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李连开始还眼角弯弯,此时又收了笑意,安安静静坐在云棠的一边,“云棠,我问你,假如我想和你在一起,男女之间的那种,你愿意么?”见云棠瞪大了眼睛,又补充,“你不必如此惊诧,我只是说假如……”
云棠苦笑,与他一起?结果呢?成为他成群妻妾中的一个?那她倒宁愿永远不嫁……再者说,她的疤,他可以一时不介意,难道可以一世不介意?“殿下,我……从未想过此事,你若是愿意将我看作一个有思想的人来尊重,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见李连开始沉默,云棠又有些害怕,难道是自己说的过了?惹了他不开心?“殿下,你别……”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连忽地捧腹大笑,笑的差点儿流了眼泪,又去掐云棠脸皮,“你怎么这么可爱,吓着了吧,我说了,我总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说实话,在这宫里头我也怪孤单的,若是有你陪着就好了不少,我不求别的,只求和你姚云棠,可以以对等的身份做朋友,你若实在不愿叫我表字就叫我名姓,日后就别称殿下了,那是虚礼,不适合你我之间……”
云棠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上次在马车里他就是这么认真,这次又是,上次是她头脑一热,这次呢?要不要答应他?真的可以以平等的身份?他这个时候说的好,若是日后惹了他生气……
“殿下,我还是惶恐,我从小到大交的朋友都是平头百姓,从未跟您这样身份的人做过朋友,我……真的不敢……”
李连笑笑,“你不敢没关系,日后你就敢了,今日就从涂药开始。”又去拿云棠的胳膊,叫她自己拽着袖子,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在上面,“总这么着也不是事儿,晚上睡觉我也觉着被褥太潮,你皮肤嫩适应不了,等我去弄些松花粉给你拿来,你睡觉前就敷上一些,该是能缓解不少。”
云棠的眼眶子湿了,怕被他看见又要嘲笑,忙趁着李连不注意擦了下去,其实除了他说要娶她做侧妃,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再者说那日他也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也是可能的,一直以来,他对她还是不错的……
“殿下,谢谢你……”声音若蚊声,却还是叫李连听见了。
李连停了停动作,也未抬头,“哎,不用谢……”
“你是不愿意嫁给皇室的人?”李连状似无意地问,云棠却不吱声了。
“我们是朋友,你但说无妨。”李连鼓励。
“是,我的外公给了我语冰这个表字,就如殿下那时候说的,就是希望我不局限于方寸之间,世人都爱孔孟之道,而我从小就被外公教了老庄,世人都言男尊女卑,可我只信阴阳平等,外公支持我融入这世界,是为了大隐隐于市,而不是庸庸碌碌,就在后宅之中过了余生……”
李连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说些什么好,他终于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育出这样的姑娘,怪不得,怪不得他见她第一眼就觉如沐春风,原来她的内心深处竟是这样的……
涂好了一只胳膊,李连将她袖管轻轻放下,抿嘴笑了笑,“你外公说的对,那日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不尊重了,你只当我说的是酒话,就莫要计较了,姚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了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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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连脸上的疹子都没那么明显了,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道歉,略点了点头,“殿下说哪去了,我都忘了……”
李连爽朗一笑,“忘了好忘了好,日后我定拿出真心,认认真真与你为友!”日后我也定拿出真心……俘获你的芳心……
终是又涂好了另一只胳膊,李连这才去净了手,“其余的地方你就自己涂罢,够不到的地方就叫宫女,等一下我再叫人把松花粉和汤药拿来,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云棠点头,“嗯,好,今日也是多亏您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李连答应一声,“嗳,好,我这就走了……”
等到李连出了门去,谷夏这才出了声,“刚刚我感觉到你的心猛跳了两下。”
云棠脸红还未退,“是么,心跳不是正常,不跳就跟你一样了。”
……这家伙还真是毒舌……“不是正常的跳,是狂跳,你跟我一样也可以啊,我是大当家,你就是二当家,或者是压寨夫人,咱们两个把宫里头的王公贵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呸!谁要做你的压寨夫人!我狂跳!还不是被你气的!若不是你叫我做这什么破事,我至于到芙蓉园来,长这一身的疙瘩么?烦人鬼。”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等着我要你小命!”
云棠不屑了,“你要啊,你要啊!切……”
就在这时,又有人敲门,是个宫女,“姚大人你好,药熬好了,还有六皇子吩咐的松花粉。”
怕人家误会她是发了神经,云棠赶紧停了跟谷夏说话,“嗳!进来罢!”
