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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邱勤业却不然。他的嗅觉实在太过灵敏,一听丁佐民这态度,他立刻就感觉到了机会来临,那帮老资历跟这个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多少少都曾经从中得益,所以他打算借这个事,请这些人统统靠边站。
从此,纺工局的“换届”,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悄然完成。
这才是机关人的行事风格。何小曼绝对到不了这“境界”。
s市的专家组很快就到位,c州的相关人员也加入到工作组,而房宗则非常积极地亲自前往n市朝阳印染厂协调整套图纸外调复制事宜。
这是一项庞大而又繁杂的工作。何小曼深知凭自己那点儿浅薄的机械功底,是万万不能和专业人士比肩,且国纺大那边又临近学期考试,她可是个优秀学生,绝不能允许自己挂科。
关键时刻,还是丁砚主动请缨。作为j省理工大学即将上升的归国人才,参与到了东方印染厂引进生产线的复核审定工作。
丁佐民觉得这安排倒也十分好。反正丁砚以后也要是全方位参与工业企业发展决策的,不如从这事入手。
在他心里已经定了调,东方印染厂这回的生产线事件,是要好好做一做文章的。要发展,这没错,但要冷静有效的发展,这才是c州当下最要保持的发展态势。所以这事不仅是历练何小曼,同样也可以让丁砚一战成名。
从某种程度上说,唱反调的人,比抬轿子的人更容易引进关注;而且,如果唱反调者最后竟获得了胜利,那他们的荣耀将远远高于获胜的抬轿子选手。
这就是唱反调者的天然优势。运用得当,简直一本万利。
所以说,丁砚和何小曼还是年轻,只知道凭着自己的是非观认真做事。要论老谋深算,他们被丁佐民和邱勤业甩出十八条街。
何小曼放心地甩两个礼拜手,去国纺大把期末考试给考掉。
再回来的时候,由丁砚牵头的工作小组已初见成果,关于生产线的图纸和资料堆了整整一个会议室,而会议室成了工作小组的固定工作间。陆永鑫和徐丽洁则是东方印染厂的后勤组成员,勤勤恳恳地做着各种杂事。
何小曼真的特别欣慰,她可真没关照,陆永鑫和徐丽洁能如此用心,真的是责任感和良心。
她,真的没有走眼。
第192章 不速之客
因为在东方印染厂发现太多问题, 何小曼主动延长了蹲点时间。
专家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而厂里的部分车间经过初步整合,开始接一些零散的订单,尝试恢复生产。
但是李军毕竟在厂里这么多年,根基颇深, 虽然戴志远协助调查后就没有再回厂, 却依然还有一些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老人马。就在生产线的复核进入到关键阶段时,厂里来了不速之客。
这天何小曼刚从食堂回办公室。总师办的位置让给了丁砚, 他在那儿可以很方便地查阅各种资料, 何小曼启用了老厂长留下的办公室, 她不愿意用那些暮气沉沉的办公桌椅, 让陆永鑫全部重新换过。
哪知道这边才办申请手续,还没去采购呢,有人一封检举信写到了纺工局纪委。被汇报到邱勤业那儿,气得邱勤业拍桌子骂娘,一个电话拨给石新源。石新源当即从崇光厂的账上走, 买了一整套的办公桌椅送到东方印染厂。
而且大张旗鼓,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用卡车送上门, 就差挂个迎新横幅了。
何小曼这才知道自己被人举报, 哭笑不得。立即召开了中层干部会议,告诉他们自己在东方印染厂蹲点的所有费用, 都是走的崇光厂专项资金, 不花东方印染厂一分钱, 以后要写举报信,也先做做功课,免得让人笑话。
而崇光厂谁说了算?
