污点太多,洗不干净的,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暂且留住也无妨。”
楚复忙低头应是。
秦质放下手中的九彩花纹茶盏,起身缓步走出亭外,暗紫长袍,衣袖衣领繁复镶边,腰系玉带,越显面容皙白如玉,身姿修长端雅若松柏,一举一动赏心悦目,观之不俗。
他负手慢慢俯身看向面前的小马驹,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近人,可细细观察却全然不是这一回事。
就像对着你笑的人,未必是好人;而瞧上去色彩鲜艳好看的,未必就没有毒。
一旁乖乖站着的小马驹见秦质走到面前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往一旁躲去,奈何绳子在褚行手上牢牢握着,半点挣扎不去。
秦质见这般忽而轻轻笑起,唇间白齿微微一露,眉眼清润温和,笑来如沐春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好模样。
小马驹呆愣愣的眼儿对上了秦质,蹄子不由自主往后挪。
他慢慢伸手抚上小马驹的后颈,语调柔和轻缓,“为何答应了我却又不留,哪怕你只留两个时辰也可以……”他眼眸一暗,眼微微眯起,言辞轻缓莫名透出让人心惊的阴沉危险,“偏偏要这样勾着我……”
小马驹真是给吓傻了,本来那日树林里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今更是加深了阴影,后颈被锢着动弹不得,只能垂着脑袋不看,天真地以为这般就能避开眼前这个人。
楚复褚行相视一眼,联系前因后果自然也能猜到,只一时没想到自家公子还想着那个婢女。
那日猎场回来,公子一进府就先吩咐膳房备一桌好吃的,还特地唤了人去布庄裁衣,那薄如蝉翼的白纱可是贡品,非金贵二字可比,可见公子确实看重这个婢女。
他们本以为这个必会纳进府里伺候,却不想那婢女放着自家公子这般金玉之人不要,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无声无息地走了,倒也难怪公子惦记,这都还在新鲜头上,哪能这般抽身而去,这不摆明自家公子半点吸引力也没有……
第59章
花开两头, 各表一枝。
世子遇刺而贵, 当夜镇南侯府便重兵把守,守卫森严, 如今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白骨闭眼坐在门窗紧闭厢房榻上, 距离那日动用内力已有两日光景, 这两日来却一直未曾有任何异样,不由让她存了一丝侥幸,说不准那蛊已然被克化。
公良亶轻叩几下门扉,一如既往地无人应答, 他等了半晌,轻道:“长老,十七进来了。”
说着推门而入, 果然见白骨坐在榻上闭眼打坐,一身素白简衫,乌发束冠,一丝不苟, 在昏暗的厢房中也能显出几分殊色,见他进来也未曾睁眼,只开门见山问道:“国舅爷那处得手了吗?”
公良亶微微一默,有些迟疑,“长老确定未曾派人劫杀国舅?”
白骨慢慢睁眼,神情淡淡, 言辞轻蔑, “你觉得我有那个必要骗你?
你若是不想杀可以直说, 但暗厂绝对不会放过你,莫有做了候府世子爷暗厂就忌惮一二,当今的国舅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公良亶闻言不语,似有疑虑。
“杀死国舅献给厂公是你唯一的机会,有了筹码我才好帮你在厂公面前说话,你好好考虑清楚,毕竟厂公一日把持暗厂,你就一日别想脱离。”
公良亶垂眼神情凝重,这确实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可……他根本没有机会动手,他抬眼看向白骨,“并非十七不愿意动手,而是国舅府中大宴,国舅爷酩酊大醉掉入湖中,府中下人捞起便已然没了气。”
白骨闻言眼睫微微一掀,神情肃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她默了一刻肯定道:“查出来是谁动的手?”
“不知,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到今日早间已经定了案,国舅爷属意外横死。我这处也没有查出异样,十七还以为是长老派的人。”
白骨垂眼思索片刻,“这一处我会着人去查,无论有没有人动手,这功劳必须算在你头上。
这几日你先呆在府中不要外出,等查清楚了情况,和我一道回暗厂见厂公,表明你的诚意。”
公良亶闻言略有些为难,回暗厂无异于从死中取生,可不去的话便真真正正的死路一条,还有可能因为他种种过往而牵连他的父亲,一时也只能垂头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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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又想到了一事,“足不出户是可以,可再过几日父亲要为我摆宴,将我光明正大地介绍一番,届时京都各族皆会到场,府中鱼龙混杂,恐怕防不胜防,可要将这宴推迟些许?”
