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治朝廷,就要改革体制,发展经部,推动农商贸三项的全面发展。”
“理学术,应当重视医学及工科,惠泽万民,厚重国力。”
“调民生,要多修建公共设施——”虞璁说到这,意识到这又是个全新的概念:“虞大人,你回头把这一条记下,有空再表。”
虞鹤点了点头,也掏出个小本子来,唰唰唰记了下来。
——好像自从皇上没事掏小本本之后,这个习惯不知不觉地蔓延到了全朝上下,现在宫里人手一本,连御厨都没事记下新想的菜谱。
群臣也全跟大学时听讲座似的,齐齐研磨记录。
等会议开完,答疑时间一过,都已经是子夜了。
虞璁捧着那一本小册子,深入浅出的给自己手下的幕僚们洗了一遍脑子,还生怕他们没有听懂,特意举了好几个例子,让他们能够类比归纳。
这本小册子交给了杨慎来整理编撰,回头起码得再增厚一些,印刷后分发各部,再传至各地去总结学习。
不仅如此,各部还要培训专门的传讲官,下放到各省去再次宣讲,并且回收官员们的心得体会报告。
年年如此,总能洗掉许多陈旧的遗风陋俗。
皇帝出门时,看了眼天上灿烂的星河。
他在这一刻,突然由衷地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见证,奴婢制度被废除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国家的经济和军力,恐怕也会是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了吧。
自己的计划表里,其实条理还算很清晰。
先革除农业上的弊端和种种问题,带领第一产业努力发展,争取回归到永乐时期的巅峰状态。
当年朱棣治世的时候,各地的粮仓堆积的粮食都烂掉了,每家每户都富足有余。
如今却惨成这样,还隔三差五的有饥荒灾厄。
等农业搞好了,再把疆土一点点的收回来。
他不信这大明国还打不赢一个鞑子。
早在刚穿越过来之时,虞璁就想了许久。
他虽然现在不用再临幸妃子,也有自己的继承人备选。
可是这四个孩子到底教的好教不好,终究是个未知数。
但如果能在自己当皇帝的这几十年里,把国家远近处处的基础设施建好,给民众们带来先进的思想,带来丰获的收成,带来医院图书馆学校这样难以毁掉的建筑,能够更广范围的造福这整个国度,哪怕子子孙孙里有昏君暴君,人民也会迟早推翻他们,保护这个全新的世界。
毕竟不是朱家人,还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眷恋。
真的再繁衍个五六代,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皇上。”陆炳跟随着他慢慢走着,鹤奴在后边玩着狗尾巴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嗯?”虞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只是想……随便走走而已。”他低声解释道。
“会议厅里闷得慌,透透气也好。”陆炳看着他,沉默了一刻又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是记忆构成的动物。”虞璁停下了脚步,再次抬头仰望繁星。
在宫里的无数记忆,构成了一半的他,让他越来越像个帝王。
在前世的种种回忆,又留住了一半的他,让他还记得自己的本心。
陆炳眼神柔和,只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也不再询问。
他明白,自己身侧的这个人心怀天下,恐怕连平时生活里的琐事都记不住。
自己能够陪在陛下的身边,能做他的手和眼,亦是珍贵的信任。
徐阶带了严世藩去了王守仁的府上,老先生听说是徐大人来了,又问清是皇上的意思,笑意都显在了脸上。
徐阶还生怕老人家不肯收严世藩当义子,特意把他作的那篇文章带来,给老大人又看了一眼。
果真如他所料,老头儿才看了一半,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府里好了。”王守仁摸了摸这少年的额头,赞叹道:“天庭饱满,是个聪明苗子。”
他侧头瞥了眼严世藩的腿,又疑问道:“可是从前受过伤?”
“这孩子娘胎里落了病,在南京时父亲清贫,也没什么家底。”徐阶神色一定道:“我这两天给他找个医生吧。”
“不必了,”王守仁挥手道:“胡太医明日来我府上诊平安脉,回头给他也看看,我记着针灸应该有用。”
“多谢王大人抬爱。”严世藩忙不迭行礼道。
“叫义父。”王守仁笑道:“对了,你会钓鱼么?”
徐阶出了王府,正准备回衙门,一转头就碰见了自己手下的小吏。
“徐大人,您在这儿呢,我可找着您了。”小吏忙不迭道:“皇上和杨首辅去了泽天府,明儿还要去视察云禄集,经部和农部的大人们快忙坏了——车马已经备好,您现在能过去瞅瞅不?”
皇上还亲自去泽天府了?
徐阶怔了下,忙不迭就上了旁边听着的马车。
这头虞璁和杨一清已经进了修缮一新的泽天府里,被带着观望这一片的试验田,和旁边开会议事的房间、衙门的分部。
农业司主事陆如铭头一次见着活的皇上,话都说不利落。
多亏陆炳早就调配好了四处田地的使用,还安排着把每块田前头都写了标牌,专门备注是种什么、试验什么,如今皇上临时突击,四处都忙碌的有条不紊,完全不出乱子。
虞璁看了半晌,又听完官员们磕磕巴巴的近况介绍,正想问些什么,就看见徐阶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这时的徐阶,还只有二十五岁。
他的脸上少了暮年的隐忍厚重,多了几分俊朗与热忱,在阳光下快步向他走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散着朝气。
虞璁看着徐阶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来的真好啊。
没有严党的污浊之气,才俊们也都还没有心灰意冷。
一切都有个盼头。
“皇——皇上!”徐阶站定之后,气喘吁吁地作揖道:“臣恭迎圣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你大半夜敲东殿门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我怪罪呢?
