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就像现在宋尧带裴清殊拜孔子像,只是出于一种仪式性的习惯罢了。其实宋尧本人,更加认同道家学说,只不过为了科举考试,也并不排斥儒家学说罢了。
行过开蒙礼之后,宋尧并没有急着开始上课,而是给裴清殊详细介绍了一下他以后每天上学的规矩和流程。
按照当年女帝左氏的规定,皇子读书时需要“卯入申出”,也就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上课,下午太阳下山之前才能放学回家。
不过,这条规矩太过严格,除了当年那一朝的太子之外,后面几朝的皇子都没有坚持下来。
一代比一代松散的结果就是,现在裴清殊只要辰时开始上课就好了,中午还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下午再上一两个时辰的课,这一天的学习就算是结束了。
在学习内容方面,四书五经就不必多说了,那是必须学习的。每天上午的两个时辰,都要用来学习儒家经典。
除此之外,裴清殊还要学习骑术、兵法和琴棋书画。每天下午先学一个时辰才艺,再练一个时辰骑射,之后就可以下学回家了。
宋尧只是教裴清殊读书的老师,教他才艺和武功的另有他人。
上午听宋尧说完规矩,裴清殊就回到自己院子里,用午膳,歇午觉。
今天趁他去上学的时候,宫人们又忙活了一上午,算是把他们从琼华宫带来的行李彻底收拾好了。裴清殊吃完饭后去环视了一圈,觉得特别满意。
“殿下,咱们院里这些屋子,可都还没有名字呢。”玉岫笑吟吟地说:“您也是上过学的人了,给咱们题几个字呗?”
裴清殊瞪她一眼:“少来笑话我!”
就他现在那个狗粑粑字,要是真做成牌匾挂在门上了,还不得笑掉客人的大牙。
玉栏扑过去打她:“你这小蹄子,离了琼华宫,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还敢开殿下的玩笑!”
玉岫笑嘻嘻地边躲边说:“谁开玩笑了,人家说正经的呢!住进新院子之后请主子赐名,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偏你们冤枉我!”
“赐名……”裴清殊挠挠头,有些犯难地说:“有几个名字要想啊?”
玉岫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正殿一个,东西厢房两个,不能再少了。”
裴清殊点点头:“先搁着吧,我再想想。不行的话,明天问问宋先生。”
虽说给院子起名和学习无关……不过裴清殊觉得,宋尧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应该不会和他一个五岁孩子计较这些小事的吧?
第32章 名士
下午裴清殊特意提前了一点儿时间,乘着暖轿来到了长华殿。没想到教他才艺的师父已经到了, 正在妙音阁里弹琴。
裴清殊听人介绍过了, 这位卢先生的来头也不小。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 但他当年是闻名天下的神童, 据说五岁能作诗,七岁能文,十二岁就中了举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大齐最年轻的进士时,卢维突然出人意料地放弃了科举考试,和一群至交好友游山玩水去了。
皇帝能找到卢维这样的隐士来做裴清殊的才艺老师,也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像卢维这种把大好前途、功名利禄都拒之门外的名士,怎么会跑到皇宫里来, 教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呢?
裴清殊怀着满肚子的好奇, 进去拜见他的这位新老师。
卢维成名很早, 年纪很轻,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岁而已。看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若论相貌, 一点都不比那位新科探花郎逊色。
裴清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看到卢维的第一眼,想到的竟然是卢维在外游历的这些年,应该很注意防晒吧。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晒黑,反而白白净净的。
“见过十二皇子殿下。”
和上午一样,裴清殊和卢维相对着行了长揖礼。
“见过卢先生。”
裴清殊抬起头,发现卢维看向他的神色好像有些复杂, 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裴清殊忍不住好奇地问:“先生看我做什么?”
“咳咳。”见他问的这样直接,卢维尴尬地轻咳两声,“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生的,很像一位故人。”
卢维说罢,不及裴清殊再发问,便又主动提出一个问题:“殿下可曾弹过琴?”
裴清殊昧着良心摇摇头:“没有。”
其实他前世是会弹一点琵琶的,不过琵琶大多是女孩子弹的,裴清殊这辈子应该是用不上这项技能了。
不过乐器之间大多是相通的,他有一些基础在,乐感就不会太差,学起别的乐器来也不会那么困难。
“殿下是想学琴瑟,还是笙箫呢?”听卢维一一介绍过裴清殊才知道,原来卢维竟然会演奏六种乐器,他想学哪一种都不成问题。
不过裴清殊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迟疑起来。
若说便携的话,自然是萧和笛子这种乐器比较好带。
可裴清殊没有学过这种需要吹奏的乐器,没有任何基础。
而且他心里,一直很向往七弦琴。
虽说弹琴很伤手,可是古人有云,“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之首”。裴清殊以前一直很羡慕会弹琴的人,只可惜他自己家中没有人会,又没有条件来请外人教。
现在有了机会……裴清殊还是很想挑战一下自己的。
“卢先生,我想学琴。”
见他思考了一会儿,就果断地做出自己的决定之后,卢维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哦?殿下已经想好了吗?”
“想好了,但是以后改不改,还不知道。”裴清殊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我没有弹过琴,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块料呢。”
卢维含笑点点头:“殿下能在诸多乐器之中,果断选择自己最想要的,这是一件好事。微臣还以为殿下要把所有乐器都试一遍,才能做出选择呢。”
裴清殊听了,不禁有一点窘迫,原来他应该那么做的吗?