“不必,这宴摆的正是时候,越隆重越好,你要做的就是在京都各族中显名,到时地位越大你在厂公面前的筹码便越大,我这几日皆呆在你候府,简臻知道我在,自然不会再动手。”
“十七多谢长老救命之恩,往后长老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十七必单全力以赴,万死不辞!”公良亶俯身作揖深深一拜,这数十月的光景过去,鬼十七已然不再是鬼十七,他现下是安远侯唯一的儿子,不会在像以往那般动辄屈膝跪下。
白骨端看他半晌,淡淡应了一声,便自顾自闭上眼打坐调息,不再理人。
公良亶直起身见人已然闭目打坐,视线在他面上快速扫过,那眉间的一点朱砂痣轻易就落在了眼里,他微一流转便垂下眼,默默出了厢房。
才到院子,忽觉数月以来的担忧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白骨在便如同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仿佛顶梁柱一般立在这处替他担去了所有,暗厂的危险一时不再这般牵挂于心。
他站在院中默了许久才提步离开,可他没有想到,等再进到这处的时候,这根顶梁柱彻彻底底地塌了……
镇南侯亲子归回,数月皆在府中养病,如今好不容易痊愈见人,京都各族世家子弟自然都会到场,一时偌大候府人声鼎沸,仆从来来往往忙碌不息,府内各处重兵把守,半分差错不能出。
公良亶趁着大宴中旬更衣的功夫,特意回院中看一眼白骨是否恢复正常,若还是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便全都卡在了这里,如剑悬在头顶让他终日不得入眠。
“公良亶。”
身后一声叫唤传来,公良亶回头看去,是安远侯府的女儿,这个不请自来的大小姐越发让他头疼。
“何小姐,我已然再三说过,我不认识简臻这个人,你便是来找我也没有用。”
何不欢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几步靠近公良亶,“他那一日摆明想要杀你,你还与我说你不认识他,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何要杀你?”
公良亶眉心微不可见一敛,面上笑起,话间却带了三分冷意,“我养病数月,深居简出,你问我杀手是谁,我又如何知晓?
更何况我若是知晓,又怎么可能还会让他们这般嚣张横行?
何小姐似乎与那人渊源颇深,那可否告知我这是何人,你们又是在何处认识?”
何不欢闻言一声不吭,片刻后眼眶微红,忽道:“他负心薄幸,我……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良久的静默后,公良亶才另起话头开口道:“今日大宴,若是让人看见你我二人撇开众人在此,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与小姐名声到底不好,还是先回宴上罢。”他无意久留,说完便径直往院中走。
何不欢犹豫片刻,快步上前拦住公良亶,“我不管我在京都的名声如何,我只要找到那个人,你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总归还是要来杀你的,我可以留在你候府保护你,你可不要小看我的武功,你要是知道教我的那个人有多厉害……”
“何小姐还是回去罢。”公良亶当机立断截下了她接下来的大吹特吹,恨不得当即下令将人撵出去,可是偏偏这厮是何府的正经大小姐,半点得罪不得。
何不欢闻言一急,正要四下寻木枝比划一番给他看看白白教的招数,却不想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蘑菇,再一个,再再一个~”
她微微一顿,寻着声音快步寻去,果然看见了一片白色衣角,再走近些便见一整只蹲在花丛旁,矗着指头一戳土壤,神情认真地往土里塞巴豆。
何不欢:“?”
公良亶:“= =”
公良亶看着种蘑菇的白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往日也见过他走火入魔,不过那是许久之前的事,而且他那时行踪不定,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喂邱蝉子吃屎能凑巧碰见,别的时候也没见过几次。
一时自然有些接受不了,且他还非要心心念念种蘑菇,每日窝在这一角松松土,埋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看不下去,便唤人去买了一筐蘑菇来,他还嫌丑,一眼都不乐意看,非要拿着土豆种蘑菇,他好心劝了句随手扔了他的土豆还被凶了。
那眼儿一瞪模样很是凶巴巴,就像一只小奶犬好好坐着,却忽然被踩了尾巴,极为恼羞成怒……
何不欢不可置信地叫了声,“白白?”
公良亶一怔,看向何不欢,一时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
白骨正种得兴头上,微微张着的小嘴滴下一滴晶莹的口水,闻言抬头看了眼人,便又低下头种蘑菇去了。
公良亶神情一时凝重起来,现下白骨这般孩童模样,轻易便能被套出话来。
“白白!你知不知我找了你多久!”
何不欢心中一喜,忙要上前,便被公良亶伸手拉住,“何小姐,我突然想起一事,有关你说的简臻,此事不宜人前宣扬,不如我们移步书房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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