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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沉声:“我喜欢你,阿棠。”

苏阆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一时顿住,耳朵尖儿腾地红了红,赶紧别开了眼,成斐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别扭,竟还得寸进尺的往前倾了倾身子,俯在她耳边,低低却认真的问她:“这个理由够不够?”

苏阆的心跳恍然间缓了半拍,又突然觉得就这样被他掌控住局面实在有点儿丢人,索性合上眼,头一偏,梗着脖子道:“看、看在我也喜欢你的份上,勉强够吧。”

成斐一怔,在她耳边停住:“阿棠,你说什么?”

苏阆唇角往上一折,为自己扳回的这一局得意的挑了挑眉梢,别回脸看着他道:“你听见了的。”

成斐慢慢转过身,与她对视,眉目忽而舒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好看的几乎要让人沦陷进去,苏阆咽了口口水,不争气的往榻里缩了缩,肩却被成斐伸过来的手往前一带,下一刻下巴便抵到了他颈窝上,好听的嗓音响在耳畔:“嗯,我听得很清楚。”他顿了顿,手指陷在她颈后的长发里,“天快亮了,我去叫人给你准备早饭。”

苏阆点点头,成斐的手又在她发间停了片刻,才把她放开,起身出了房门。

. . .

窗外天色渐明,街上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寐儿昨夜驾车回来,却没说遇到匪徒的事情,只道身上不舒坦,便把自己锁在了房中。

晨光透过窗牖照进屋里,照得她一阵阵发晕。

她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心,撂下描眉的螺子黛,合衣坐进床帐,拉下了帷幔。

昏暗笼罩下来,才让她有了几许安全感。

脑海里许多画面一闪而过,昨日下午提剑冲上去的车夫打扮的姑娘和那晚站在台下举起三个手指头的人的模糊身影分分合合,最后贴在了一块,呼衍朗志在必得的笑也掺和了进来,直要把她的灵台搅成一团浆糊。

她双手环膝,紧紧蜷在了榻角。

寂静的回廊里隐约响起男女交谈的声音,一声声穿进了门内,寐儿眉心微皱,眼睫睁开,又合上了。

“哎呦我的爷,您可来了,您昨儿把寐儿接走是干什么去了?”虔婆油腻急切的嗓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拉着长长的调子,“那姑娘回来就不见人了,到现在一点子东西都没吃呢,您可快去瞧瞧吧。”

回廊中寂静了片刻,男子微沉的声音道:“好。”

“寐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她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依!”虔婆说着,扭着腰拍响了房门,“寐儿,我的好姑娘啊,颜官人来瞧你了,快快把门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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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寂寂无声。

“寐儿,你听见了么?”虔婆声调放的又软了些,“别让颜官人等急了,听话,把门开开。”她边哄着,边把眼睛贴了过去。

隔着窗纸,房中朦胧着看不大清楚,梳妆台和桌案前却明明白白是空的,其他地方也瞧不着人影。

“这姑娘,”她小声嘟囔一句,又拔高了调子道,“寐儿啊,你起身了没有?快别闹小性子了!”

身后呼衍朗上前一步,还是平日辨不出什么起伏的嗓音,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寐儿,开门。”

隔着半透明的窗纸,房中榻前的帐子似乎颤了一下。

呼衍朗剑眉微动,声音低了低:“昨日是我不对,你让我进去给你赔罪,可好?”

让到一旁的虔婆一愣,抬头偷偷觑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静默间,门后突然啪嗒一声,别着的门闩被抽开了。

虔婆面上现出喜色,拍了下手:“这就是了嘛,颜官人对你多好,闹什么小脾气呢,你们聊吧,啊。”便笑着边扭腰下了楼。

寐儿背对着房门,往里走去,声音淡淡的:“把门带上。”

呼衍朗看了她一眼,进门照做了。

寐儿深吸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拾起被丢在镜前的螺子黛,继续描她绘了一半的眉:“这几日没有新消息进来,哥哥若没有其他事情,咱们完事儿就可以回去了。”

她细细将娥眉绘的精致,将手中物什放到梳妆盒里,转过脸来,眼睛扫到呼衍朗绷着的面色,轻嗤一声:“哥哥这是怎么了,看见我没被你找来的土匪染指,心里不痛快了?”