小宫女手端着个托盘,将汤药放在桌上,又把松花粉摆在一边,这才出门去了。”
谷夏又开始说话,“其实你这疹子根源是因着偶换地方水土不服身体亏空,又由被褥潮湿引发,跟那人说的经脉不通、气血不足没甚么关系。”
云棠刚端起汤药要喝,“你怎么知道?”
“我比你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你……”
云棠犹豫,“那这药还要不要喝?”
“喝还是可以的,你本身却有气血不足之症,喝了对你也有好处,只不过那经脉不通,却是因为我……”
“因为你?”
“活人被鬼附身,都会被封闭经脉,尤其是心鬼,等你遂了我的愿,经脉就会自然打开。”
云棠突然有些后怕,“我看那些故事里头,被鬼附身的人最后都会形如枯槁,阳气散尽……”
谷夏的语气倒是平平淡淡,“这是正常。”
云棠更怕,“那我……”
“可你是重阳之体,阳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百个我都耗不死你……”
云棠长出了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好热,原是阳气太旺,遇见你之后就凉快了许多。”
谷夏无语,也不跟她继续纠缠这个,只说要休息,待到云棠喝了药,洗漱上榻,又沉沉睡去,也未再说话了。
***
第二日中午,丁泽果然收到了皇后的回信,遂找了云棠,两人一齐往禅寺去了。
迎接的仍是昨日那小沙弥,云棠这才知道,原来他叫弥生,从小被寺中的师父收养,因为还未受戒,弥生也不算真正的戒号,弥生带着两人找到悟尘的房间,也再未停留,就直接走了。
悟尘正与另一僧对弈,见两人来,就停了棋局,等到那僧走了,才站起身来,“两位可得了宫中的消息?”
丁泽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的绢轴,伸手递到悟尘的面前,“顾先生,有了这,从今以后再也无人因你和凤伽异的关系为难于你。”
悟尘接过,又双手展开,不禁面色大变,“这,竟是皇上的圣旨?”
惊讶的不仅是他,连云棠也吃惊不小,看来这独孤皇后在皇帝的心中果然是极重要的,竟一日之间就拿到了圣旨。
“顾先生,这下你可以说了么?”
顾百川点了点头,“那时候伽异兄来到长安,第一个先见了我,他说对不起我,因为他受了连累,他还说日后恐再不能相见,叫我多多保重,他还说,背弃在长安的妻子和朋友是他的不对,可他也有他的国,那日他哭了,哭罢就要去见在长安的妻子,说是终于可以了结了,现在想想,他该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罢……”说话间,已眼角带泪。
丁泽追问,“他说他去见了长安的妻子?”
顾百川擦泪,“正是,可他妻子不想见他,他在长安逗留了几日,我替他去找,才将她约了出来。”
丁泽疑惑,“凤伽异去找和你去找相隔了几日?”
顾百川微想了想,“当有三日。”
“三日……你一去她便答应了?”
“正是……”
丁泽皱起眉头,“那他妻子现在何处?”
顾百川叹气,“早不在了,伽异走后,又过了几日,她就口吐白沫死了,该是服毒自杀。”说着又觉不对,“丁先生,你是说?”
丁泽也没再回答,又过了一阵,才又出言,“顾先生,凤伽异在长安的妻子,是宗室的女子?”
“是,是薛王李业的女儿,乐泉县主。”
“乐泉县主……”丁泽思忖了一阵,又急急忙忙跟顾百川道别,拉着云棠回去了。
☆、回宫
丁泽回到住处,立即研磨执笔,叫人快马加鞭往大明宫送了一封密信,这些送信人都是皇后亲自安插进来的,用不着他们费心,所以天色刚暗,书信就送到了皇后的蓬莱殿。
蓬莱殿中,皇后独孤婧刚刚拆开密信,只略扫了一眼,就是面色大变,一双凤眼中充斥着恐惧与失措,呆愣了好一阵,才匆匆将信纸藏在袖中,又翻出南山公主的画像,匆匆走到殿门前,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来人呐!摆架延英殿!”
延英殿靠着中朝,是皇帝与亲信臣子议政的地方,若是这个时候,皇帝极有可能就在延英殿。
独孤婧的凤辇到了的时候,皇帝李豫正与刑部尚书曹万里、大理寺卿蔡知义商谈要事,三人在屋中,只听两位大臣一直在说,皇帝时不时询问几句,独孤婧一时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她要不要进去?万一是在商议什么军国大事?又倾耳去听,只听到“梅娘娘”、“一样”、“安抚好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这叫她更加害怕,嘴唇都有些发白,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了殿内,朝着皇帝柔柔一拜,“皇上,臣妾有要事相告!”