虞璁吩咐鹤奴给这一路跑来的徐大人端杯茶,慢悠悠道:“朕今儿过来,一个是看看农田的情况,一个是想问问,这光禄寺多余的人,如今都是怎么个处置法。”
“谢陛下赐茶。”徐阶确实一路从门口跑过来又热又渴,忙不迭饮了茶,再开口道:“光禄寺原先有三千六百余人,经过裁减后,只保留了五百余人的官职,并调整了上下监督和运行结构。”
“那后来培训完识字的,有多少个?”
“如今已有千余人。”徐阶诚恳道:“这千余人中,由夏言负责评判升位,已有对应的管理体系,目前有五百余人负责帮杨大人修书誊写、印刷成集。”
“还有近百人已派遣至各省,如皇上从前所言,去勘察各地的灾患情况,并且互相不知情行踪。”徐阶生怕虞璁觉得他办事不力,又开口道:“杨首辅特意交代过,这些人也是再三训话教导,会隐藏好行踪的。”
“相当可以啊。”虞璁心里一算,问道:“那这剩下的两千多人,怎么个处置法。”
“皇上您从前的意思,是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徐阶沉吟片刻,又看了眼杨一清的脸色,才犹豫着开口道:“但是陛下,从前那是京畿私田被勋戚占遍,百姓无田可种,又想谋个生计。”
“如今云禄集开放,庄田悉数归位,已经有百余人向经部请愿,想回归田野,不吃官禄了。”
仔细一想也是,明朝公务员待遇太差了点。
海瑞当年为了给老母亲过生日,上街割了块肉都能轰动一时。
“这些人里头,深谙农桑之术的都可以提高俸禄留下,其他人先遣走吧。”皇上松了口气道:“朕当时这么想,是担心流民增多,引发宫廷动乱,如今能这样,已经很欣慰了。”
他们几人站在田垄上,遥望着远处的天色,一时微风迭起,心情舒畅。
“陛下。这桑基鱼塘之事,在附近河流的低洼处已经开始试验了。”杨一清示意他看向另一个方向被栽种的桑树,再度开口道:“臣等以为,此举利国利民,还可防患,实在是神来之笔。”
“但是……臣以为,更大的问题,在于北方黄河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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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一带的洪涝灾害只是偶尔几年的事情,在历史整体中都算富饶之地。
可是黄河流域,从山西到山东,农桑上都问题极大。
虞璁愣了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黄河一带的问题,一是盐碱地,二是黄河改道,也会冲毁农田和人家。
而且由于泥沙沉寂堵塞,甚至还会出现旱情,进一步影响收成。
这个短板,将影响一整片区域的收成营获,让某些地区积贫积弱,而无力抵御鞑靼的来犯。
“杨大人……似乎有所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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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摸了把山羊胡子,笑道:“老朽不才,只是曾任陕西按察副使兼督学,在当地待过几年。”
“由于地势和矿产的问题,这黄河一带的土壤中都有盐水。”老人家说的不紧不慢,其他几个年轻后生都拿着本子边听边记。
鹤奴在一旁临时搬来的小桌子上研墨伺候,早就熟练的不用人吩咐。
“一旦干旱时刻,水汽蒸腾,土里的盐就会随着水位升腾,然后凝在这地表上。”杨一清回忆着从前在陕西见到的情形,有所感慨:“正因如此,盐碱地虽然能种庄稼,但一直不如东南一带来的轻松。”
“老臣是想着,皇上的这个举措,能不能也放到北方去,改善下当地的黄河冲积和盐碱问题?”
虞璁沉默了许久,在脑子里拼命搜刮着高中地理学的东西,缓缓道:“有更好的法子。”
杨一清神情一喜,忙不迭道:“请皇上赐教。”
虞璁想了想,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下田垄,站在农田的一侧。
“朕这个法子,叫做台田。”
他让鹤奴找了根长长的树枝,自己手拿着这根棍子,就好像教鞭一般。
“从前各地的报告来看,近年主要的问题在于洪涝,而不是干旱,黄河也在改道,所以水源上问题不大。”
他示意人们看向高低不平的横截面,略一思索后开口道:“诸位请看,这黄河流域的水位大概在树枝指着的这个位置,正应如此,要挖塘抬田,让田在台上。”
南方的桑基鱼塘,重点在于挖塘为坝,在坝上种植桑树果树,巩固水土,这样不仅可以带来额外的农收,还可以防止水患灾害。
但是北方的问题在于,地下水和地势的位置。
如果把塘挖深储水,抬高整体田地的位置,哪怕暑气熏腾,也不会让盐碱的情况加重。
因为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让地下水的位置变低了。
“那……那这泥塘,也可以用来养鱼么?”杨一清还在咀嚼他说的每一句话,思索道:“这样提高地势,似乎也可以改良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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