第38章 失踪

呼衍朗呼吸一停, 上前去捞她的手指,却被她一把拂开:“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磨叽什么?”

呼衍朗无声看着她的眼睛, 半晌, 道:“昨日出手救你的人,和那晚从你房中跑掉的是不是一个?”

寐儿手指悄悄收紧了, 开口却是十分笃定的语气:“不是。”

呼衍朗眼睛微眯:“你确定?”

寐儿别开脸:“一男一女,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呼衍朗笑了一声:“你知道她是谁么?”他对上寐儿惑然的眼, “苏嵃的二女儿苏阆。前年在北狄曾携三百骑兵夜袭中营, 我军将士折损不下千数。”

寐儿微怔, 须臾却轻嗤出声:“何必说的如此慨然,北狄折损多少你真的关心?呼衍朗,你所做的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义, 你只顾你自己。”她眼中精光一轮,“不然昨日何必借刀杀人,经苏阆的手毁了你堂兄手下谍者要做成的事。”

呼衍朗静静听她说完,却没有发作, 只淡声道:“你的眼睛倒是越来越毒了。”

寐儿的指尖在案面上划着圆圈,轻声喃喃:“北狄都传呼衍两兄弟手下的谍者无孔不入,其实你们嫡庶两支根本不是一条心吧…收买了杨度支的是你堂兄那边的人, 所以就算你提早发觉苏阆要去坏事也不出手阻止,不过就是想借此打压你堂兄,这样就离你把呼衍掌管的细作之司收入囊中又近了一步,是也不是?”

呼衍朗颔首不语。

寐儿捉紧了手指:“你要如何巩固自己在呼衍氏族中的地位我不管, 我只问你一句,”她突然倾身,逼视着他的眼睛,“昨日你利用我引苏阆出来,仅仅是想确认她是不是那晚的人,确认她有没有连你也盯上?”她停了停,手指延上他的肩,声音漫出低哑,“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你不知道我也会害怕么?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呼衍朗低低道:“兰珠…”

寐儿猛地一把推开他:“别叫我兰珠!”

呼衍朗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伸手扶住了案角,眉心倏地一皱。

寐儿胸口微微起伏,眼睛扫过他的左肩时却在那一片暗红上顿住,蓦然变了脸色:“你受伤了?”

呼衍朗闭了闭眼:“没事。”

寐儿上前扶住他,执拗的剥开他一侧的衣裳,指尖微微一颤,那箭伤直接贯穿肩胛,从锁骨下透出,方才被她一推,才凝固不久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漫出来浸透了包扎着的细布,前后两片刺目的红,她眼圈腾地一热,喉咙梗了梗:“怎么弄成这样?”

呼衍朗缓了一会儿,没有瞒她:“苏阆,没杀成。”

寐儿给他翻找药瓶的动作顿在抽屉上。

她停了片刻,将包扎用的物什放在案角,去给他解染血的细布:“我说了,苏阆并非那天晚上的人,不能认定她盯上了咱们,何必和她过不去。”

呼衍朗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能认定她没有盯上。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你知道的。况且,”他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陈狄两国不会太平太久,苏家中人,早晚是个妨碍。”

其实他昨晚对苏阆起了杀心,不过是借刀杀人之后的顺手牵羊而已,但昨晚错失良机,且不免打草惊蛇,自己还落了伤需得避嫌,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寐儿小心把药给他洒在伤口上,眼睫微垂,无声叹了口气,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中一分分的静默了下去。

. . .

