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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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尚且摆放着几只灯笼,灯笼上印着字,倘若将其连串在一起,便是这样一句话:你乃天下第一。

司空堇宥思索了片刻,便伸出手去,将那只印有“一”字的灯笼,提在手中,带着一并离开了。

十日后。

永安寺。

这日天气甚好,黎夕妤起了个大早,踱步在院中,观赏着芬芳兰花。

春日的景色总是格外地美,她虽穿着一袭素衣,可行走在花丛边,却宛如花中仙子,淡雅温婉。

转眼又是一月将过,她的身子比之从前大有好转,唯有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才会生出阵阵痛意。

可这寺中粗茶淡饭终究营养不济,她却是比从前日渐消瘦了。

黎夕妤本独自一人在院中走动着,身后却忽然想起一阵脚步声。

她不用回首,也听得出来者是何人。

很快,厉莘然走至她身侧,顺势便揽上了她的肩头,柔声道,“已在院中走了半个时辰,回房歇歇吧。”

对于他的触碰,黎夕妤仍旧有些不适,她下意识避开,却笑道,“难得今日精神好,王爷便容我多赏赏这兰花,可好?”

厉莘然怅然一笑,颇为窘迫地收回手臂,“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黎夕妤怔了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不再开口。

自厉莘然住在寺中起至今,已有二十余日。

每日里都会有侍从进进出出,手捧大大小小的折子,奉来与他。

这期间,黎夕妤曾不止一次地劝说,却从未能奏效。

而她劝说的过程,往往是这样的。

“王爷,您身为应州的统帅,肩上必定担着无数重任,每日里需要处理的事物应当也繁杂至极。而居住在寺中,诸事多有不便,还望您能够早些回到王府,莫要留恋这清贫之地。”

“住在这佛门圣地,心境多少会有些不同,处理起事物更能平心静气。更何况,有阿夕在此,我自然留恋。”

“既是如此,王爷何不将我也一并带回王府?”

“阿夕,你的心思瞒不过我,你想趁机离开永安寺。可我曾答应过司空堇宥,你便断不能离开半步。”

如此一来,黎夕妤便无奈至极。

不是未曾想过偷偷逃离,可每当她一出门,便能瞧见几名侍卫站在院中,戒备地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不敢妄动。

而院中之所以会有这样几名侍卫,也全是因着几日前的一桩事。

那是几日前的一个夜晚,她托文彦找来了一身夜行衣,经一番乔装后,便趁着夜色漆黑,偷偷离开了客房。

她一路小跑至永安寺后门,途中一切顺畅,不曾撞见任何人。

可当她欲开门而出时,身后却蓦然响起一道男音。

“阿夕这是要去何处?”再熟悉不过,正是厉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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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夕妤心中大惊,本想装作未曾听见他的话,犹自开了门,抬脚便要跑。

可下一刻,身前多了两把交叠的剑,门外竟守着两名侍卫!

她终是无路可逃,便唯有悻悻地转身,望着大步走来的厉莘然。

“你便如此心急?为了见他,不惜付出一切?”厉莘然走至身前时,语气凌厉,似是有些恼怒。

黎夕妤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却有些心虚。

之后,厉莘然未再多说一言,赫然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黎夕妤踌躇了片刻,知晓自己无法再出逃时,便暗自长叹了一声,跟在厉莘然身后,回了偏院。

自此后,偏院中便多了几名侍卫,时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日子,她自是不喜,却也能够理解厉莘然的心意,便只能受着。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拉回了黎夕妤的思绪。

是厉莘然伸手探来,替她打理着两鬓的发丝。

她不喜这般的触碰,想要避开时,却听厉莘然开了口,“你何时,才肯如同对待文彦与伯父那般,对待我?”

黎夕妤微微一怔,迎上了他的目光,却见其内一片深沉。

“我说过,我待你的好,皆出自心甘情愿,你不必有所回应,只需安心受着便可。”他深深地望着她,满眼深情,“在这里,没有王爷,更没有皇子,你何须事事谨慎?”

黎夕妤的心微微一颤,颇有些不是滋味,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面对感情,她所能接受的,也唯有一个司空堇宥罢了。

而面对旁人,无论是辛子阑,亦或是厉莘然,她总不知该如何面对。

可与辛子阑相处时的感觉,却与厉莘然又是全然不同的。

辛子阑从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事,更不会时时说起这般满含深情的言论令她无措。

相反,但凡是她想要做的事,只要辛子阑在身边,便一定会不问缘由地,尽全力帮助她。

故而,与辛子阑相处,会令她觉得身心愉悦。

而与厉莘然相处,她总是小心谨慎,礼数周全,却又显得十分疏离。

厉莘然仍旧盯着她,目光灼然,似在等着她回话。

黎夕妤轻轻咬住下唇,沉吟了片刻,便开口道,“王爷,你我二人间,如何都还隔着一笔仇怨。我已经很努力地与你相处,但这总需要时间。你能否,多给我些时间?”

