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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莞尔一笑

深秋时节的清晨,朵朵霞云照映着荷潭,鱼鳞微波在碧绿的水中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如置身一副墨画之间。

元婉蓁只穿了一袭素淡的月白色锦衣,衣上浮着极浅的银丝勾纹,简单的珍珠钗子将长发稍稍盘起一分,她神色空洞地望着远处,静默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女儿不孝,女儿无用,还未让父亲安息,今日是父亲头七我却···唉···”

“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老爷不会怪了小姐。”澈倾抬手搭在她肩上安抚:“小姐可别难过了。”

她微微点头,眼圈儿一红,勉强问道:“齐锐找到父亲了吗?”

澈倾不由哽咽起来,“昨夜小姐去街上时,齐锐有传来消息,并没有找到老爷的遗身。”

她叹息一声,纵然悲痛却未流下泪,将那痛心与仇怨硬生生压迫在心中,尽力忍耐。

这时,不远处煊紹走来,行礼道:“王妃。”

她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何事?”

煊紹微微低头:“殿下吩咐属下带王妃去个地方。”

她稳了稳神色,回头问道:“去哪儿?”

“王妃去了便知。”

哪还有什么心情,元婉蓁本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外出,但又想起慕容策昨夜舍命相救,心下一软便稍作了修整,随了煊紹而去。

马车轮轰轰地转着,凉快的风从湖面带着迷迭香的清新和雾气徐徐而来,月白色的锦衣纱裙因帘子吹起随风一飘一歇,这一片芬芳凉爽,让元婉蓁心底舒畅了一些。

“王妃,到了!”煊紹拉开帘子。

元婉蓁走下马车,便看到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一整片迷迭香盛着紫色的花蕊铺满山野,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哪儿?”她侧头看向煊紹。

煊紹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微笑道:“王妃请随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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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片片迷迭花枝,来到整片花色最深处,元婉蓁的脚步忽而变得沉重,那不远处立着的墓碑,让她的心剧烈震颤,终于知道为何来这儿,原来慕容策已为她找到了父亲,一阵汹涌的酸楚袭来,说好忍着的泪,此刻已挂满了脸颊。

煊紹微低下身子,道:“稷梗都为王妃备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王妃快快烧去,送元老爷走吧!”

“是你找到的吗?”元婉蓁怔怔流着泪,煊紹应了声,她又哽咽地问:“找到时···父亲是如何模样?!”

煊紹抬眼看了看她,继而垂眸道:“元老爷遗身尽全,王妃请节哀。”

遗身尽全?她凄楚一笑,‘就地正法’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定是慕容策嘱咐过他要瞒着自个儿,既是好意,也不再追问。

她在惆怅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父亲是罪臣,私下盗来遗身安置是大罪,慕容策肯为她犯险,她定不能连累了他,匆匆道别了父亲,便转身向马车走去···

在穿梭片片花色之间,煊紹轻声说道:“殿下说迷迭草亦为追忆香,算是王妃对元老爷的念想。”

元婉蓁一听,眼中泪光闪烁,喉中酸涩难耐,煊紹快慰道:“王妃可别伤了,殿下本想着陪王妃一块,只是伤势在身,不便行走。”

元婉蓁站在马车前回眸,长长叹了口气,“回府吧!”

行至街道附近时,马车突然颠簸的厉害,煊紹停了马车查看,车轮子处断裂要做修理,要一些时候,元婉蓁不愿待在车内,便想带澈倾去街市中逛逛,煊紹听后命了两个护卫暗随,才安心让她去。

白天里,街道更是喧闹,两人穿着朴素混在人群中,也觉不出什么身份来,转来转去澈倾买了些喜爱的小玩,元婉蓁却是没了昨夜那般好兴致,看什么都不入眼。

街边,一辆华丽的宝马香车停在身侧,车里走下一位女子,元婉蓁不经意看去,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不画而翠,眸子如秋日明净的水波一般,整个极其的温婉端庄。

女子侧眸正巧与她相视,轻拂开身边的丫头,走近元婉蓁身前,微点了点下颌,悄声道:“见过北墨王妃。”

“你认得我?”元婉蓁困惑挑眉,女子温婉一笑:“梁老夫人寿宴时见过王妃,但王妃并未见过我。”

的确未见到过她,元婉蓁皱了皱眉,“你是?”

“俞盈苏,王妃唤我盈苏便是。”她依旧温婉的笑,元婉蓁惊讶一眼,凑近身微笑:“原来是丞相府的盈苏小姐。”

“姐姐可是刚来?”

元婉蓁含着笑回道:“去办了些事,见还有些空闲,就来逛逛。”

“小姐,陈大夫已经回了!”丫头走来提醒。

元婉蓁这才发现面前是间药馆,不免关切地问道:“盈苏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老毛病了。”盈苏拂了手帕在鼻前,“劳姐姐关心了。”

“怎得不让大夫去府上诊治?”