以前是邱勤业,现在是石新源,以后是何小曼。这三位都没意见,你们叽叽歪歪个毛线。
所以何小曼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拿本子的时候,闻到淡淡的木香,心中又想起这事,很是感慨。现在那些中层干部还没完全梳理好,一部分手上还有工作的,留下来继续干,一部分原本就是挂着虚职的,领一半工资在家歇着。
这留下的一部分,亲近李军的不少,这写举报信的不用问,也必定就是这些人之一,而且是熟知厂部动向的人。
至于这人是谁,何小曼暂时也不关心。她心里已经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只等生产线的复核报告出来、改造方案审定,就向邱勤业提。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何小曼欲将法律的事情交给法律,但法治意识三十年后都未必能很好的普及,諻论现在。有些人,是很漠视法律的。所以他们总试图用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手段来解决。
何小曼抽屉还没关上,桌上电话就响了。是门卫。
“喂,何总吗,你快避一避,李军家属闹来了……”
何小曼一愣,那你门卫不挡一挡?正要问,只听楼下有女人尖叫着,似乎正在拉扯。
“我听到声音了,你速去通知保卫科。”
挂了电话,何小曼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回避绝不是她的风格,李军家属要来照个面,显然不会是送午饭来的,是打算撒泼打滚,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何小曼倒要见识见识。
走到阳台走廊上,往下一看,就看到一个身材颇为健壮的中年妇女,头发散乱地哭闹,周围的人劝的劝,拉的拉,看上去却有些拦不住。
“我要见何小曼!让我见何小曼!”女人尖叫着。
“何总不在啊。”旁人也是好意,却根本不起作用。
“放开我,我知道她在厂长室,这贱女人,我要上去撕了她!”
眼见着场面有些混乱,何小曼在阳台上开口,大声道:“我就是何小曼,来撕啊!”
她中气很足,这一吼,竟然将楼下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过来。
李军老婆叫侯玉芳,被何小曼的气势一震,刚刚哭闹的劲头顿时被打击下去三分。等她回过神来,正要指着何小曼骂,何小曼又开口了。
“一楼会议室等我,我这就下来。”语气完全不容置疑,而且绷着脸,说完转身就下楼,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侯玉芳。
楼下不管是真心拦截、还是假意劝架的那帮人,赶紧把侯玉芳带到会议室。
何小曼走到楼下,看着侯玉芳与众人一起进了会议室,却并没有着急进去。
她停下脚步,挥手叫来“人头熟”,吩咐道:“叫人立刻通知丁老师,你现在就报警,然后去厂门口等警察。”
“人头熟”脸色紧张,拔腿要跑,又回转身,急.促道:“何总,这个侯玉芳很泼的,以前李军都怕她三分,你一定要小心。”
何小曼点点头:“会议室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不用太担心,我会随机应变。”
见“人头熟”急急跑开,何小曼这才带着“时间长”和“年龄大”一起去会议室。倪亚宏跟了进去,那两位则在门口候着。
会议室里,侯玉芳头发蓬乱,两眼放着凶光,狠狠地盯着门口。何小曼就在这两道凶光中,坦然入场。
“你好,我是何小曼。”她不紧不慢,却并没有打算跟侯玉芳握手。
这种时候,不宜短兵相接,她和侯玉芳中间隔着一张会议桌,这就是来会议室的目的。
“何总……”侯玉芳咬牙,“小x养的样子,也好意思称总了。”
嘴很脏,和李军果然天生一对。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当上堂堂国营企业的领导,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越是碰到嘴脏的,越不能生气。何小曼根本不可能为这种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生气。
她面无表情,望着侯玉芳:“我不喜欢打嘴仗,很浪费时间。有事说事,如果只是想来骂人,我就不奉陪了。”
侯玉芳盯住她:“我家老李呢?”
“李军被市纪委带走,正在接受调查。想必市纪委应该去过你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何小曼冷冷的,却一步都不放松。
侯玉芳顿时破口大骂:“你到底交了什么黑材料把我家老李弄进去,你个贱货睡了谁,把我家老李赶走,你就想当一把手?告诉你,做梦去吧!”
第193章 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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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曼脸色微微一变。这个侯玉芳不光嘴脏, 还阴毒, 说话完全不负责任的。跟这种人再玩客气的, 那就是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
当即脸色一沉, 死死地盯着侯玉芳。偏偏不说话。
侯玉芳就是欺负何小曼年轻, 再怎么气势足, 看这张脸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而且之前也听李军在家说过何小曼的来历, 知道她是个半脱产的大学生,心想着不过就是个读了几天书的书生,老娘一车脏话砸死你,砸到你抬不起头来。
她哪知道,何小曼可是从珍珠弄厮杀出来的人才。什么脏话没听过, 家里还出品了一个“珍珠弄头号泼妇”,侯玉芳这算盘打得也太想当然了。
一通脏话吼完,发现何小曼竟然一声不吭, 全然不是想象中恼羞成怒的样子, 侯玉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作为存了心来闹事, 且还留了后手的“职业选手”, 侯玉芳也是很会自我加戏的。她胖躯一振,又叫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看你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你不要脸!把我家老李放出来!”