她话音落下后,瞧见厉莘然的目光暗了下去,他似是很失落。

然她无可奈何,又说不出违心之言,便唯有如此。

突然,她眼眸一亮,竟多了分喜色。

厉莘然先是一怔,随后也不由勾唇,正想说些什么时,便听见一阵脚步声自后方响起。

而再看黎夕妤的目光,似是越过了他,望向他身后。

厉莘然便也随之转身,向后看去,唇角的笑意便渐渐淡去。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很快便到得他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王爷,属下已依照吩咐,将信件亲自交到了司空堇宥的手中,未曾生出半点差池!”

厉莘然眉头微蹙,心生不悦,便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而就在这时,黎夕妤突然出声问道,“少爷在看过信后,可有说些什么?”

男子看了看厉莘然,又看了看黎夕妤,片刻后回道,“什么也未说。”

一时间,黎夕妤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却仍旧有些不死心,又问,“当真什么也没说?哪怕是……一句问候?”

男子此番断然摇头,沉声回道,“他看过信后,便迅速将其烧毁,一言不发,甚至催促在下速速离开。”

听了这话,黎夕妤眼中的光亮,终是消失殆尽。

而他身侧的厉莘然,也同样面目暗沉,眉宇间尽是苦涩。

整整一日,黎夕妤再无半点兴致。

原本颇佳的心情,也因着此事而荡然无存。

她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将门反锁,一整日都再未见任何人。

就连文彦送来汤药,她也不予理会。

直至黄昏时分,一把利剑劈开了门锁,厉莘然破门而入,她也仍旧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床边,目光无神,看不出情绪。

厉莘然双眉紧锁,大步走来,瞧见她的模样时,心中激荡起万千情愫,却难抵心中的怒火。

他蓦然俯身,双手抓上黎夕妤的肩头,颇为用力,命她直视着自己。

黎夕妤吃了痛,终是有了动作,可望向厉莘然的目光仍旧有几分呆滞。

“你这般模样,究竟算做什么?”厉莘然的双眸有些泛红,却低吼出声。

黎夕妤被他吼得渐渐回了神,目光由先前的茫然呆滞逐渐变得清明。

而瞧着如此愤怒的厉莘然,黎夕妤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惊愕万分。

只见她开口,竟问,“王爷,您可识得闻人玥?”

厉莘然愕然,怔楞了许久,方才回神。

“……认得。”他压低了嗓音,沉声回道,“那是闻人贞的亲妹妹,曾经司空堇宥最得力的手下。”

黎夕妤神色不改,声音却有些缥缈,“可是她如今,却是将少爷害得最惨的人。”

“不!不只是少爷,”黎夕妤兀自摇了摇头,继续说着,“还有我。她曾两次对我用刑,一次是水刑,一次是穿骨之刑。以及……小桃,子安……都是被她害死的。”

厉莘然听她说着,心底蓦然一震,只觉此刻她的神情格外可怕。

“阿夕,”他晃了晃她的双肩,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黎夕妤的神色渐渐变得飘忽,时而充斥着悲痛,时而又充斥着仇恨,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更是令她显得有几分可怖。

此时屋中并未燃烛,而黎夕妤这般的状态,令厉莘然颇为不安。

他再度晃了晃她的双肩,甚至加大几分力道,掐着她,“阿夕,你究竟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黎夕妤的面目突然又有了变化,竟逐渐扭曲,显得狰狞又可怖。

“我要杀了闻人玥!我要杀了闻人玥!”她突然低吼出声,眼眶泛着腥红,双拳也紧紧握起,竟是恨极了。

厉莘然又是一惊,连忙坐在床边,努力压制着她的情绪,“阿夕,你冷静些,冷静些……”

可是显然,他这样的安抚无甚效用,反倒促使黎夕妤愈发狂躁。

她蓦然挥舞着双臂,面容愈发扭曲,张牙舞爪地嘶吼着,“我要杀了闻人玥!杀了闻人玥!”

她的神智渐渐变得浑浊,脑中不停闪过的,皆是司桃与荆子安死去的画面。

那是她在意的人,却接连倒在她眼前,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闻人玥,只知满心的愤恨逼得她渐渐癫狂,再也顾不得其他。

甚至,她的眼中一片血色,那是司桃与荆子安流下的鲜血……

“我要杀了闻人玥……要杀了闻人玥……”

仿佛是执念,又仿佛是魔咒,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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