盈苏看一眼她,神情萧索:“待在房中太久,想出来转转,透透新鲜气儿。”

元婉蓁点点头,怜惜道:“快去吧,身子要紧。”

盈苏笑着应了声,转身便进了药馆,华丽的宝马车也随之绕去了后院,元婉蓁见澈倾面上挂了满足的笑容,便拉着她向煊紹那边去···

走了没几步,又来一辆马车,主子进了当铺,只留得一个看马小厮,那小厮站在马尾后,直愣愣地看着她,澈倾瞄去一眼,顿时皱了眉头:“温然?”

小厮见主子还未出来,便快步走到元婉蓁面前:“大小姐。”

元婉蓁望着温然,乍见故人,眼中不由热了:“你如今在何处当差?可过的好?!”

他微微低头,再抬眸时眼中有了湿润:“回大小姐,奴才前几日在周府,后又去了季府。”

“季府?”元婉蓁诧异,温然重重地点头:“当年家人惨遭杀害,奴才虽逃出却任是被追杀,幸得老爷相救才逃过此劫,老爷念奴才年纪尚小又无依无靠,便将奴才带回府上做了小厮。”

“这我知道,你为何说这些话?”元婉蓁不解地看向他,温然咬了咬唇,又道:“奴才的命是老爷救下的,如今老爷已去,奴才无以回报,若日后大小姐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终其一生誓死追随大小姐。”

元婉蓁垂眸不经意看见他手上伤痕累累,不由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温然缩了缩手,回头看见当铺走出的身影,不敢再多说,只看了眼元婉蓁,便快步走回了马车身旁。

看着他的身影,元婉蓁心中默默片刻,温然,君子之心,温然如玉,爱其如名,不得释手,如此寓意,绝不会是穷苦家出身的孩子,只是命运如此无奈。

叹息一声,她又回身向煊紹走去,途经一女子时被轻轻撞了下,手帕掉落在地,那女子赶紧歉意的蹲下身子为她拾起,元婉蓁接过手帕,微微一愣,随即淡然应笑一声离开。

刚进入王府,她就加快了步子,穿过游廊径直进了主房,倚靠在床头的慕容策见她回来,便撑起了身子,元婉蓁忙上前扶住,忧心道:“夫君怎得不躺在床上歇着?”

“心里可好些了?”慕容策拉她的手坐在床边,元婉蓁静一静心,道:“臣妾替父亲感谢夫君。”

他伸手拥住她,低头吻在她额心,“日后若想念父亲,我就带你去看看。”

她听得心中不免动容,同时担心道:“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夫君这样做实在太险了。”

“我不如此,你也会这样不是吗?”慕容策不以为意,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他轻轻说:“墓碑未刻字,又怎知里面是何人?与其让你辛苦去寻,又辛苦去找地儿藏着,不如我替你办了好。”

这一句话,让她深深觉得温情与感激,同时心中又慌躁不已,自嫁入王府那日就知道若是逃离不开,便是要锁在这绝望之中凄凉一生。

可如今,慕容策分明对她非同一般,这份情意只让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搅在一起,不知该如何选择。

心神游移之间,慕容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她颈中,缱倦迷恋:“前珍阁那日你站在金桂之中,恍若天上谪仙,蓁儿,或许就从那日,我已不愿再疑心于你。”

元婉蓁一怔,脸色泛起了潮红,手紧紧攥住丝被,任他肆意缠绵,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煊紹着急的声色:“殿下。”

慕容策轻咳一声,松开她问:“什么事?!”

煊紹迟疑了回道:“那边的事。”

“进来!”慕容策顿时蹙了起眉目,煊紹推门而入,看了眼元婉蓁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元婉蓁知是有隐蔽事要说,忙站起身道:“臣妾去院子走走。”

待她关上房门,煊紹立即透过缝隙直到看她走到桂花树下,他才回到床边对慕容策说道:“殿下,盈苏小姐近日来不太好。”

慕容策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如何不好?”

“先前见盈苏小姐去了陈大夫的药馆,属下适才打听回来,盈苏小姐病情复发,陈大夫说盈苏小姐是心病所致,属下估摸着,还是因为殿下娶了王妃,所以···”

煊紹不敢再说下去,慕容策猛地掀开丝被下床,“本王去看看。”

“殿下···”煊紹欲阻止,却被慕容策凌厉的眸光刺回:“备车!”

煊紹恨自个儿管不住嘴,这会也懊悔不及了,只能无奈地应声而去。

慕容策捂着伤口刚跨出房门,便见元婉蓁在桂花树下向他看来,恍惚间像似对他莞尔一笑,那笑,清雅如同夏日莲荷。

“夫君伤势在身,这是要去哪儿?”元婉蓁已走到他身前,关切地问道。

慕容策顿如从梦中清醒,眸子盯着她半刻,才说:“有些闷,出来走走。”

“那···”元婉蓁暗吸了口气,垂着眸子扶住他:“臣妾陪夫君一块。”

府门外马车已备好,煊紹迟迟不见慕容策,便快步走来寻找,当看见远处漫步的两人,心中不由纳闷,殿下适才还紧着盈苏小姐,怎得,这会又不急呢?!

浅笑安然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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