想一想也是,对于一个五岁大,没有接触过各种乐器的小孩子来说,他理应对乐器一无所知的。刚才裴清殊做出选择的时候,的确是用了以往的经验来做判断,所以才会这样干脆利落。
看来以后,他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些才行啊。
好在卢维看起来并未起疑,反而和善地笑道:“看到殿下如此,倒叫微臣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也是一开始就想要学琴。既然如此,殿下便来摸一摸这把七弦琴吧。”
裴清殊走过去一看,那是一把伏羲式梅花断纹的古琴,看起来好像有些年头了,恐怕是卢维自己用的琴。裴清殊怕把他的琴弄坏了,不敢随便上手,只能弱弱地问他:“先生这把琴太好啦,有没有不这么名贵的,让清殊用来练手呢?”
卢维赞赏地笑道:“殿下好眼力,这把琴,的确是微臣费了一点功夫才寻到的。不过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这琴没有这么脆弱,您试着轻轻拨弄一下琴弦,感受一下它就好。等到明日,就会有人把您的琴送过来了。”
裴清殊听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不过很快就不敢再继续了。
卢维见了,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端正地坐到了七弦琴面前,轻轻拨动了两下琴弦:“今日是殿下头一日上课,不必太过急于学琴。不如让微臣为殿下弹奏一曲吧。”
“好呀好呀。”能这么近距离地听到名士卢维的琴声,裴清殊感觉特别兴奋。
在正式弹奏之前,卢维先给裴清殊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做弹琴十诫,也就是弹琴时的注意事项。
“头,不可不正。坐,不可不端。容,不可不肃。足,不可不齐。耳,不可乱听。目,不可邪视。手,不可不洁。指,不可不坚。调,不可不知。曲,不可不终。”
裴清殊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只是弹个琴而已,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看来他所了解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卢维见他呆呆的样子,忽而笑道:“这首曲子,叫做《梅花三弄》。等我弹完了,你若还没睡着,明日咱们就可以正式学琴了。”
裴清殊点点头,下意识地瞪大眼睛,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来——他一定不会睡着的!
毕竟他那么想学七弦琴!
而且他刚午睡起来!
卢维看着他摩拳擦掌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可就在他的手指抚上琴弦的那一瞬间,卢维的神色瞬间变了,变得庄严肃穆起来,好像在对待什么无比神圣的事物一样。
裴清殊也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听起琴来。
七弦琴的音色果真十分悦耳,卢维一个翩翩公子,弹琴的样子也非常赏心悦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曲子太长,曲调又有些缓慢的缘故,裴清殊听着听着,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打哈欠的冲动。
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能紧紧抿着嘴,拼命地憋着,憋得小脸儿通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虽然辛苦,但好歹没对着人家卢先生张大嘴巴,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曲终了,卢维好像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一样,见自己弹完了裴清殊还乖乖地坐在那里,用一双大眼睛崇拜地看向自己,卢维便笑了:“看来殿下于音律之上还是有些天赋的。今天就到这里了,明日微臣再正式教你学琴吧。”
裴清殊见他一口一个微臣,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卢先生,您领了什么官职吗?”
他以为卢维中举之后放弃了考进士,就不会做官了。
或许世人都盼着自己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可对于卢维这样的隐士来说,官位反倒是一种降低身份的东西。
“嗯,微臣虚领了一个律学正的职位,不过目前主要负责教授殿下,暂时不必前去任职。”
裴清殊真想问问卢维,皇帝到底是怎么把他请过来的。可是师徒俩第一天见面,就算是仗着年纪小,裴清殊也不好再多问了,只能暂时把疑问揣回肚子里,与卢维互相施礼作别。
短暂地休息了一刻钟之后,裴清殊又来到了靶场,见他的武学师父。
这位师父姓邵,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生的十分高大健壮。他话不多,又怕天气太冷,把裴清殊冻着,就带他去室内,教他认识各种兵器。
许是头一天上课的缘故,邵师父也没有留他太久,早早就把他放回去了。
回宫之后,因为时辰还早,还不到吃饭的时间,裴清殊就坐在软塌上,由孙妈妈喂他吃橘子。
傅煦和虎儿也没急着出宫,被裴清殊叫在一旁陪着,大家聊聊天,互相熟悉一下。
“原来宫里头上课,都这么轻松的么?”裴清殊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四皇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些老师……对他的要求也太松了吧!
傅煦端正地坐在裴清殊下首,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只有第一天这样,明日便会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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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煦早先听人说过,皇子们在长华殿读书时的规矩极其严格,必须正襟危坐,不能疯打闹,不能高声说话,夏天甚至不许摇扇子。每日用饭时,要在夫子的下首吃,吃完之后没有休息时间,立马继续上课。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多天,只有元旦、除夕、端午、中秋、皇帝的生日和自己过生日的这几天放假。
他本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进宫的,没想到长华殿的实际情况,和他想象之中的差距极大,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傅煦和裴清殊说话的时候,虎儿就坐在一边,沉默地啃着点心。
裴清殊见了,便温声提醒他说:“虎子哥,你别总干吃点心呀,喝点奶子茶吧。这可是孙妈妈亲手做的,很好喝的。”
虎儿听了,抬起头看了裴清殊一眼,又看看孙妈妈。见孙妈妈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比起半年前的样子,虎儿已经大方了许多了。可或许是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使然,虎儿有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畏首畏尾的样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可是一想起他早上给自己披衣服的大胆举动,裴清殊又觉得自己这人没选错。虎儿再怎么说,都是他奶妈的儿子。傅煦再大方得体,一时半会儿,也比不得虎儿亲近。
不过人和人之间相处,日久方能见人心。说不定将来,傅煦会比虎儿更可靠也不一定。也有可能虎儿实在适应不了宫廷生活,裴清殊就会放他回家去了。这些都是小事,裴清殊并不担心。
第33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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