苏阆深深觉得,成斐着人备的早饭还真是和他的人一样…清心寡欲。

她看着桌上码的整齐的清粥小菜,筷子突然不知道往哪伸,从睫毛底下觑了对面不紧不慢剥鸡蛋的人一眼:“成斐,我受伤啦。”

成斐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先吃饭,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苏阆眼皮子上下一碰:“少了好几两肉呢。”

成斐将鸡蛋塞到她手里,温声道:“那就多吃些。”

苏阆颓丧了下去,寡淡的咬了一口,终于憋不住了:“缺啥补啥,我想吃肉。”

成斐唇边恍然化出几分笑来,声音却很正经:“受伤了才要吃的清淡些,等你养好了,我再带你去打牙祭。”

苏阆撇撇嘴,闷闷将鸡蛋吞了下去。

她平日倒不怎么想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美食,唯独被刀剑砍了之后格外惦记,恨不得酒肉不停才好——唔,之前她也确实是这样办的。

不过目前来看…

成斐端起碗,调羹在粟米粥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喏。”

苏阆干笑两声,没厚着脸皮把嘴唇凑过去,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成斐笑笑,随了她。

苏阆无声就着菜把粥一口口吃尽了,彼时大夫被让进门,摸完脉说了几句将养的事宜,便起身告辞,成斐亲自起身将他送出,带上门时嘱咐他道:“大夫,务必开最好的药,平日还有什么不忌口的东西,劳烦您也给我说几样,”他眼睛透过窗纸转向门里,“免得阿棠养个伤都不开怀。”

老大夫捋着胡子笑的脸上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好好,倒也不是多严重的伤,老夫待会儿写些药膳的方子给公子就是了。”

成斐含笑欠身:“有劳。”

时辰不早,他须得进宫一趟。

成斐抬首望了眼天色,转身欲进房门时,身后回廊中恍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在他身后停住了:“公子。”

他抬起的手停在门上:“回来了。”

方临行了个礼:“是。”

成斐看了眼紧闭的门扇,转身道:“去别处说。”方临垂首应过,跟他一同进了书房。

他绕到案后铺开笔墨纸砚,展开了压在角落的一张纸,提起笔来:“人抓住了吗?”

方临道:“原本擒住三个,咬破口中毒丸自尽了,还有一个…负伤逃掉了。”

成斐笔触微顿,墨线继续在纸上伸展开来:“可是我昨夜射中的那个?”

方临不无难为情的应声:“是。”

“那人身手确然不凡,来历怕是没那么简单,”成斐淡淡沉声,语气忽而加重,竟还带了冷冷的寒意,“查。不论花多长时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方临的脊背倏地绷直了:“是。”

成斐落了最后几笔,移开压在案上的玉臂搁,嗓音又加重了几分,“之前我嘱咐你要把她丝毫无损的带回来,你怎地把她撇下,自己回来了?”

方临一凛:“属下以为,公子说的是账册和王顺。”

成斐看他一眼,忽的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他当时只考虑着方临能力很强,交代给的事情定会一丝不苟的办好,所以才派他护着苏阆,却没注意到这个人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竟会错了自己的意。

“罢,也怪我没交代清楚,幸而她没出什么大事,”成斐双眉微簇,“这次我说明白,阿棠负伤,你暗中护着她些,”他抬起眼,“我不希望阿棠再受到半点伤害。”

方临神色一凝,立时拱手应了。

成斐稍稍放心,拿起那张刚离笔的纸递给他:“你才去过,瞧瞧这张舆图我画的对不对。”

纸上绘着从京中通往城外一处偏僻深巷的路线,城门村镇树林皆标的清楚仔细,方临细细看了两遍,眼中微有惊诧之色:“是,一点不差…”他抬头,“公子去过了?”

成斐将它收回,叠好放进袖中:“未曾,照着上次阿棠给的草图绘出来的。”幸亏早些琢磨了琢磨,不然昨晚真有可能找不到她。那天若是他晚到一刻,会怎样他都不敢想。

“没错就好,你下去吧。”

房中复寂静下来,成斐将桌案上的物什收拾好,出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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