“等等。”何小曼手掌向下压了压, 声音并不高, 却很沉稳, “我不喜欢听狗叫……不不不,不能污辱好狗。应该说,我不喜欢听疯狗叫,我喜欢听人话。”
一转身,随手指了一个:“麻烦你去我办公室,把我桌上的小录音机拿来。”
侯玉芳一愣,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转念一想,竟然把自己比作疯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砰砰砰”连拍三下桌子:“骂谁呢!你个千人睡的东西……”
会议室门口迅速旋进来一个人,却是铁青着脸的丁砚。他是刚刚才听说有人来厂里闹事,怕何小曼吃亏,立刻就跑了过来,哪知道一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不堪入耳的垃圾话。
哪里还能忍,要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恨不得一拳招呼到那张胖脸上。
“骂你?你要是再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我立刻揍你!”丁砚暴怒地冲到侯玉芳跟前,手指上了她的鼻子。
丁砚生得高,虽然平常是一副斯文样子,但暴怒之下,额头颈间青筋爆起,加之健身之后肌肉也颇可观,此刻全身都进入一触击发的“备战”状态,样子居然也很是骇人。
“打人啦!东方厂的人打人啦!”侯玉芳尖叫。
“闭嘴!”丁砚大吼,巨大的声浪将侯玉芳吓得一震,顿时住了嘴。丁砚指着她,咬牙道,“我可不是东方厂的人,打了你也白打,你嘴再这么脏试试。”
侯玉芳目瞪口呆,她以前也是常来厂里蹭吃蹭喝的,的确没见过这么一号人。而且像她这种人,绝对的欺软怕硬,见丁砚果然是随时拳头都会落下的样子,存的一肚子脏话,半句也不敢往外秃噜了。
先前那人从厂长室取了小录音机,一路小跑过来。“何总,给。”递给了何小曼。
这录音机是平常何小曼用来听听英语磁带的。她现在接触的外宾其实不多,也怕自己口语能力退化,所以丁砚拿了一只小录音机给她放办公室,闲来听听,就当练练语感。
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她将录音机往桌上一放,冷冷地望着侯玉芳:“如果你觉得自己骂得特别精彩,不要紧,我替你纪录下来,发扬光大嘛。我完全不介意回放给大家听听。”
“如果觉得骂骂我就能出气,悉听尊便。若是想欺负我脸皮薄,要我好看,你就打错了主意,你但凡骂得出口,我就放得出去,不信你试试!”
又冷笑一声:“不过你骂起来可小心点,刚刚那些话,是彻头彻尾的诽谤,录下来就是证据,我可以告你。”
说完,伸手按下录音键,笑吟吟地望着侯玉芳:“来,你可以开始了,想说什么,都帮你记着呢。”
这笑,看似满面春风,其实却满是嘲讽。侯玉芳再度目瞪口呆。
什么叫发泄,什么叫撒泼,讲究的是随到随撒,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你何小曼来架个录音机……还让不让人家发挥!
面对话筒还能越战越勇的,那叫艺术家。侯玉芳是哪门子狗屁艺术家了,话筒递给她,当场就怂了。
之前撒泼是想羞辱人,结果发现何小曼脸皮居然比想象的厚。这走向完全出乎意料。
又有丁砚的铁拳伺候着,随时都会落下。
侯玉芳尴尬了,继续骂吧,非但根本伤不到何小曼半分毫,反而还有可能刺激丁砚将自己揍一顿。
不骂吧……咽不下这口气!
望了望“嗞嗞”作响的录音机,侯玉芳一时竟不知道该骂哪一句。磁带正以均匀速度转着,记录着在场的每分每秒,甚至每一下呼吸。
她卡壳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粗话脏话,要真从录音机里出来,鬼知道何小曼拿怎么发挥,会哪去派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侯玉芳涨得脸皮通红,一句都骂不出来了。
何小曼和丁砚飞快对视一眼,交换了感激和依赖,又立即将眼神收回,望着一脸恨意的侯玉芳。
录音机的出现,让她迅速扭转局面,变被动为主动。更别说还有丁砚在虎视眈眈。何小曼越发胸有成竹。
“多能的人啊,不是能骂出花么,怎么不骂了?你这样披头散发冲到厂里来,是要我好看呢,还是想救你家老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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