皇帝瞧着自己最宠的皇后,独孤婧平时最是大度知理,今日着实反常,就知是出了大事,可大臣还在这里,他也不好直接叫人走。
大理寺卿蔡知义是个有眼力的,忙上前拱手,“陛下,此事一言难尽,我想臣还是先告退,回去将始末整理成文字卷宗,再交由陛下过目。”
“好,那二位爱卿就先回去,待到把卷宗整理好了,明日再呈上来。”
“是,微臣告退。”
蔡知义走的时候,自然也带走了刑部尚书曹万里。
待到延英殿里没了旁人,李豫这才站起身来,走到独孤婧身前,将她发间歪了的凤钗扶了扶,她该是有多急,才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皇后,你怎么了?”
“陛下,刚刚您和两位大臣,可是在商讨宫中的几起干尸案?”
李豫想不到她不答反问,面色就有些凝重,“皇后,你贵为一宫之主,偷听朕与朝臣议事,还是逾矩了。”
独孤婧哪里还有工夫管什么逾矩,再者说,他李豫是跟自己发过脾气,可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哪次真拿她怎么样了?遂直接抓住李豫的袖子,“陛下,这事可有进展了?”见他眉头更皱,又好声劝哄,“皇上,臣妾也不愿多管此事,可这事跟臣妾今日得的消息有莫大的关联,你我夫妻同体,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陛下,我这也是为咱们宫里的家人担心呐!”
独孤婧真的是鲜少如此,况且她说是“家人”,她身为中宫皇后,此些年来确实为这后宫操了不少的心,其实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李豫气的主要是她偷听,然而万千的气恼,到了她这也不管用。
“不是有了进展,而是……验尸官吴慎死了,跟香儿她一模一样……”
独孤婧差点儿坐到地上,得亏皇上扶了一把,梅婕妤,闺名梅香儿,“陛下是说,那个跟着刑部验尸的老爷子?”
吴老爷子虽说并没有什么正经的官阶,可人品极好,再加上干这行干了一辈子,不知帮刑部破了多少案子,所以不知是刑部,就是整个三省六部,都没有人不尊着的,这么好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见李豫点了头,独孤婧更加觉得时间紧迫,忙亲自关了门,又叫人好好把守,这才把袖中的卷轴和信纸掏了出来,搁在李豫眼前的桌上,“陛下,臣妾背着您去调查了些事情,您也别恼,臣妾这也是为了龙体,为了各宫的妹妹们,和皇上您的皇子皇孙。”又亲自把画展开,把信递给李豫,把这些日自己所知道的都全盘告之。
李豫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可到底是为帝王的,怎么着也比独孤婧淡定,李豫将皇后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怀中人的后背,“怎么会怪你呢?你都是为了朕好,朕心里明白。”
“皇上,臣妾实在是害怕,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独孤婧得了皇帝谅解,一时找到了脊梁骨,声音也变的娇声软语,跟外人面前那个威严庄重的后宫之主全然不同。
“皇后,你那两人可能信?”
他说的自然就是她派到芙蓉园去的两人,独孤婧娇嗔一句,“陛下不信臣妾的人,可就是不信臣妾的话?”
李豫忙陪笑,“那自然不是,这宫中我最信你,我问这两人是否可信,实是还有计较与这两人商议,既然你说可信,那就请皇后速速将这两人召回宫来。”
独孤婧悠悠望着皇帝,眼角已委屈地流下两滴泪来,“陛下信我就好,臣妾这就叫人去找。”一语完毕,又娇娇弱弱靠在皇帝怀里,真是我见犹怜,花容月貌,宛若双十年华。
***
次日一早,云棠和丁泽就收到了宫中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叫两人速速回宫,一刻不得耽搁,来人还说,在刑部干了一辈子的吴老爷子死了,死的模样也是那般的骇人。
因着事情紧急,当时李连又正巧不在,云棠只得叫人给他留了个口信,就跟丁泽一齐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这一路云棠的心情都不太好,她总能想起那老验尸官的一举一动,那老爷子微有些驼背,跟她们家住的那条街的老皮匠似的,总是佝偻着背,手艺却极好,她想起老验尸官验尸时候的样子,就跟那老皮匠一模一样,认认真真,什么也打扰不了似的。
那验尸官她不怎么熟,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可是她喜欢这些踏踏实实的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也被害了呢?
她想的认真,以至于丁泽跟她说话都没听到,直到丁泽叫到了第三声,这才回过神来,“丁先生,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怎么了,颓丧着脸,心不在焉的?”这姑娘年纪小,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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